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出了史莱克学院大门后，一路向北行走，会经过一个村落，名为望北。

这个村子里的人以普通人居多，因此魂师在这里很容易引起注意。

苏羽凌和霍雨浩抵达这里时十分有警戒意识的做了伪装，将自己魂师的身份掩藏下来。这是苏羽凌多年逃亡路上的经验，苏璃月既然选择在这样的村落里落脚，想必是不希望他们动静太大。

望北村并不大，加上苏璃月留给他们的记号，苏羽凌很快带着霍雨浩找到了苏璃月的临时居所。

只不过见到人后，双方都愣住了。

苏羽凌惊诧地望着面前这和他姑姑长着同一张脸的女人，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印象里的姑姑是小家碧玉款的温柔系黑发美人，但他现在见到的却是一头银发浑身散发冷冽气息的高冷美女，哪怕长相没有变化，但气质却天差地别。

而苏璃月惊讶则是因为苏羽凌身边的霍雨浩，虽然瞳色不同，但霍雨浩的眼睛和苏羽凌的很像……这么说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和她曾经的好友霍流素的眼睛非常相像，以至于她在看到的一瞬间有些恍惚。

相比他们二人，霍雨浩的反应反而没有那么大了，他是三个人里最先回过神来的，平复下内心的惊艳后，他连忙行礼，恭敬道：“前辈好，叨扰了。我是羽凌的朋友，霍雨浩。”

走神的两人双双拉回思绪。

苏羽凌先叫了声“姑姑”，然后向她介绍道：“这是雨浩哥，我在史莱克学院的室友，他是云姨的孩子。”

苏璃月恍然：“原来如此。”她仔细看了看霍雨浩，有些感叹，“好孩子……我可以叫你雨浩吗？”

“前辈随意就好。”霍雨浩点点头。

苏璃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拉着两个小孩坐下：“不必如此生疏，你可以和羽凌一样，唤我姑姑就好。你母亲可还好？”

轻柔的话语让霍雨浩倏然红了眼眶，他强忍难过，声音却忍不住哽咽：“妈妈她……已经过世了。”

苏羽凌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用简洁的话语向苏璃月讲述了一遍霍雨浩的经历。

等他说完，苏璃月的表情已经十分难看：“想不到白虎公爵竟是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真是……”

她瞥了眼一旁的两个孩子，强迫自己将即将出口的脏话吞了下去，冷哼一声，“既然白虎公爵府如此看重他们那gou……不足挂齿的荣耀，那我们就让他们在这上面吃个大亏。羽凌，你刚才说学院里欺负雨浩的那小孩儿叫什么？戴什么病？”

苏羽凌适时提醒：“戴华斌。”顺便趁机告状，“姑姑，我跟你说，这个人可讨厌了，老是找我打架，打不过我又不肯服输，都耽误到我修炼了。”

“还有这种事？”苏璃月眉头一皱，对白虎公爵一家的观感更差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什么病他老子打一架，只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事我记下了，找机会我会替你们出气的。”

“谢谢姑姑，姑姑真好，最爱姑姑了！”苏羽凌花式拍马屁。

霍雨浩看得目瞪口呆，眼眶的红色都被吓白了。

苏璃月习以为常，早不吃他这一套了：“又贫嘴。好了，不提那些扫兴的人了。羽凌，我这次找你，是有一个地方要带你去，那里有能解决你武魂问题的东西。”

武魂问题？

霍雨浩一惊，连忙看向苏羽凌：“你的武魂怎么了？”

“……”苏羽凌被问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霍雨浩解释，难道要告诉他，我爹是诅咒之神，我继承了他的武魂，所以我身体里还有一个自带诅咒的武魂……听着跟瞎扯的胡话一样。

苏羽凌还在迟疑，他姑姑已经不管不顾地揭了他的老底：“羽凌和你提起过他的妈妈吗？”

苏羽凌被他家姑姑生猛的操作惊呆了，连忙试图阻止：“等等！这是能说的吗？”

苏璃月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爸都不在了。”

苏羽凌：“……”

苏璃月没管他的震惊，继续和霍雨浩解释道：“羽凌的妈妈去世是因为一种诅咒，这种诅咒会通过血脉遗传下来，落到羽凌身上，一旦羽凌成为魂师开始修炼魂力，这个诅咒就会生效，并且随着他修炼的等级逐渐加强，如果不加以阻止，总有一天，羽凌也会和他妈妈一样被诅咒吞噬。”

苏羽凌呆了呆，松口气的同时又升起对他姑姑的敬佩——他刚刚大概是脑袋短路了，忘了还有这么一种解释。

比他亮出自己诅咒神之子的身份来的靠谱多了。

他是放松了，霍雨浩的心却提了起来，他想起了另一件事：“难道说，之前那一次就是因为……”

苏羽凌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他们尝试武魂融合技时的事。面对霍雨浩投过来的担忧目光，苏羽凌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认下——其实那一次要说危险的是霍雨浩才对——他只在心里纠结了一瞬，就丢掉了良心，面不改色地点头承认了。

但在霍雨浩担心加剧前，他先安慰道：“别担心，我爸帮我控制住了，暂时不会有问题的。”

这可是诅咒之神亲自加上的封印，虽然神他本人还没恢复原本的力量，但如果连最了解诅咒的神本人都封不住的话，这片大陆上估计就没有能救他的东西了。

苏璃月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从只言片语中也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相比苏羽凌的安慰，她的保证更容易令人信服：“不必太过担忧，我这次来，正是为了解决羽凌的这一隐患。雨浩，我看你体内魂力的运转，像是已经达到瓶颈，正好需要一个魂环，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们都在我身边，我也好护你们周全。”

