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蓝海云家

　　“顾大将军那一剑像是有几分轩辕派褚淮的影子，据我所知，褚淮多年前叛出轩辕派，转投魔教。顾大将军竟与此人有所牵扯，我对您的故事是越来越好奇了。”

顾煦听见云若的传音，顿了顿，眼中的惊讶浮现，要知道在世人眼中，褚淮这个百年前不世出的天才，在多年前可是勾结魔教重伤了师祖，他的名字在轩辕派一直是个禁忌。

无人知道，被轩辕派下令追杀的褚淮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身死，他亲手埋葬了他，连同那些隐藏在当年之事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在那个满门被诛而孤身流亡的自己看来，褚淮亦师亦友，更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陪伴着他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可他直到褚淮身死的前一刻，才得知他的真实姓名。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褚淮的天刃名为念慈，本是一把性情温和灵域清澈的灵剑，却因为戾气的侵染变得猩红嗜杀。褚淮用尽方法希望拯救剑灵，但奈何自己被追杀，重伤至奄奄一息，灵力尽失，最后也没有了办法。

褚淮用灵魂之力将自己的本命天刃重新锻铸，赠予了他，连带他自创的剑法——龙吟霜雪。

他望向台上的黄袍老者，站在正中央的药岳抚着胡须，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似是没有想到顾煦会察觉到他的视线，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想起年少成名的褚淮，当年也是和这顾将军一般意气风发，正气凌然，得轩辕师祖真传，一手轩辕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人们都以为他是未来的掌门。作为轩辕师祖座下的首席弟子，他是当之无愧的，也是被寄予厚重期望的。只是后来却误入歧途。实在让人遗憾。

他与褚淮有过几面之缘，那个实力超群，谦恭有礼而知进退的年轻人一直深得师弟师妹们的信任。究竟是怎样的变故让他失去自己的道心，前途尽毁甚至到最后死于非命呢？轩辕派对此讳莫如深。药岳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思及此，药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小子，干的不错嘛。”

药岳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欣赏。众人更是因药王谷长老明显的褒扬而把目光纷纷投注在这位年轻的修仙者身上。

观众席上，云若看得心内澎湃，好战的她此刻只想与顾煦再好好切磋一回。

修士耳力远胜常人，更何况，云若本也未想遮掩。顾煦听见她的传音，有些尴尬地转过脸。

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云若戴了一顶幕篱，雪白的幕篱用料轻薄，风拂过时，其下的容颜若隐若现，为她增添了一分神秘之感。

她嘴角轻勾，一双凤眼上挑流露的辉光，直直透过纱幕，落到顾煦身上。

云若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目光几乎从他脸上寸寸刮过。即使早在交手之时，就已经知道云若与京城大部分待字闺中娇羞含蓄的贵女不同，顾煦还是被她这般大胆到可称为孟浪的举动惊讶到了，他只与其对视一眼，就被那火热的目光逼得无处藏身，好似他所有的秘密都被那一双肖似凤雀的眼眸给洞察了。

他惶然片刻之后，再对上云若似笑非笑的样子，眼里却多了自己也未察觉的纵容。

魏国民风开放，若是在仙道大会上遇见了让自己倾心之人，可以向之抛花。

他小心地捻着云若随意抛过来的红芍药，看到芍药上只手可数的花瓣，无奈地笑了笑。

这人不像是在表达喜爱，抛花的劲头那么大，倒像是在向他下战书一样。

下了对战台，顾煦在药王谷弟子的治疗下修复伤口。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云若食指敲着栏杆，侧头看着药王谷弟子施展仙术时的碧绿法印，若有所思。

反观张谭那边，情况惨烈得多，不光上品灵器损毁，其面色更是惨白如纸，受了不轻的内伤。

轩辕派和天韵门的实力还是有差距。张谭心想，看来，得加快寻找那三样东西的步骤了。

但好就好在，张谭心态还算豁达。

“顾煦，我没记错的话，你手中的“霜雪”本名并不叫这个吧。”

药岳早已察觉到云若与顾煦的传音，他突然轻咦了一声，这女子身上的灵力波动实在奇怪。他掐指一算，内心惶然。

“小友，我似乎未曾在报名入口见过你。可否出示你的玉牌？”

可云若并未理会。

药岳见传音无用，便施法唤起一阵灵风。

这时，台前一阵喧哗。

原来是一阵风将云若的面纱吹落，露出了她的真容。

就站在云若旁边的观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容貌是何等清丽，简直就像不染尘埃的仙子。

云若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不躲不避地扫视台下，凌厉的目光让那些对她起了歹念的人不由得心生瑟缩。

