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蚊子1

　　“怎么了？”

张意呆了呆，替长门提着琴箱的他，正牵着长门的手，悠闲地往航厦走，但一旁的长门突然停下脚步，他便也跟着停下脚步。

长门望着远方田野，露出疑惑的神情。

张意望去，只见远处田野有些雾茫茫，像是一阵被风吹起的沙尘。

但那沙尘仿佛像是有生命般，在空中飞卷飘动。

“长门小姐说不太对劲。”神官这么说。

长门急急从张意手中拿回琴箱，快速取出三味线，微微侧头闭目。

“长门小姐说感应不出什么⋯⋯”神官继续说：“但⋯⋯她觉得不对劲。”

那股沙尘正缓缓地往清泉机场吹来。

张意和长门加快脚步，急急返回汉中航空站。

此时航厦里那些临时会议区、用餐区上用以传递讯息的屏幕，都播放着同样的画面──场景是汉中港据点里的会议室，与会者包括协会江北分部最高指挥者秦老，以及外国协会援军几名领头。

而身处清泉机场的何孟超，以及新加坡代表魏云、几名东南亚协会分部代表，也实时同步透过视讯与会。

持着三味线的长门，立时引起某些外国协会成员的注意，他们都知道昼之光夜天使的长门樱，见她拿出“武器”，有些人讶异、有些人不悦，但长门并未理会他们，而是一路急奔医护区。

“嗯嗯、嗯嗯嗯⋯⋯”摩魔火正专心滑着何孟超给他的那支手机，见长门和张意回来，立时问：“你们去哪透气啦？怎么那么久？”

“嗯？”摩魔火见张意脸色古怪，咦了一声，倏地飞蹦到张意身上，在他身上乱爬一阵。“你这小子⋯⋯怎么身上沾着长门小姐的香味，你⋯⋯”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呀！”张意急得连连摇手，突然又有些得意地嘿嘿窃笑。“只有⋯⋯”

“只有什么？”摩魔火攀到张意脸上，张开毒牙对准了他的鼻子。

“摩魔火！”神官急急地说：“你别管这事，长门小姐说外头不对劲！”

“不对劲？”摩魔火咦了一声，攀上张意头顶，问：“什么不对劲？”

他们来到病房外，来到窗边，只见本来自远逼近的那片沙尘已经消散，全无影踪。

“没了？”张意对着头顶上的摩魔火说：“刚刚有一团烟吹来。”

“烟？我没见到有烟。”摩魔火头胸上复眼闪闪发亮。“蚊子倒是见到不少。”

“蚊子？”张意呆了呆。

“是呀。”摩魔火拉动蛛丝让张意身子脑袋贴近航厦落地窗，挪动身子左顾右盼。“哪来这么多蚊子？”

“什么？”张意这才见到窗外确实不停飞过一只只蚊子，且还有更多蚊子贴在航厦那巨大落地窗四周，他讶异地问：“刚刚那些烟⋯⋯是这些蚊子？”

“什么──”

何孟超的怪叫声，远远地传来。

这据点临时会议区就在附近不远，那儿像是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听得何孟超怪叫怪嚷起来。

摩魔火操使张意转身，望向远处一面屏幕。

扩音设备传出秦老的说话声。

“是的，千真万确。这是我们过去那些老友──昼之光传来的捷报。前线情况已经控制下来，我们已经不需要额外的第一线战士。”秦老推着眼镜，笑咪咪地说：“第三舰、第四舰、第五舰的朋友可以返回，第六舰、第七舰也不用出发，专心处理各地四指动乱吧。”

“什么？什么、什么？”何孟超的怪叫声在整个航厦中回荡起来。“秦老，你那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清泉机场的视讯分割画面随着何孟超的叫声，同时被切断。

“怎么回事？”摩魔火正感到不解，便听见会议区域那儿掀起更大的骚动声，何孟超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往这儿奔来，远远地见到张意，立刻就问：“朋友，你们昼之光到底有几支人马？”

“什么几支人马？”摩魔火愕然不解。“你说什么？”

“秦老说你们的人已经击败了黑摩组，还杀了安迪呀！”何孟超瞪大眼睛，指着那远处屏幕，跟着急急滑动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刚刚开会收到的⋯⋯”

