第四十章 承桑来贡
书名:灵缘九渊 分类:现言 作者:云陌锦 更新时间:2025-04-15 12:34:49
四周的空气逐渐凝固。
收起嬉闹后的李辰羡眉眼间尽是属于军人的冷厉,玉繁华见状右手轻握住他攥紧的拳头,“信件有,但是不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连夜赶一些出来。上面会写一些表达思念和互诉衷肠的体己话。”
“还需盖上玉小姐的蔷薇私章,以及小侯爷的私章。”云溪灵补充。
“好,没问题。”玉繁华做主应下,杏眸一转继续补充道:“除此之外,在最终计划实施前我和李辰羡会频繁出游。”
李辰羡垂着头,也不知是在和谁赌气似的,茶杯都快被他捏碎了。
哒哒——
实木圆桌被敲了两下。紧接着,容澜渊慵懒的嗓音就在屋内响起,“容本王提醒一句,那个茶杯是白玉琉璃的。”很贵,捏坏了要赔。
话没说全,不过在座的都听得懂。
“坏了我赔。”李辰羡眼都不抬的闷声。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玉繁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发烧了?说什么胡话啊。”就他的负债情况,能赔得起这个?!
李辰羡无奈的拉下她的手,低哄道:“我开玩笑呢,开玩笑。”他卸下掌心的力度,扭头看向云溪灵,“云小姐,你刚才说以繁华清誉为引撕开僵局,那我呢?我能做什么?总不至于就是配合她出去玩吧。”
“当然不是。”云溪灵对上他的双眸,“你要承担的风险会更大。”
“要我做什么?”李辰羡毫不犹豫地追问。
“承桑快入都了吧。”云溪灵看向容澜渊。
容澜渊点头,“嗯,快则十日,慢则半月。并且按照惯例,帝都会举办庆典。”
话无需说的太明,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能想通其中关键。
“你们想让我参加庆典的比武环节,赢得头筹后向陛下讨赏。”李辰羡眉尾上扬,“这法子我以前想过,行不通的。”输赢都是其次,但凡他把诉求提出,陛下立马就会驳回。白折腾!
李辰羡烦躁的低啧。
容澜渊懒洋洋的掀起眼帘,不以为意的嗤笑,“所以云儿让你们把信函公之于众啊。”他活动着脖颈,屈指一弹就把棋子丢入棋笼,“这件事儿吧...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先让世人知晓你们关系匪浅,在由你当众讨赏赐婚。事情基本上就成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李辰羡追问。
“另一半就是我们的事儿了。”
云溪灵眼神幽深,捏在指尖的棋子落下。玉繁华瞟了眼棋盘,上面黑白交错,复杂的不行,就像执棋的人一样叫人难以捉摸。
“能说清楚点么?”
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把计划公开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面对她提出的疑问,云溪灵回予一笑,“现下要说清楚有些困难。不过你们实在好奇的话,可以理解为我们的合作分三部分。”云溪灵端着茶杯浅抿,“一是玉小姐手中的信函公开、传遍;二是小侯爷庆典上夺冠、求娶,三...是等一阵东风。”
东风?什么东风?谁的东风?
