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与知恩的二三事【回忆】

　　ZQ007就是这样让我们全家成为了跟着剧情行事的NPC，宋知恩也就这样闯入了我们的生命里。最初我没有想到，原本只打算井水不犯河水地走剧情，她最终却会成为我生命中剥离不开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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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循环】

第一次循环时，我以为女主角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所以不动感情地扮演一个恶毒姐姐的角色，按照系统的要求，在每一个关键剧情节点肆无忌惮地伤害她。不管是在欢迎宴会上故意弄脏她的裙子，还是在学校运动会上孤立她，我都做的很自然。

而且，由于生怕哪里做得不到位，招致系统的惩罚，所以即使是在并非关键剧情点的平凡日夜，我也仅仅保持着与宋知恩各不相扰的点头之交。

知恩不愧是女主角，面对我的挑衅，她从来不逆来顺受，反倒时不时地给我软钉子碰，有时也设计一些小小的反击。每当她把皮球巧妙地踢回给我后，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就会狡黠地微微一眯，难得地流溢出光彩来，显得她整个人如同餍足的小猫。而当我对她并不理会时，她也并不记仇报复，很有些君子的风度。

我们就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过了三年，三天两头搞些剧情要求的小打小闹，大部分时间维持着泾渭分明的NPC关系。

高考后，我们各赴西东，宋知恩被边疆地区的一所大学录取，而我留在了北方。我原以为，自己还需要继续与她纠缠下去，甚至还要在所谓的“恋爱攻略”玩法中横插一脚，却没想到从这以后，知恩就好像终于飞离笼子的鸿雁，哪怕是寒暑假，她也再也没有回到我们所在的城市。

物理距离的拉长，竟然让我获得了行动上的自由。我再也没有被系统强制着采取什么释放恶意的举动，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有时回顾往昔，还会觉得一切都只是我高中压力过大的幻想，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系统、游戏世界、宋知恩。与她相关的那些人，在我试探性地问起时，也都表现得麻木而漠然。除了我和爸爸妈妈，似乎大家都全然忘记了她的存在。

于是我也就劝自己，把一切都当做一场梦。可能bug早就修复了，可能我和爸爸妈妈都丝滑无感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只是ZQ007忘记通知我们而已。

二十岁生日当天，家里为我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酒会。我知道这不仅是在庆祝我的二十岁，也是在庆祝新生。知恩走后的这两年，虽然我和爸爸妈妈谁都没有主动提起，我却知道我们都没有忘记。ZQ007之前提到过，“游戏时长为20年”，这场盛大的二十岁生日宴会，某种意义上也是一切回归正常的佐证。

可就在我围簇在众人之中许愿，吹灭蜡烛的一瞬间，悠扬的钢琴曲戛然而止。

再睁开眼时，我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我变回了医院保温箱里的婴儿，剧情开始了新一轮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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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循环】

发现剧情仍在继续循环的时候，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自从宋知恩走后，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系统的掌控，太久的自由生活给了我回归正常的幻想和预期。

不过，经历了第一次循环，我也意识到，虽然我的生活名义上受到系统的限制，但是依然有很大的留白。至少前十五年依旧完全归我支配，而且只要我离宋知恩远远的，就也可以最大限度地获得人身自由。

放平心态后，我干脆把它当成了人生模拟器，反正一切运行二十年就会自动归零，那我何不珍惜这毫无代价的循环体验，把该点的技能点全都拉满，坐等回归现实之后闪亮登场、降维打击？

于是，头十五年，借助“前生”积累的知识储备，叠加家里的财力和人脉，以及知道人生能够重启给我带来的底气，我在所有想学的技能上横冲直撞，竟也成了小半个通家。而爸妈则更是没闲着，把人生循环的机会玩得风生水起，凭记忆抓住了大把经济风口，净值翻倍的速度令人咂舌。

我们都玩得酣畅淋漓，在副本世界大展拳脚之际，ZQ007终于姗姗来迟。我这才意识到十五岁生日又要到了。

不过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心理年龄早已不再是小孩，也或许是因为有了自己奔忙的事业，在与宋知恩相处时我显得松弛了很多，在剧情关注不到的时空，偶尔也会和她多些交流；哪怕是不得不遵从人设的场景，我也选用了一些没什么实际伤害的方式，敷衍着完成任务。