“什么？”摩魔火愕然望着那照片，照片里的那人，确实就是安迪。

只见照片里的安迪，双眼微张、嘴角淌血，身子只剩下半截──腰肋以下是脱体淌泄一地的肠胃内脏。

何孟超犹自滑着手机，又翻出几张照片，分别是莫小非、宋医生和邵君、鸦片惨死的模样。

“黑摩组五人都死了？”摩魔火急急攀上何孟超的手，抱着他的手指滑动手机，反复翻看安迪等人横死模样。照片里那五人，横看竖看就是黑摩组五人，摩魔火不解地说：“这⋯⋯绅士这么顺利击败他们？难道老大当时真的把安迪伤得那么重？但⋯⋯但那陈碇夫的纸条又怎么解释？”

“是啊！”何孟超瞪着眼睛，急急扬起手中纸条。“我才刚把纸条内容传给秦老，秦老就发布那消息，所以我才问你们到底几路人马？还是说⋯⋯你们的人发出纸条不久，就找到黑摩组，杀了他们？再传来新消息？”

“不对！”摩魔火说：“绅士就算发出新讯息，也该传给我们，怎么会传去你们大主管秦老那儿？昼之光现在在汉中就只有我们这批人啦！”

“这⋯⋯”何孟超喘着气，回头见到汉中港的会议画面里秦老和几名外头协会领头，持续高声阔论，讲的都是不再需要人力支持，只要协会持续提供那些装着人工魄质的石箱，持续拦阻黑梦扩散。

“我直接找他讲清楚！”何孟超急急地领着手下往外走，才走出几步，便听见一声奇异尖锐的警笛声。

航厦内所有人立刻如临大敌。

那是侦测黑梦力量的警报系统。

倏倏几声喷射声响，航厦四周的消防洒水器洒下大片青绿色液体──那是特制的回魂罗勒药液；同时，几处大型筒状物也喷出一阵阵青色气体；航厦巨大落地窗内外都落下一道道符箓串满的长帘。

“黑梦！黑梦来了──”何孟超雄吼一声──他的声音本来一向高亢而尖锐，但此时这吼声却浑厚如同雄狮。

随着这记粗吼，何孟超双眼绽放白光，双手高高扬起吸满了气，再蹲个马步往下一按，一片雪白从他脚底散开，迅速往整栋航厦扩散。

十余秒内，张意便觉得自己像是瞬间移动般地，身处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除了人，所有桌椅梁柱壁面全部变得雪白一片。

接下来，是漫长的寂静。

所有人站定了不动，像是都在等何孟超的指示。

何孟超持续蹲着马步，紧闭双眼，微微歪斜脑袋，感应了好半晌，这才睁开眼睛。

“怪了⋯⋯”他满脸困惑，又闭起眼睛再感应一会儿，这才吁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大手一挥，雪白褪去，整栋航厦立时恢复原本的颜色。

何孟超抹着汗，接连点了几个名字，大骂起来：“警报系统是你们负责的？你们搞什么？”

“这什么情形？”摩魔火见何孟超气急败坏地教训着几个负责警报系统的协会成员，又见到各国协会援军自航厦各处往大厅聚来，像是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警报系统坏了？闹了个大笑话？”

“不⋯⋯”神官急急地说：“长门小姐说不对劲，要我们赶快去找伊恩老大。”

张意听神官这么说，又见长门转身往病房方向跑，便也匆匆跟了上去。

航厦落地窗里外那些符箓长帘缓缓升起。

长门刻意奔近窗子，看了半晌，继续往病房奔。

“嗯？”摩魔火也拉着蛛丝操使张意往窗凑近瞧了瞧，跟着回头向何孟超大喊：“何孟超！别说我没提醒你，那些蚊子有古怪，千万小心──”

“蚊子？”何孟超远远地听摩魔火这么喊，急急地领着手下奔到窗边，往外望，不解地问：“什么蚊子？哪里有蚊子？”

“刚刚窗子外起码有几万只蚊子！现在一只都没了，肯定有问题，别大意──”摩魔火这么说，立时又揪着张意往病房方向跑。

“你们讲清楚呀！”何孟超才想追问，立刻又听见那尖锐的警笛声再次响起。

长门和张意也同时停下脚步。

回魂罗勒药液再次洒下、醒魂烟雾也四处喷发。

然后警笛又停。

直到长门和张意回到病房时，那警笛声已经第四次响起，同样一两秒后停止。

伊恩断手静静地摆在病床上。

独目依旧紧闭。

长门来到床前，取了干净毛巾，将被回魂罗勒药液淋湿了的伊恩断手和七魂擦拭干净，再以其他毛巾包裹起来，交给张意；张意则随手将床头小柜上那些零碎随身小物装回随身背包，包括几支平时灌满火毛和符箓的玻璃小瓶，和莫小非那枚戒指，以及前一晚从他身上取出的鬼噬短钉。