问题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云溪灵的一番话看似是回复,实则句句在回避。甚至完美的诠释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精髓。
玉繁华内心狂翻白眼,她按住想要细问的李辰羡,似笑非笑看着云溪灵,“东风啊,那我姑且再确认下,这阵东风是你和容王的事,全程无需我们掺和。对吧。”
合作自当各司其职,全丢给一方是说不过去的。
“那是自然。”云溪灵点头。
玉繁华满意的弯起嘴角。随后,双方又对合作中的某些细节进行了敲定。在此期间,蝴蝶前后添了两次热水。等事情一谈妥,玉繁华和李辰羡就起身离去。
“可算是走了。”容澜渊仰头王了望天色,脸上的不耐几乎具象化。“就没见过问题那么多的。”
“事关生死,谨慎些也没错。”云溪灵浅笑。
容澜渊瘪瘪嘴反手将人拉入怀中,“是么,那你不告诉他们身后跟了尾巴。”
“你不也没说么。”云溪灵顺势靠坐在他怀中,回想起蝴蝶添热水时的暗示,她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反正对方是友非敌,说不说的也不要紧。
容澜渊慵懒的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如玉的手指捏起两人的青丝缠绕,“云儿,你学坏了。”
湿热的气息扑在耳蜗,带来丝丝痒意。
云溪灵下意识地后缩,嘴上却不认输的回击,“嗯,跟你学的。”
容澜渊闻言大笑,低沉的嗓音被风带着飘至中庭,听的云霖嫌弃不已。少年低啧一声,放下手中水瓢满脸乖巧的笑道:“姐姐,我把水浇好啦。”
他的声音成功把云溪灵的注意转移,“辛苦你了。”云溪灵推开贴着自己的容澜渊,双腿轻微一动就脱离了男人的怀抱。她抬手扶平微乱的鬓角,冲着云霖挥手,“快进去吃些茶点。”
“好嘞。”
云霖从善如流。无视了旁边男人的假笑,解开紧扎的袖口,笑嘻嘻的凑到云溪灵面前。“姐姐,外面好热啊。你看,我手都晒红了。”云霖撒娇似的把袖口撸到手肘上,露出一小截泛红的小臂。
“晒红了就用湿巾擦,给你姐看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大夫。”
容澜渊抓起桌上的方巾压在云霖手上,看似粗鲁的动作实则分外轻柔。冰凉的方巾为皮肤驱散了热度,“自己擦。”容澜渊松开手,方巾没了支撑力自然下滑。
云霖伸手按住,他静静看了眼容澜渊后吐出句,“谢谢。”
“不客气。”容澜渊挑眉,右手转动轮椅让出个位置,“坐?”
云霖没有拒绝,两人如此和谐的相处让云溪灵甚是意外。不过她不想打破这种气氛,于是无声的弯起唇角。早早放凉的茶水从壶嘴流出,“喝点水吧。”
云霖接过饮下,他舒服的吐出口浊气,“姐姐,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但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说说看。”容澜渊把面前的糕点推给他,云霖边吃边说,“你们让玉小姐公开信函,虽说能得到百姓的支持,但这样一来皇室不也就知晓了。这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话落,云溪灵先是一愣,然后忍俊不禁的笑道:“小霖,你在南秦待的时间比我长。在你看来,南秦皇室是怎么样的?”
云霖认真的思考了会儿,“高高在上、目中无人。除极个别外,一个赛一个的傲慢。”
“原来你知道他们傲慢啊。”
容澜渊优哉游哉的品茶。云霖看了过去,容澜渊又开口道:“那就奇怪了,你既知晓皇族傲慢,为何还会有这种疑问?”
“你什么意思?”云霖有点没绕过弯。
云溪灵看着他充满疑惑的双眸淡笑,“你容大哥的意思是,傲慢如皇族,是不会在意手中棋子的反抗。”
“棋子?”云霖微瞪,“玉氏是执棋者吧。”在他印象中,上到皇子公主下到百姓民众,都对玉氏十分尊敬。
“凡事都要分情况。”云溪灵随手拿过几个杯盏放到面前,“在百姓眼中,玉氏是开国元老,位高权重。在皇子公主眼中,玉氏是实力强大的世家,是他们需要争取和拉拢的对象。可在当今天子的眼中呢?玉氏就变成了一颗棋子,用来制衡宗室和磨练皇嗣。”
“公开信函势必会惊动天子,但天子却不会在乎,甚至还乐得看戏。而其他皇子....”云溪灵笑意渐深,“接待承桑一族乃头等大事,谁还会在此时去关心百姓口中的谈资。”
“承桑...”云霖恍然大悟,“所以就是他口中的天时地利?”他指了指容澜渊,对方长眉上扬。
“原来是这样。”云霖感慨。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选的太妙了。承桑进贡和儿女私情放在一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那姐姐谈及的东风又是指什么?”
云霖仿佛一个好奇的问题宝宝,双眸兴致勃勃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卖关子的扬起笑容,“秘密。”
“诶...”