就这样，宋知恩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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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把宋知恩看作与我平等的、有生命的人，发生在她回归的第二个月。

那是我们将要遵循剧情，升入高中的前一天晚上。

遵照剧情，爸爸在晚饭时严肃地叮嘱我：“如意，明天张叔会送你和知恩一起去高中报到，你们以后在一个班读书，如果知恩有什么不适应高中生活的地方，你一定要拿出做姐姐的样子，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这话完全符合一个偏心亲女儿的父亲人设，我在心里暗自吐槽剧情，真假千金之间至少有一半的矛盾都是爸妈不作为、和稀泥导致的。

我面上摆出不乐意却不得不从的样子，正要开口不咸不淡地回一句，宋知恩却抢先我一步开口：“我回家的这一个多月，姐姐一直很照顾我，所以爸爸妈妈放心吧，我们会互相帮助的。”说完这话，她居然还冲着我甜甜地笑了一下，继续道，“对了姐姐，我之前一直是在临海那边读小学和初中，饭后姐姐可以和我去花园走一走，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吗？”

我一愣，上次没有这样的剧情啊，这女主角居然每次循环还有随机反应，未免太考验我即兴表演能力了。

大约是见我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系统传来提醒：“请NPC尽快发言。”

我瞪了一眼笑得人畜无害的宋知恩：“都是差不多的公立学校，又不是贵族高中，有什么的。”碍于爸妈在场，我又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快点吃，明天还要上学，我可没太多时间给你介绍。”

总算把系统这关混过去，我低头默默吃饭，心里警铃大作。这两个月太散漫了，想不到会有和上次不一样的突发剧情，差一点就接不上了。

饭后依言来到花园，夜风熏人欲醉，我和宋知恩在玫瑰小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学校的基本情况，ZQ007也紧跟在我们身后飘着，看来宋知恩的邀约真的开启了原来没有的全新剧情节点。

她状似不经意地感叹：“很久以前我就想着，有个姐姐真好。虽然有点毒舌、经常拌嘴、可能还会欺负我，但总比我一个人好多了。而且互相捉弄也是姐妹间有趣的相处方式，不是吗？”

说完这话，她不等我回答，就擅自拉住我的手：“姐姐别误会，我说的很久以前，是我在城中村生活的时候。”

这话几乎是明晃晃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打了个激灵，如果只是游戏中随机的反应，宋知恩绝对不会特意强调时间。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她也是活着的，她有清醒的意志，甚至和我们一样记得循环中的一切！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她说这样的话到底想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开启了全新的剧情吗？她没看到ZQ007的监视器都已经把石子路晃得五颜六色了吗？

手心的触感告诉我，宋知恩悄悄把一个纸团塞了过来。

没时间思考了，我用力甩开她的手：“你刚刚在爸爸面前装乖还不够，现在又跟我拉拉扯扯。明天去高中报到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没时间看你在这演小白花。怕自己太闲，你就多去书房看书长点见识，省的出门给我们宋家丢脸。”

我攥紧拳头愤愤地离开花园，暗自祈祷她听得懂我所有的暗示。终于回到卧室，逃开系统的监控，我心如擂鼓地摊开手中被汗浸湿的纸团。

原以为她和地下党接头一样演这样一出戏，费尽心思传给我的会是什么重要信息，看到内容把我气得七窍生烟。

“一个小玩笑^-^我说了，互相捉弄很有趣，不是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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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恩就是这样，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游戏的提线木偶，反而在守规矩的同时藐视规则。与她相比，我如同一个不懂情趣和冒险的中年人，深恐行差踏错一步。

但也就是从这之后，我和知恩经常在系统眼皮底下暗传一些毫无意义的消息；在不走剧情的自由日，偶尔十分克制地聊上一会，如果被系统再一次盯上，就当即化身地下党接头；我给她的提示也没有白费，书房成了我们传信的驻地。

就这样，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成为了表面水火不容、实际亲密笔友的奇妙姐妹。

我以为这一次，她不会在考上大学之后杳无音讯，至少可以时不时传个信给我，让我知道她好不好。

我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消息，是在大一的国庆节。我回到家里，以为会见到她，却只在书房看到她一天前留下的信封，打开以后空无一字，唯有信纸的底色，画着独雁孤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