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父亲】
书名:拒绝内耗指北 分类:穿越 作者:择二 更新时间:2023-12-16 15:42:01
中国大多数的父亲这一角色是缺失的。这个“缺失”对他们的伴侣来说是不幸的、痛苦的、无奈的、让她们抓狂的,她们不仅要出门工作赚钱养家,回到家后还要洗衣做饭照料一家人的起居,还要承担起教育孩子的重任。如果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那就更惨了,还要处理无穷无尽、麻烦不断、岌岌可危的婆媳关系。
这么多压力全压在她们的身上。于是她们经常下了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却还要在烟雾缭绕中把疲惫和菜一并爆炒在锅中。她们无力改变的生活发出滋滋滋的冒油声,她们厌倦的生活在锅里反复翻滚。当我们没有把考试考好时,她们恨不得把我们也扔到锅里一起炒了。当我们哭闹不止甚至有时跟她故意作对时,她们恨不得直接掐死我们,掐死这个望不到头的生活。当我们没有帮她把家务做好时,让她们本就烦躁疲惫的身心更暴躁,她们就会冲过来歇斯底里叫着骂着打着我们。她们的生活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她们觉得是她们嫁人后,尤其是生了我们之后。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典型代表。所以我恨透了她,也怕透了她。
有一次,她为了给我们织毛衣,让我双手一圈圈撑着毛线,她好把毛线绕着一个球。结果我一失手,毛线竟乱作一团掉到了我的膝盖上,我慌乱地想要赶紧抓起来,结果越抓越乱。母亲理了一会儿后便失去了耐心,一脚踢飞了那一团毛线,顺便也把我踢倒在地:“废物!你这个废物!撑个毛线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这么多年饭都白吃!养你比养条狗还不如!养条狗让它两只脚捆着毛线都不会乱。你一个大活人干不好这点小事,你以后怎么能干成大事?你怎么会有出息?你们罗家门全是废物!”她气呼呼站在我面前,被踢倒的我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小声抽泣着。等她骂得差不多发泄完了,她让我把这团毛线整理好,不整理好就别想吃饭。我饿着肚子擦着眼泪,一点点重新理着这跟我情绪一样乱的毛线。
我看到父亲在远远的阳台,背对着我,默默抽着烟。还是爸爸好啊,他从来不会骂我打我,不会羞辱我,不会命令我,不会让我干家务。
还有一次,我的数学真是差极了,简单的算数都没有算对。母亲看着我的算数本皱紧了眉头,我就知道接下来的腥风血雨是躲不掉了。她揪着我的耳朵问我算错的那几道题,我答不上来,她便把我的耳朵旋转180度。我的头也跟着她的手一起转,才稍稍缓解点耳朵旋转带来的剧痛。我哭着求饶,母亲却不依不饶:“说!你给我说啊!五年级的数学你就算不出来了!你这个木头脑子,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我这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的基因到底是随谁的啊!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她越骂,逼得越紧,我越紧张,越算不出来,于是她便更加歇斯底里地骂,我便更加算不出来。她真是气极了,气得她直接撕烂了我的算数本:“别读了!别学了!你给我去种田!你这个脑子种田能不能学会?你们罗家门净出废物!”她骂骂咧咧把我锁在阳台,让我今晚也别吃饭了。我看着碎成一地的算数本,哭出了声。
我看到父亲也在阳台,背对着我,默默抽着烟。抽完烟,他便进去,也不看我,顺手锁了阳台的门。我知道他只是听母亲的话,毕竟父亲肯定也跟我一样怕这个老虎般的母亲。我一个人留在阳台继续哭着,风吹着破碎的算数本,吹着我破碎的情绪,吹着我破碎的心。还是爸爸好啊,他从来不会骂我打我,不会羞辱我,不会命令我,不会让我干家务。
