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抛弃

　　晚餐过后郁云霁就带着商和遇先行离开了。

路妄没有立刻回录音室而是去见了一位朋友。

一位多次“失恋”的朋友。

清吧

暖黄色的壁灯沿着木质墙壁排开，光晕柔和了人的眉眼，染上一层怀旧的滤镜。

实木的地板在暖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路妄走着，传出轻微的“吱呀”声。

老式的唱片机吱呦吱呦的转动，黑色胶片特有的沙哑声，伴随着慵懒的曲风流淌在暧昧的空气中。

与背后透明酒柜中斑斓的酒水形成对比。

吧台前两个风格迥异的男人正在对饮，颓靡与清秀。手里的酒杯灯光摇曳，是晃动的内心。

敞着衣领颓靡的男人看见路妄抬步走到面前，桃花眼萎靡：“来了。”

路妄点头，示意调酒师来一杯茉莉白茶。

“来酒吧，你喝茶，还是茉莉白？你之前不是说不喝吗？”敞着领子的男人嗤笑道。

“晚上有录音，喝不了酒，”路妄接过茶杯，笑道：“而且，你不是最喜欢茉莉白吗？”

一语双关。

看向他笑了声，抬手碰了一下他的酒杯，清脆的声音瞬响。

“你是真的来扎心的，他的茉莉白不要他了。”长相清秀的男人看热闹也看够了，“还有，各位，我这是清吧，不是酒吧。谢谢。”

“那还是有酒啊。”侥棠小声嘟囔句。

“你不是有训练赛吗？怎么出来了？”路妄喝了口茶，“那谁怎么没跟你出来，也不要你了？”

“哦，不对，很可能是被你抛弃了。”路妄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创死所有人。

“侥棠，你看看人家，都是甩别人，你怎么又被人甩了。”

“谁说我被甩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自然是来自侥棠，另一道——

路妄转身看着楼梯口的人，嗞了一声，有点不爽。

“他狗皮膏药啊！”路妄对着韩续看似小声地说，侥棠也点头附和。

韩续摊手表示没办法，亓官继将手里的U盘递给他，对着路妄嘲讽道：“说谁被甩了，我和我哥很好！”

“我和你哥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待着？”

路妄就会往小年轻心里扎，虽然他也不大，但他真的很会拿捏亓官继的心理。

亓官继因为没在他哥最重要的那年陪在他身边一直耿耿于怀，脸快被气成了小河豚。

“那你现在还不是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你才是真被抛弃了。”

赌气地说完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除了路妄，还在转动着他的茉莉白茶。

韩续皱着眉，眼神犀利地看着亓官继，亓官继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因为韩续与他再三交代过不要提往事。

但今天是路妄先开的话题，他只是……只是顺嘴而已，不是故意的。

亓官继刚准备开口道歉时，路妄及时止住他的话语：“对啊，我就是缩头乌龟，露头被秒，去PEL肯定没前途的那种。”

路妄也看出他想要道歉的念头，示意他不用道歉，本来就不是亓官继的错。

侥棠和韩续相顾无言，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复杂的情绪，以及一丝不解。

因为他们自认为是很懂得路妄有多么不想提到从前，甚至所有人都认为路妄不愿提起。

可路妄不是的，他想开口，只是当时不会开口了，等他想再回复时，一切都已来不及，一切都晚了。

实话实说，他还是回避型人格，回避一段时间，回避一下这个世界，他也要舔舐伤口，遍体鳞伤的身心。

“今天的主角难道不是侥棠吗？怎么一直往我身上扯。”路妄还是不打算坦白，现在这个时机也还是不够成熟，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的。

三年都过来了，不怕这一段时间了，对吧……

他不停的反问。

“说说吧，你家的茉莉白又怎么了？”路妄慵懒地往背椅上靠。

这是第几次了？每次都这样要死要活的，再有下次就不来了。

“他忘了我。”和曾经不一样的开场白，立马提起了路妄和韩续的兴趣，两双八卦眼都抑制不住的发着光。

哦不，现在是三双。

被他们这样盯着，侥棠原本已经酝酿好的情绪，又被摧毁了。

“继续啊？”路妄真吃瓜群众，用小叉子插了口哈密瓜嚼着。

韩续和亓官继看了他一眼，路妄想一个白眼翻上天：“没说你俩，我让他继续。”