她猛一抽剑，带出破风之声，寒光乍现，白玉簪幻化的长剑霜华凌冽，竟指向了台上最高处的药岳。

“不知长老这是何意？”

迫于这人摄人的气势，台前观众席上的喧哗变成了窃窃私语——

“这……”

“京城未曾听闻来了这样一位女侠呀？”

“这人的装束好生奇怪。”

“难不成是哪国的公主？”

……

讨论愈来愈离谱，负责组织今年仙道大会的药王谷大长老药岳猛地一点手中的拐杖。

伴随着低沉的响声而来的是震颤众人脑海的嗓音。

“安静——”

声音蕴含着灵力，传到脑海中仿佛一记警钟，众人感到了其中的警告意味，瞬时闭上了嘴。

笑话，虽说他们中不乏在京城身份高贵之人，但如今修仙之道大兴，江湖势力日益壮大，谁又敢得罪排在修仙门派前列的药王谷呢？更何况，出声的还是药王谷的大长老——药岳。此人性子虽不温不火，实力却是整个药王谷数一数二的。

虽然不敢再多议论，但台上观众还是对云若的身份抱着疑虑。

药岳同样如此。只是再用灵力覆眼细致观看后，才后知后觉地心惊，只因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周身竟环绕着一层不为常人所见的薄雾，这薄雾让他这样修为的人都无法参透而细查其人修为。

而且，药岳能看出那把剑起码是上品的神武。在药王谷参透一切的玄黄灵瞳之下，那把剑的光辉与顾煦手中的“霜寒”相差不离。

能拥有这样厚实不凡的资材的，要么是来自现今中州的豪门望族，要么是隐世的上古门派。可他从未听说有哪一个姓云的世家有这般不凡的修仙天才。

他沉默了一瞬，正当众人以为药岳是要因此人的不守规矩而对她施加惩戒时，他却微微躬身，眼中的精光收敛了去，脸上挂上了和善的微笑。

“不知姑娘姓名，所属宗派。”

令顾煦意外的是，闻言，云若收起了剑，对药辰回以一礼，规规矩矩地俯身作揖。

再度抬眸，眼中的微芒已达到让人胆战心惊的程度。不过只是须臾，快得仿佛错觉，眼前的姑娘眼中凌冽的戾气又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位的女子，药岳心中陡然升起这般想法——来者不善。

因为，此人的身上，有着极其内敛的尖锐戾气——那是以杀证道之人才有的气息。

“云若。师父常年避世，乃是玄华门长老洛珏。”

旁边的师弟药伯南似乎被师兄这番举动搞糊涂了，本欲下场捉拿那人的动作被阻止。听到云若的声音，他顿了顿，站直了身。

玄华门，那是实力不亚于轩辕派的宗派，甚至数百年前，轩辕派还是从玄华门分化出去的。可以说，世间万千门派，若玄华门称第二，那无门派敢称第一。

玄华门的长老常年避世。门内弟子大多天赋卓绝，性情各异，可以说集结了天下奇才也不为过……但仅凭云若这几句话，公信力显然不够。

药岳与药伯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再度望向云若的目光多了一丝忌惮。

“玄华门下山弟子都会有自己的本命玉牌，你若是愿出示于我二人看看，我便不再计较你违矩的举动。”

“既然说是本命玉牌，关乎自己的性命，那当然是不能随意予他人的。”

“放肆！”药伯南脾气火爆，当场一挥袖，就是一场环绕云若的飓风。

云若身形未变，只是歪了歪头，眉眼弯弯，目光转而投向药伯南。

“长老，我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不过还得请大长老亲自来查看。”

药伯南面上忿然，此等黄口小儿，屡屡对他们语出不逊，他们药王谷虽然一直行事低调，但也不是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可以随意指派的。药岳止住了他前进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他飞身而下，心怀戒备地凝视着云若。云若脱下右手一直戴着的手套，手掌内一个蓝色铃兰花形状的印记随灵力流转而发出微光。

“竟是……”药岳惊得后退一步，“蓝海云家！”

台下不明所以，只是看着药王谷大长老反常的举动，内心有点茫然。

“仙道大会虽不问出身，又岂是这等乱臣贼子的余孽能来参与的？！”药伯南却是登时失了脸色。

……

“乱臣？贼子？”云若重复道，抬头瞥向声音的来处。

在场，除了药岳，便是药伯南修为最高。他自然是听到了药岳的话，但甫一对上云若的眼神，便觉得肺腑仿若都被冰雪浸透，待云若将目光收回，他已渗出一身冷汗。

药岳心底长叹一声，既是出于惜才之心，也是为了调和冲突，药辰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听老朽一言，今日大会结束后，最好还是远离京城。当朝陛下已经和七杀殿达成合作，一旦发现余孽必诛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