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九菊巢穴

　　寅时的东北方山林笼着青灰雾瘴，丁玄烽攥紧龟甲罗盘，盘面“危月燕”星位的金液已凝成血色箭头。手机屏忽明忽暗，玄烽国学加载出三维地形图，九菊巢穴的定位坐标与罗盘指向重叠处，竟是一片清末义庄的废墟。

“丁先生，这土腥味不对……”老周踢开半截腐烂的槐木门板，门缝里簌簌落下黑甲虫。虫背的十六瓣菊纹泛着磷光，触地即爆出腥臭绿烟。丁玄烽甩出三枚乾隆通宝封住坎位，铜钱却“咔”地裂成齑粉——此地煞气已凝成实质。

废墟深处传来三味线琴声，音调暗合《九菊秘典》中的“乱魄调”。丁玄烽的杨公盘磁针突然倒悬，天池渗出黑血。他循声望去，见残破的纸拉门后隐约透出烛光，门上映着个梳岛田髻的女子剪影。

“戌土镇魂！”老道掷出九张雷符，符纸却在触及纸门时自燃成灰。门扉无风自开，露出满室悬吊的菊纹灯笼。灯笼下跪坐着七具穿昭和学生装的尸骸，每具手中捧着个陶罐，罐口封着写有“昭和十九年”的泛黄符纸。

丁玄烽的桃木剑刚挑破符纸，罐中突然窜出七条青鳞尸蛇，蛇首竟是人面。手机疯狂震动，玄烽国学推送血字：【人面蛇，明治炼尸术，需断七寸】。他反手割破掌心，血染的剑锋刺入蛇腹“膻中穴”，尸蛇顿时化作黑水渗入地缝。

琴声骤急，纸门后的女子倏然转身——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九菊巫女！她指尖三味线弦崩断，音波震碎灯笼，露出藏在灯骨中的童男头骨。头骨天灵盖刻满殄文，拼成《撼龙经》残句：「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丁家小儿，且看真正的九菊引龙局！”巫女甩袖抛出七枚菊纹铜钱，钱阵在空中摆出“贪狼吞月”煞形。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废墟中央轰然塌陷，露出个直径三丈的血池。池中浮着青铜鸟居，梁上悬着九盏人皮灯笼，灯面绘着丁家七十二地煞方位。

丁玄烽的罗盘突然发烫，池底显出祖父的虚影——老人双手被青铜链穿透，脚下踩着半卷《七曜演禽诀》。巫女狂笑：“令祖的魂魄，可是镇棺的好材料！”她拨动三味线，血池翻涌如沸，九具身缠菊纹经幡的紫僵破水而出，指甲缝里还嵌着丁家族徽的碎玉。

老道暴喝甩出墨斗线，线头浸染的雄鸡血却在触及紫僵时蒸发。丁玄烽摸出怀中的战国玉韘，玉器遇煞气迸发青光，光中显出一行殄文：「以血引血，破阵还阳」。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向玉韘，韘身突然裂开，掉出枚刻着“丁镇山”三字的青铜钥匙。

血池底部的祖父虚影猛然抬头，钥匙化作流光没入其眉心。青铜链应声崩断，老人袖中飞出七枚桃木钉，钉尾拴着的五帝钱组成“天雷无妄”卦，将九具紫僵钉死在鸟居柱上。巫女的三味线弦根根绷断，她尖啸着撕开和服，露出胸前纹着的云门山地脉图——图中“廉贞位”正插着柄菊纹短刀。

“乾坤倒转！”丁玄烽挥剑劈向地脉图。剑锋触及纹身的刹那，整座义庄剧烈震颤，血池底升起尊青铜浑天仪。仪面二十八宿图中，“危月燕”星位赫然嵌着祖父的半枚龟甲——甲背裂纹正与丁玄烽手中的残甲严丝合缝。

浑天仪遇血自转，齿轮咬合声里，祖父的残魂与仪中星轨逐渐融合。巫女癫狂般扑向仪盘，指尖刚触到“娄金狗”星位，丁玄烽的桃木剑已贯穿其背心。黑血喷溅处，巫女后背的地脉图骤然活化，纹路如蛆虫蠕动，竟将伤口重新缝合。

“戌土封脉！”老道甩出三十六枚山鬼钱，铜钱落地成“山地剥”卦。丁玄烽趁机将龟甲按入浑天仪，仪面北斗七星突然偏移，星光如剑刺穿血池。池底浮出九口鎏金棺椁，棺面饕餮纹生吞星光，每口棺内都蜷缩着具身裹菊纹襁褓的婴尸。

手机屏幕炸开血花，玄烽国学推送乱码：【九棺养煞，甲子成魃】。丁玄烽猛然想起祖父手札中的批注：“九菊炼尸，以棺为引，七日后必成旱魃”。他扯下祠堂带来的镇煞符，符纸触及棺椁却瞬间碳化——婴尸天灵盖的明治通宝已吸足地煞。

巫女的三味线突然重组，断弦缠住丁玄烽脚踝。千钧一发之际，浑天仪中的祖父残魂暴喝：“震位三丈，雷池引煞！”丁玄烽翻身滚向东北角，洛阳铲劈开地砖，露出个刻满《鲁班尺》密文的青铜匣。匣内十二枚雷击枣木钉遇煞自燃，火线沿地缝窜入血池，将九口棺椁烧成赤红。

“寅木生火！”老道掷出五雷印。惊雷劈中浑天仪，星光与雷火交融，在血池上空结成八卦阵。巫女尖叫着化作青烟，烟中浮现九朵菊花虚影，却被卦阵绞成碎片。丁玄烽趁机将桃木剑插入浑天仪“廉贞位”，青铜齿轮轰然炸裂，祖父的残魂携半卷《七曜演禽诀》冲天而起，没入北斗星群。

晨光刺破雾瘴时，血池已干涸龟裂。玄烽国学推送微微颤动：

【九棺俱焚】

【廉贞归天】

配图是废墟航拍图——残垣断壁竟拼成破碎的菊纹。丁玄烽拾起巫女遗落的菊纹短刀，刀柄暗格滑出半张电报，落款为“昭和二十年”：

「丁镇山魂镇浑天仪，然九菊星火未灭，当以百年为期……」

东北方忽起狼烟，三百里外的山谷中，十六瓣菊纹大纛迎风展开。丁玄烽摩挲着刀柄刻痕，那里阴刻着一行小字：「九菊总坛，丙午年启」。手机日历无声闪烁——今年，正是丙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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