还有一次。住五楼那位大大咧咧、神经大条、打个喷嚏整栋楼都能听见的邻居阿姨,虽年岁与我母亲相近,但她却总是无忧无虑、充满童趣的模样。每次我遭到母亲打骂时,她若是听到,总是第一时间冲到我家来劝慰我母亲,然后给我使眼神让我快跑。不过她也总是捉弄我,经常拿脚绊我让我摔个狗吃屎,她在那边和我母亲一起哈哈大笑。那天,她抓着一条扭动的蚯蚓来吓我,看我欲哭无泪向她求饶,她像一个打了胜战的女将军,拿着她的蚯蚓武器,笑得响彻天空。等她笑完,她突然发现我这个俘虏正在蹑手蹑脚沿着墙边准备逃走,于是她一个激灵便把蚯蚓丢向了我。我吓得把那句刚在学校跟一个成绩稀巴烂的同学学的带着男女生殖器官的虎狼之词说了出来。她跟母亲听到,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她也哈哈大笑说起了虎狼之词来反攻我。母亲却早已面如土色,咬牙切齿准备来暴揍我一顿了。她转身上楼,拿了一根针下来,我便知道大事不妙。母亲揪住我的耳朵就把我往街上拽,把我拉到了人来人往的街头中央,让我给邻居阿姨道歉,邻居阿姨慌忙让母亲不要当真,说小孩总会犯错,而且肯定不是我故意学坏,是听别人讲多了,我不自觉学会了而已。母亲不听她的劝解,仿佛丧失了理智,她尖叫着、愤怒着、打着我的头、我的身体,让我道歉。即使我道歉了,她依然要用那根针来狠狠扎我的嘴,让我下次把嘴巴放干净点。
我在街头放声大哭,所有人都纷纷侧目过来看这场免费的戏剧。看一位母亲发疯教育自己学会说最脏脏话的女儿,看她恶狠狠地打着、扇着、扎着自己的女儿。而那个可怜的女儿,一遍遍求饶,一遍遍道歉都无济于事。一时之间,人们竟不知道是看这发疯的母亲,还是看这哭泣的女儿。
我看到父亲在二楼的阳台,面对着我们,不过他并没有目光下沉看我们这场闹剧。他目光平视,看着对面的二楼,默默抽着烟。还是爸爸好啊,他从来不会骂我打我,不会羞辱我,不会命令我,不会让我干家务。我被当众打了,他顾及我的面子,也不会特意来看。
于是我恨透了母亲。她总是让我放了学就学做家务,若是我做得没有合乎她的心意,她便要把我的屁股打得稀巴烂。她总是对我的言行举止加以严格的要求,要是我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她必定要拉我去街头示众,让我当着全街人的面向她承诺我下次一定做好。她总是在看到我那些低分试卷时,会立马跳起来把我拽到阳台,不把错题全部纠正,我就要被一直关在寒风刺骨的台风,连晚饭都没得吃。有时甚至我什么都没有干,在她烦心的时候我可能只是在她面前多走了两趟,她便要尖声尖气开始骂我骂这该死的罗家门。
而我的父亲,不管我被骂得多委屈被揍得多惨,他都背对着我们,默默抽着他的烟。不过问我们的事,也不帮任何一个人,也不来缓解我跟母亲这场持久的“旷日之战”。父亲在这个家里,仿佛只有工作赚钱、回家抽烟这两件事。
正是他的不作为,让那时饱受母亲谩骂和暴揍的我,对父亲有着无限的好感。甚至有一次我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一封撕烂的离婚协议书,我那时真希望他们离婚,最好马上离婚!我一定要跟着父亲,我可不能跟那个恶魔一样动不动就发疯、动不动就把我当沙包出气的母亲。父亲也一定是爱我的,虽然他几乎没有和我说过话,但他从来没有骂过我,从来没有打过我。等我跟了父亲,就让这恶魔般的母亲一个人孤独终老,让她在凄惨的晚年认识到自己的“专制”自己的错误!
我还偷偷地拼好粘好这封被撕烂的离婚协议书,把它藏到了我的抽屉里。每次母亲跳起来揪住我耳朵,操起家伙狠狠教育我时,我总是会想到那封躺在我抽屉里褶皱的协议书,总是会幻想马上就要脱离母亲了,总是会想着沉默寡言的父亲能带我离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从那位曾经极度反对母亲歇斯底里的女孩,变成了一位面对自己老公种种恶习也会歇斯底里的女人。每当我血压狂飙到大脑,忍不住歇斯底里冲着我老公大声谩骂时,我的头脑中总是会第一时间跳出母亲当年冲着我大喊大叫来暴揍我的模样。每当这个念头跳出来,我都会很恐慌很害怕很后悔,毕竟从小我就发誓不要做跟我母亲一样经常发疯的女人。
但当我每天在公司被迫吃了很多屎,又迫于生计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并对大家还能给我吃屎表示感谢,我拖着这般疲惫的身心回家。看着炸了锅的厨房,看着满沙发满床的脏衣服,看着东一个西一个的烟头,看着什么也不干乐呵呵躺在脏乱的床上打游戏的老公,我才不管小时候立下的这个不想成为母亲的决心:我现在就要发疯,我现在就要骂人,我现在就要怒斥,我现在就要发泄!我还要大声地、严厉地、歇斯底里地发泄!
我想,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觉得我是个疯女人吧。也会立下“我不要成为像妈妈一样坏的人”这样宏伟的理想吧。也会觉得爸爸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最疼他的人吧。
虽然爸爸什么也不用干,但却能赢得孩子心中最美好的地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