“师弟！”摩魔火见了莫小非那戒指，气愤叫骂起来：“你那脏东西还没扔呀？”

“老⋯⋯老大说让我留下的⋯⋯”张意解释。“老大说那戒指有研究价值，要我没事可以玩玩。”

“研究价值？”摩魔火问：“四指的戒指有屁个研究价值⋯⋯嗯，是伊恩老大说的？”

“是啊！”张意说：“我有几次戴着戒指，就迷迷糊糊进入另一个世界，老大说那戒指是黑摩组用来控制黑梦的道具，里头应该藏着机密，要我偶尔进去摸索，但要小心就是了。”

“好吧⋯⋯”摩魔火听张意这么说，便也不再追究，像只落水小狗般抖了抖身子，甩去淋了一身的药液，但才刚甩完，警笛声再次响起，回魂罗勒药液又哗啦啦洒了下来。

“废物造出的警报系统，也这么废物啊！”摩魔火被药液淋得焦躁愤怒，缩小了身子绕到张意下巴躲水，气愤抱怨起来：“这什么鬼药，臭死了！”

“长门小姐问⋯⋯我们现在要回宜兰和绅士他们会合，还是继续等伊恩老大醒来？”神官这么问。

“这⋯⋯”摩魔火一下子犹豫不决，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师弟，我要你保管好的蜻蜓呢？”

张意呆了呆，连忙从外套口袋中捞出那蜻蜓，此时蜻蜓仍然静静一动也不动地停在张意手上，像是仍然等待回信。

摩魔火接过那蜻蜓，又四处找了纸和笔，一下子却不知该写些什么，喃喃地说：“老大还没醒，要是我送走了蜻蜓，等老大醒来有事吩咐，却没蜻蜓送信，那怎么办？”

摩魔火正犹豫着，突然见到伫在病房门边的长门身子一闪，双手疾抓几下，张开──

她掌心中，有三只被捏死的蚊子。

尖锐警笛再次响起。

然后又停下。

“长门小姐说，这些蚊子──”神官尖叫。“身上带着黑梦的气味！”

“什么？”张意和摩魔火陡然一惊，四顾张望，摩魔火眼睛锐利，立时瞧见病房中果然飞着几只蚊子，其中两只蚊子，正往张意窜来，他噗地吐出一团火，将那蚊子烧死，还急急地问：“师弟，你有没有闻到？”

“闻到什么？”张意惊慌地问。

“黑梦的气味？”

“没⋯⋯没有⋯⋯”张意捧着伊恩断手和七魂说：“我只闻到烧焦的味道。”

四周灯光突然同时暗去，然后又亮起，然后再暗去。

这是航厦电源被切断之后，备用电源启动，然后再次遭到切断的缘故。

张意尚未反应，只见长门身边银光骤起。

她飞快拨弦，银刃在她身边飞旋闪耀；似乎在与一群看不清的敌人战斗。

跟着她身子一颤，银拨和三味线同时落下地。

“怎么了？”张意急急上前扶住长门。

长门紧紧环抱住张意，将脸埋进他胸膛。

“抱、抱着我、抱着我哟！”神官发出了尖锐的笑声，陡然飞窜上天，却被摩魔火射来的蛛丝紧紧裹住身子，被拉回张意肩头。

“师弟！抱紧长门小姐──”摩魔火背后火毛燃动，将几截蛛丝揉成针状，分别插进张意后颈、长门颈肩和自己头胸上，跟着在疯癫发作的神官身子上也插了一枚蛛丝银针。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张意一手捧着七魂和伊恩断手，一手搂着长门，不知所措。

“黑梦！真是黑梦没错──”摩魔火骇然大喊：“师弟，你得专心对抗黑梦。”

“什么？”张意还没来得及应话，便觉得脖子一痒，是摩魔火施术引流他身上魄质，灌入长门和摩魔火、神官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