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碳基咏叹

　　梅岚的呼吸在密封头盔里凝结成霜。她漂浮在瑟拉菲姆母舰的透明廊道里，望着舱壁外流转的星云。那些紫红色的气团中不时闪过细小的晶光，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外星歌声起伏。瑟拉菲姆人没有实体，此刻凝聚在她面前的人形轮廓，皮肤表面泛着类似珍珠母贝的光泽。

“你们的太阳，曾是我们的苗床。“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声音震得梅岚牙齿发麻，全息翻译器将外星语言转化成生硬的中文，“碳基记忆的碎屑，飘散成你们的神经突触。“

梅岚的量子虹膜突然刺痛，视网膜上浮现出楔形文字的记忆残片。公元前三千年的泥板文书、中世纪炼金术手稿、林茉实验室的日志——无数画面在意识中炸开。她踉跄着扶住舱壁，发现那些看似装饰的银色纹路，竟与人类大脑沟回惊人相似。

“这不是翻译器故障。“瑟拉菲姆的身躯裂变成星图，猎户座悬臂的某处亮起绛紫色光点，“我们播种记忆原核时，地球的岩浆海还未冷却。“

警报声突然撕裂诡异的宁静。廊道尽头爆出电光，程野的半透明身影在火花中闪烁：“快走！他们要把你变成活体存储器！“

梅岚转身时撞上一面液态墙。瑟拉菲姆的躯体化作银色浪潮扑来，她本能地举起汪曼留下的倒置怀表。时间锚定场展开的瞬间，外星生物的攻势凝固成璀璨的晶体雕塑。

“他们在害怕这个。“程野的投影抚过怀表表面，那里刻着林茉的实验室编号，“跟我来，真正的答案在B-12舱室。“

穿过时间冻结的战场，梅岚在舱室角落发现三百个培养舱。淡绿色液体中漂浮着人类胚胎，他们的后颈生长着珊瑚状的肉瘤，半透明的触须连接着舱壁的光合膜。梅岚的量子虹膜自动解析出恐怖数据——这些肉瘤正在吸收记忆数据，如同植物进行光合作用。

“第二代载体。“程野调出全息日志，“林茉和瑟拉菲姆的交易品，能让人脑直接连接碳基记忆网络。“

梅岚的指尖贴上玻璃，某个胚胎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闪过苏美尔神庙的壁画：长着羽翼的外星生物将发光树种埋入人类头骨。

“他们不是造物主，是逃犯。“程野的声音带着杂音，“母星被自己创造的记忆生态反噬，才来太阳系寻找替死鬼。“

爆炸的冲击波将梅岚掀飞。瑟拉菲姆母舰的舱壁裂开巨口，真空中浮现出汪曼晶体化的身躯。她已与火星晶脉完全融合，万千条发光神经索在太空中舒展，如同水母捕获猎物般缠住外星母舰。

“你迟到了。“汪曼的声音直接震响在梅岚脑内，“这些胚胎是钥匙，能打开林茉留下的......“

瑟拉菲姆的反击打断了通讯。外星生物化作记忆病毒导弹，在汪曼的晶体表面炸出蛛网裂痕。梅岚抱起最近的培养舱冲向救生艇，身后传来程野最后的警告：“别相信任何人的记忆！“

逃生舱脱离母舰的刹那，梅岚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汪曼的晶体身躯绽放成巨大的神经索花环，将瑟拉菲姆母舰绞成璀璨的星尘。那些飘散的碎片中，无数记忆光点如同萤火虫涌向太阳系。

回到火星殖民地时，胚胎已在培养舱中长成少女。她睁开绛紫色的眼睛，将掌心贴上玻璃。梅岚的量子虹膜突然过载，海量数据洪流中浮现出林茉的留言：

“播种者终将成为果实，我们的创世纪才刚刚开始......“

窗外，火星晶脉正与地球的神经网络共振，在永夜中谱写新的记忆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