云霖佯装难过,屋内很快就响起了愉悦且放松的笑声。
五月匆匆过,满城月季凋零后,粉嫩的莲花开满了湖畔河渠。这个时节里,帝都都被水汽浸得酥软。在百姓们相约泛舟采莲的同时,由凤忆初亲自迎接的承桑一族也如约而至。
旭阳街上,浩浩荡荡的车队由远及近。
四皇子轩辕明和一位拥有古铜色皮肤、长相粗犷的男子率先出现。
在他们身后,打头的是三十六匹银鞍白马,鬃毛皆用金线缠作辫结。马鞍坠红绒团花,身材健硕的骑手们一色茜红辫线袍,腰间蹀躞带悬着错金鞘短刀——分明是雪地草原上搏狼逐鹰的悍勇儿郎,此刻却收敛了杀气,连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节奏都透着恭敬。
车队中段的榆木大车支着青罗伞盖,轮辐漆成靛蓝色,车辕上以螺钿嵌出莲花枝缠枝纹。每辆车厢四角悬铜胎珐琅香球,随行进吐纳着缕缕檀烟,与街边荷香交汇。忽有风来,掀起锦帘一角,露出里头码放整齐的雪白驼绒、装在琉璃匣中的北地老参,还有笼中啾鸣的海东青幼崽。
虽说每年承桑都会向帝都进贡,但今年的规模显然比之往年盛大!
有孩童追着马队玩耍,队伍中那位独臂武士见状,抬手抛来一袋奶渣,皮囊上赫然烙着承桑部的火焰图腾。
孩子们欢喜的分食奶渣,有些胆儿大的货郎看他们没有恶意,也上前将新鲜采摘的莲子赠予承桑武士。
如此和谐的场面,使得沿街的欢呼声不断。
在又一波高昂的欢呼中,由凤忆初领头的那架鎏金顶象辇到了。辇前两匹白骆驼佩着璎珞,驼铃叮咚间,辇窗垂落的纱幔被侍女用银勾挽起。车内着织金云肩的承桑公主——达日阿赤正拈了把菱角逗弄案上白鹇,忽见窗外满目芙蕖,竟脱口而出的用汉话叹道:“倒比父汗说的要好...”
话音未落,辇旁捧着珊瑚树的使臣已轻咳一声,达日阿赤似乎轻笑了一下,而后慢悠悠的将半截杏色衣袖缩回窗内。
端坐于辇中的她抚摸着白鹇的羽冠,美眸看见正前方背对着她的凤忆初时,突然笑道:“凤王公子,你们帝都的六月当真有趣。芙蕖开得比荒原的箭还密,连风里都裹着蜜糖味。”眸光扫过街市,“百姓见了异族车驾竟不躲不避,反倒凑上来塞莲子...这般热情,倒让我想起了草原上围着炊火跳舞的牧人。倍感亲切。”
凤忆初单手握着马绳,头也不回的说,“是吗,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见他并不接话,达日阿赤也不恼。反正这一路下来,她对这位看似友善、实则难以接近的凤公子早有了解。
“呵,凤王公子这应答,倒像是草原上的旱季。干巴巴的,连风都刮不出个回响。”
达日阿赤红唇上扬,眼底却并无笑意。随行的在侧的使臣再次低咳,“别吉...”达日阿赤乜了他一眼,适可而止的停住话题。
车队一路向前,径直驶入宫墙。
百姓们还聚集在旭阳街上不愿离去,云溪灵居高临下的看了良久,直到车队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才转身道:“走吧,进宫。”
与此同时的皇宫,因承桑一族到来的关系,内廷已忙作一团。诺大的未央宫里,太监们小跑着张罗挂琉璃灯,宫女手捧鎏金食盒穿梭如蝶。尚膳监的管事嬷嬷尖着嗓子高声指挥,时不时还得训斥那些把象牙箸摆错的侍从,忙的脚不沾地。
“崔监和,晚宴布置的怎么样了?参加的贵客可都来了!”
姜皇后身边的琼宛匆匆步入大殿,眼睛迅速的扫过殿内的各种布置。
“琼宛姑娘放心,一切已准备妥当。”崔监和抬手擦去鬓角流出的汗水,态度恭敬的带着她在殿内视察。琼宛大体的看了一圈,很是满意的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崔监和手中,“做的不错。”
“哪里哪里,都是大伙儿的功劳。”
崔监和嘴上说的好听,收荷包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琼宛视察完进度后就得赶着回去禀报,崔监和亲自送她出了未央宫,并满脸笑容的目送她走远。
与此同时,在距离未央宫不远处的御花园里,贵女们摇着缂丝团扇聚作几簇。
芍药花坛旁,段、夏两家的小姐围着姜芸儿谈笑风生;湖心亭栏内,陆姣婷独立琼花树下听风赏荷。白玉回廊边,岚语嫣拉着苏甜甜喂食锦鲤;青石小路上,章茜挽着薛彤悠闲的游园观花。
远远望去,人与花相互点缀,美不胜收!