霍雨浩：“……”

他隐隐有些后悔答应苏羽凌来这一趟了。

苏羽凌一眼看出他的为难，按照原著剧情，霍雨浩这次假期可是要去极北之地获取第二武魂的，这是改变霍雨浩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可不能被他影响掉。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替霍雨浩推脱，就听他姑姑补充道：“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极北之地，也不知道是否有适合你的魂兽……雨浩，方便告诉我，你的武魂是什么吗？”

苏羽凌：“……？”

等会儿，去哪？他没听错吧？

他扭头和霍雨浩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和迷茫。

“雨浩？”没等到回应的苏璃月有些疑惑地唤道。

霍雨浩回过神，有些结巴：“呃，我、我的武魂是灵眸……”

话音未落，就见苏璃月神情猛然大变，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她的脸色迅速惨白下来。

短短时间心情坐了几趟过山车，霍雨浩都快生不起紧张的情绪了，他求助地看向苏羽凌，试图从好兄弟那里了解前因后果，而他的好兄弟也确实不负他所望，将一切解释给他听。

“我还是从头给你解释一遍吧……霍氏一族其实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在几百年前，这个家族人丁兴旺，还是很强大的家族，本体武魂眼睛是家族魂师的标志，最开始他们管它叫灵动之眼，后来简化成灵眸。但某天家族中有人得罪了一名会使用诅咒的强大魂师，自此被种下了诅咒，这种诅咒能够通过血脉遗传，但更准确的说法是，它是伴随着灵眸武魂而生的。也就是说，霍氏一族中，凡是继承了灵眸武魂的魂师，一旦拥有魂力，就会被种下这种诅咒。”

说到这里，苏羽凌停顿了一秒，才接着道，“到妈妈和云姨出生时，族中长老说他们找到了解决诅咒的方法，他们说，只要在觉醒武魂时将觉醒了灵眸的孩子的武魂毁去，就不会有灵眸武魂的魂师存在，诅咒自然也会消失。而当时，族中满足武魂觉醒年龄的，只有生为双生子的我的妈妈和……云姨。”

“觉醒那天，妈妈因为罕见的紫荆草武魂的光芒，没被长老们发现她还有第二武魂的存在，但云姨却……只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那群思想腐朽的长老们在针对妈妈和云姨这对双生子罢了，毕竟一直以来，他们都把双生子视作不祥的存在……”

苏羽凌张了张嘴，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在他眼中，霍雨浩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再难经受一点刺激了。

这是原著改变最大的一点。

霍雨浩母亲的身世不再是被简单带过的白虎公爵戴浩的情人，也不只是一个被困在宅邸中郁郁不得终的女子。她离天之骄子曾经只差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却毁在了她的亲人手中。

六岁的霍云儿与霍流素在同一天觉醒了武魂，也在同一天走上了截然相反却又相似的道路。武魂被强行毁去的痛苦对六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沉重，以至于霍云儿遗忘了过去。而亲眼目睹最亲爱的妹妹被推入炼狱这件事，也在霍流素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直至死去，她都没有勇气去面对和自己拥有同一张脸的亲人。

了解到全部背景的那天，苏羽凌有多震惊，此刻他就有多共情。只是他共情的不是上一辈中那些遭遇无妄之灾的长辈们，而是霍雨浩。

难过和生气当然是有的，但他在感情上一向淡薄，因此在听到他父母已经亲手报复回去以后，他那点情绪也就基本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是很记仇，但报完仇后就不会一直惦记着。

而比起自己，霍雨浩在感情这方面格外看重，长期处在缺爱环境下的霍雨浩，得到的亲情与爱护都太匮乏了，他所拥有的东西只有那么点，所以他格外珍惜。

而现在，苏羽凌却告诉他，他一直珍视的妈妈原来并不仅仅只是在公爵府里受尽屈辱，而是在那么早以前，就已经经受过巨大的伤害了。

这怎么能让他不心痛？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愤怒呢？

霍雨浩双手紧握成拳，细看之下，身躯也在隐隐发抖。

苏羽凌犹豫着伸手想拍拍他的背视作安慰，不过他没来得及这么做——出乎意料的，霍雨浩很快整理好心绪，平静下来。

于是苏羽凌伸到半空的手硬生生调转方向收了回来。

霍雨浩注意到他的动作，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也还是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一旁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苏璃月轻轻摸了摸这个历经苦难的少年的头顶，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一些温暖：“我不会劝你们放下仇恨，毕竟这些痛苦，只有亲身经历着的你们才能明白。但，孩子们，霍氏一族犯下的罪孽早已得到清算，至少这一份仇怨，我希望你们不再背负。记住，不要被情绪左右自身，那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

可能是看屋子里的氛围实在沉重，在劝完这两个小孩后，苏璃月轻咳一声，想要转移话题：“雨浩，我能看看你的武魂吗？”

霍雨浩已经将流露在外的情绪收拾干净，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闻言点点头，而后双眸光芒流转，释放出他的灵眸，一圈白色的魂环在他脚下升起。

作为曾经和霍氏一族打过交道的人，苏璃月很轻易就分辨出了他眼睛的变化，紧接着视线就被那一圈白色吸引过去。

十年魂环？

苏璃月先是蹙了下眉，忽然感知到了什么，眸中讶异骤现：“这个感觉是……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