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于“气”

　　“我回来了，”杨子喘着粗气，边跑边道，“这里怎么一只笔都没有，害得我要去找人借………嗯？103号呢？”

老者缓缓捻着佛珠，笑着说：“他进不去门里，老朽让他去找摆渡者了。”

“摆渡者？！非自然死亡啊，”杨子瞪大眼睛，有些惊讶，“我就说声音这么年轻，还以为他是装的来着。不过，摆渡者可不好找啊，你让他空手回去的？”

“我把那个罗盘给他了。”老者乐呵地回答。

“没给就好……啥？！”杨子的豆豆眼瞪得更大了。

老者淡定地拿起茗汤轻抿一口，道：“安了杨子，这有什么的。给就给了吧。”

杨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我告诉他，等找到了自己的摆渡者和死因要来这一趟。”

“这样啊，之前有人回来过吗？”

一时间，只剩了不夜侯的甘香来回荡着，以及念珠之间相互磕碰的闷木声响。

见老者噤声，杨子也明白了，不再开口。

默静片刻，杨子向大厅门口望去。

细薄的针雨还在下，不大。但水雾迷蒙，让人看不清、也摸不着。

定站着看了会儿，杨子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老者也循着目光投去，只含笑着：“是么，老朽倒是觉得，藩篱不挡明路，那孩子，说不定……”

另一边

夏霖昀正把玩着老者给他的罗盘，想起老者告诉他的话。

夏霖昀：“死灵还能碰得到生灵的东西吗？”

老者解释道：“一般来说是不行的，但这罗盘并不全然属于活人。有些事物不受两界阻碍，只是触碰的方式会有所不同。例如我们平时烧的纸钱，生、死灵都能触碰到，不过需要以火作为媒介才能完成在两界之间的转化；再比如你手中的罗盘也是，虽然不需要媒介，但持有者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是什么？”

“是气。”老者道。

“活人也有‘气’么？”

老者点了点头，又摇头，回答：“是，也不是。”

“先前我同你说的‘气’是魂气，而活人的‘气’则可以称作阳气、生气。虽说形式上略有差异，但本质上的区别并不大。生灵的阳气以生核（内核）为起点由内至外发散，与‘膜’的形式类似，但一般肉眼无法察觉；相对的，死灵的魂气则是以死核为原点，由内至外散开，形成‘膜’包围在外廓。”

“当然，这并不代表生灵没有死气，死灵不存在生气。《易传·系词上》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之间对立制约、互根互用，处于不断的运动变化之中。阴、阳气之间会互相吸引，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你可以理解为八卦中的‘太极’。对生灵来说，自身的阳气会吸引阴气靠近，从而形成内外两循环，阳向外，阴向内；死灵反之。而我们所谓的‘命数已尽’同样如此。一个人的阳气会不断被阴气消耗、融合。开始是阳气占据上风，但随时间流逝，阴气会逐渐与阳气平衡，甚至稍过。此时生灵的阳气，也就是自身的能量就不足以供应细胞的新陈代谢、维持身体各机能正常活动，导致最后自然死亡。死灵身上的死气也会吸引阳气，但无法与之大量融合，这也是人死不能复生的原因。”

夏霖昀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又问：“既然这样，那么关于我的‘命数未尽’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老者对他的问题也不恼，抚了抚银须，耐心地回答：“方才讲述的‘命数已尽’即生气被死气制约，类比于现代所说的‘缓慢氧化’。而‘命数未尽’则是由于飞来横祸，使体内的阳气在瞬息间被打散，涌来的阴气不能够与散乱的阳气相制衡，才致使此类死灵内里阴阳紊乱如麻。门无法接收生灵与非自然死亡者也是因为二者内部阴阳没有自然死亡者稳定，门不能辨别，由此诞生了我们这种职业。尽管看不真切，但芜杂的死核明整。也因此需要在摆渡者的帮助下进行轮回。”

“我明白了，谢谢您。”道了谢，青年转身飘出大厅。

回过神，看着手上的罗盘指针左右微摆，像鱼在水中摆尾。难道这就是‘天池’的含义吗。夏霖昀心下念，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生怕漏掉其中杂沓的某一秒。至于行人、车辆、红绿灯嘛......那还是得遵守交通规则。毕竟他可不想做一个没素质的鬼。

斑斓的霓虹灯细细碎碎，亮耀得晃眼；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熙熙攘攘的说话声；那些真实的、稀疏平常的、触手可及的鲜活曾经就是那么落拓不羁地铺在自己眼前。或许是因为工作繁忙，他从未想过在如此快节奏的生活里停下来鞭辟入里。而直到死后，直至今时，他才终于翻身下马，观尽长安花。

为活着竭尽全力吧！无论是富贵者，贫穷者，享受着，苟活着，特此献上欢呼。

......

逛了大半圈，天池也没有一丝一毫要紊乱的现象。

难道我的摆渡者是隐居避世的谪仙吗？夏霖昀懵了。

常年坐在办公室的底子也算不上好，没长痔疮就不错了，要想体力好属实有些难为人。

反正摆渡者啥的也不着急找——除非他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已经打算开摆的夏霖昀于是游荡到了公园，想随便找个长椅稍作歇息。

......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坐的到。

总之，先休息一会，然后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尝试失败。青年叹了口气，只好默默横着身子飘在了长椅上方。

算了，能躺空气椅子也不错，还没人争。要争也是鬼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