“彤彤姐,你刚刚瞧见没?这次承桑进贡的队伍里有位公主!听说长得可好看了。”穿杏红衫子的章茜掩唇低呼,被她挽住手肘的薛彤敷衍的点头回应。章茜疑惑的眨了眨眼,歪头看着从到这里开始就明显心不在焉的好友,小声问道:“彤彤姐,你是在找凤公子吗?他可不在哦。”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穿着雾蓝软缎的薛彤闻言,立马用团扇挡住她的嘴,“谁告诉你我在找凤公子了。”她声音压的极低,说话间一双乌眸还左右打量,生怕有人听见。
章茜眉眼弯弯,学着她的样子笑问道:“那你这左顾右盼的是在找谁呀?”
“也没谁...”
薛彤抿着唇,眼神不自在的躲闪。她的反应被章茜尽收眼底,一向大大咧咧的好友突然变得扭捏起来,这其中必有问题。“彤彤姐,你就告诉我嘛~”章茜撒娇的望着她,被这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不放,纵使是薛彤都有点扛不住。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薛彤破罐破摔,“我是在找云溪灵。”
“啊?你找云二小姐!?”章茜非常意外,“可你不是一向讨厌她么?”
薛彤瞟了她一眼瘪瘪嘴,“我什么时候讨厌她了,最多就是...不待见嘛。”
不待见和讨厌也大差不差了。
章茜好笑的摇摇头,不过她也不会把话题挑破让薛彤难堪。“好好好,你不讨厌她。”章茜顺着她的话,“那你找她做什么呀?”
反正话都说开了,薛彤也懒得继续遮掩。“其实也没事,我就是奇怪,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没到。在耽搁会儿,晚宴都要开始了。”最后这句话说的极轻,即便是站在她身侧的章茜都未曾听清。
“两位妹妹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轻柔的声线自后方响起,章茜和薛彤循声看去,只见原先被段、夏两家姐妹簇拥的姜芸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姜姐姐。”章茜微笑欠身。
“姜小姐。”薛彤客气的朝她点头。
站在五步开外的姜芸儿回予笑颜,在二人的注视下翩然走近,淡紫罗纱长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方才远远地听到你们在谈论溪灵,是忧心她会迟到么?如果是的话,请不要担心,她已经进宫了。”
话音落地,原本心不在焉的薛彤神情一变,姜芸儿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甚为体贴的继续道:“我来时正好遇见她,本来说结伴同行的。可半路上,她被静蘅姑姑请去了缀霞宫,现在估计刚到。”
静蘅、缀霞宫,这两个词出现的瞬间,薛彤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答案。她敛下眼底浅浅的担忧,礼貌的向姜芸儿致谢,“多谢姜小姐相告。”
“薛妹妹客气了。”
姜芸儿笑着摇摇头,说完便转身离开,好似她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薛彤解疑。
“姜姐姐还是那么热心肠。”章茜看着她的背影赞叹。
薛彤不予置评。比起探究姜芸儿是否热心,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茜茜,你今天有去缀霞宫请安吗?”
章茜摇摇头,“没有啊,皇贵妃娘娘不是身体不适么,我怎好去打扰她。难不成...彤彤姐你去了?”
小姑娘眼睛顿时瞪大,好像在谴责对方去缀霞宫居然不带她。
薛彤无语的扯了下嘴角,“我没去。”虽然她是很想去没错了,但是娘娘身体抱恙的话,还是静养为宜。“我有些羡慕云溪灵了。”薛彤眼中掠过一丝艳羡,明明大家都是来参加晚宴的,凭啥她就可以去缀霞宫,还是被静蘅姑姑请去的!
薛彤越想怨念越大,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丰富,看的章茜忍不住偷笑。而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笑声由小到大,最后甚至引来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薛彤两颊唰的涨红,恼羞成怒的追着章茜在御花园里打闹。
“章茜!你给我站住!!!”
嬉笑声被风载着飘远。
缀霞宫的雕花长廊上,云溪灵随着静蘅穿过重重垂纱。殿内燃着淡淡的沉水香,一扇素绢屏风横陈,其上绣着淡墨山水,如雾里看花般朦胧。屏风后,隐约可见一道优雅的纤影正在插花,广袖轻垂如流云舒卷,“来了?”
似玉磬轻叩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清冷中又带着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