“你继续。”三人同时开口。

侥棠有一丁点儿无语，但毕竟这算是他的狗头军师。

虽然一个没谈过恋爱，一个疯狂被舔，还有一个究极舔狗，看起来不靠谱（内心OS：非常不靠谱）。

但也聊胜于无，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还是能有点用的。

对吧？

侥棠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以及前因后果，哭诉道来。

“所以，茉莉白就是无缘无故把你忘了？”三个人都一脸震惊。

“也不能说是全忘了，就是他认为他只是我的粉丝，明明我俩二十多年的感情，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盖过。”侥棠现在很丧。

非常丧！

“你应该庆幸的是他没把你全忘了。”韩续安慰道。

“我真的是谢谢你啊。所以，我该怎么办呢？”侥棠找他们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给他添堵的。

“要我说，你就直接住进他家，让他日日夜夜看着你，看的多了，接触的多了，记忆不就慢慢恢复了吗？

就算原本的记忆没恢复，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而且他不是很少出门？多好的机会啊！”

果然舔狗舔狗舔到应有尽有，亓官继的办法虽然看着不靠谱，还很狗，但确实有几分道理。

“所以你当时说没地方住，住我家，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还睡我的！就是因为这？”韩续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亓官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吗？我们现在不是在解决他的问题吗？咱俩的事不急，到时候可以慢慢聊。”亓官继赶紧撇清，不惹祸上身。

“听他的，管用，我哥当年也是死皮赖脸住余晟家，才追到的。”路妄举了典型的例子，宋临风。

不得不说侥棠听见余晟后，居然认同了这个观点，因为他也知道余晟有多难搞定。

但侥棠不知道的是，他的茉莉白只是忘了爱他的记忆，但没有忘记爱他。

因为他的心跳比他的记忆更早认出他，侥棠是白榶所有算法中，最完美的解。

在路妄临走前，韩续回答了他最开始的问题：“无缘世界赛。”随后就跟亓官继回去了。

路妄看着两人的背影，想到曾经所有人的意气风发。

OH战队金婚五人组，最有希望夺得世界赛冠军的时机，被SL亲手断送了。

没有人知道韩续的对赌协议，再加上SL转赛区的热度直接压过了OH战队的风波。

曾经的王冠却变得黯淡无光。

OH战队的原高层利益至上，季中赛与S赛都与冠军失之交臂，以及多年的蹉跎，面对的未来只能是分崩离析。

对赌的结果就是OH战队除队长韩续外，全部挂牌高价出售。

WH战队现任队长Sympathy就是OH战队原辅助，当时的赛季版本OH的中辅联动堪称“铜墙铁壁”，且势如破竹。

他们拥有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

曾经的赛事是春、秋两季赛程，春季赛的冠军直接保送为世界赛DPL赛区的一号种子，并且被邀请去参加季中赛，可以不必打秋季赛（战队自愿参加除外）。

所以SL战队在秋季赛上大放异彩时，并未真正碰上OH战队。

SL战队是新型战队，多核模式，从DSPL联赛【Darter（突进者）次级联赛】一路拼杀到DPL联赛，并且最终得到很多人都渴望的金色雨。

韩续面临的也是众叛亲离，而他还不能走，战队扣着他的合同。

可他比路妄幸运，他还有亓官继，亓官继抛弃一切前来奔向他，坚定地选择他，陪着他。

路妄临走前带走了侥棠，给他当苦工。

车窗外不知怎的飘起丝丝雨蒙，明明天气预报称天晴。

“我都失恋了，你竟然拉我做苦工，我还喝了酒，”侥棠靠着车椅，撇了一眼路妄，“路妄，你有心吗？”

“没有，而且我不认为椰林飘香可以将你灌醉。”

“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泪字还没出就被路妄堵上了嘴。

“闭嘴，三句以上要版权，还有，吵死了。”

“唔，唔”嘴被堵着发不出声，“你放开我，找我做苦力还不让我说话，还虐待我。”

“哟，腹语不错啊。”路妄松开了捂住他的嘴，看了眼手，拍了拍侥棠的衣服。

晚夜八点的霓虹灯被雨雾晕染朦胧，录音室外的雨声不是交响曲，像是小提琴的乐符在跳动。

侥棠也看到了散落的乐谱，他拿起旁边的笔，在一旁加了段小提琴的Flow，既是舒缓，又感觉是解脱。

路妄看着他改，没有阻止，而是在他改完之后，拿起来哼唱这段的感觉。

“你加这段Flow的原因是什么？”路妄想听侥棠对这首《妄执》的感受。

“你换风格了。”侥棠直戳要害。

“看出来了？但这不是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吗？”路妄用另外一种颜色的笔又在纸上加以修饰。

“虽然词和之前很像，压抑，但……”侥棠指了指间奏曲的beat，以及尾声的Flow。

“你的beat与Flow不像之前那般紧凑，跟催命似的。

最重要的是，我这次在间奏与尾声，得到的感觉是，重生！”不得不说侥棠是优秀学生代表，理解的很到位。

“你是看到听到了什么吗？或者是你接触了什么人？”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话真的很直接啊。”路妄不知道什么心理，本能的想要掩饰。

“别给我岔开话题，《不息》压箱底落灰的曲都被你刨出来了，你还在掩饰什么。”

侥棠的语气变得焦急，录音室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还没有过来，侥棠眼中语气中的火药味十足。

路妄躲开侥棠的视线，紧抿着嘴，有些不安，手在口袋里不停抚摸着玻璃瓶。

“路妄，从今晚你进白夜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我当时的情况有些糟糕来不及多想，就以为你是新词曲上的烦恼。

可提到曾经时你表现的异常，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我和韩续心知肚明。

你不想说出来徒增烦恼，没关系，我们会等你愿意开口。

但是我见过你更糟糕的模样，你当年无法开口说话，跟个自闭症似的，你现在好不容易开朗起来，别变回去，算我求你好吗？”

侥棠一长串的话没有给路妄插话的余地，看着侥棠有些气红的脸，有些想笑，但现在的场合很严肃不能笑。

“不是在讨论Flow吗？怎么又聊开别的了。”路妄想好与侥棠坦白，可看着侥棠有些好笑的模样，生出恶趣味想逗逗他。

就当侥棠忍不住想伸手打他时，路妄终于开口解释：“就前两天找容瓷打了把游戏，后面公司受池宁毓的指示给我接了S13开幕式的活，就这。”

“就这？这还小吗？不是，池宁毓他有病吧，操心方诀的事还不够来插手你的事，用的着他吗！”

侥棠在嘴上骂骂咧咧的一点儿没有偶像包袱。

“就是就是。”路妄狗腿一般的附和。

“开幕式这么大的事，你就没通知我和韩续，怎么，等着你上热搜我俩给你庆贺呢？”侥棠给了路妄一记眼刀。

“这不是今晚你是主角吗？我不好喧宾夺主，对吧！”路妄谄媚的讨好，笑起来，桃花眼的红晕感觉世界都氤氲起来。

“你确定不是来看热闹的吗？”

“我发誓，绝对没有！”路妄比了个耶，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不对，不对，不对，容瓷怎么会找你打游戏，你们表面上老死不相往来很久了。”侥棠就说哪里怪怪的，酒精真的影响思考。

“你拉的？”侥棠终于捋清了时间线。

路妄艰难的点了点头，很是不想把头点下去。

“不儿，路妄，我看是你有病吧，你没事找容瓷打什么游戏啊，给自己找虐，还是觉得心理阴影不够想在画大点儿。”

侥棠嘴像是上了机关枪一样，和前不久的颓靡劲形成鲜明对比。

“我看你是真有病！”

幸好路妄还留了点儿余地，没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捅出来，要不然侥棠的嘴今晚不会放过他，像唐僧念经般能叨叨。

谁能想到长的张渣男脸，唱歌声音像小甜品的侥棠能是个话唠，放外面粉丝，没一个会信的。

“所以，开幕式的事情决定好去了。”侥棠明白路妄想去对过去做告别，从《妄执》到《不息》都可以看出来。

其实侥棠是很希望路妄从阴影中走出来，他们也算是半个发小，自然知道路妄有些悲惨的经历，就算路妄父母双全且有个姐姐。

但正是如此，他依旧没有得到所有人的爱，反而很是缺乏。

并且每个关心他，疼爱他的人都纷纷抛下他离他而去。

《妄执》就是最好的证明。

九点的录音室依旧灯火通明，工作人员忙完其他工作，再次回到录音室。

路妄用改过间奏的曲子，重新做了遍《妄执》的和声。

这次，他切实地感受到了侥棠所说的重生！

加班到凌晨三点，路妄的脸上满是疲倦，而侥棠因酒精催发已经睡着，休息室的沙发上长条的人，看的路妄一脸嫌弃。

完全忘了是自己找的苦力，也完全忘了刚刚自己被质问的卑微模样，没良心且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