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冰壶秋月照寒窗

　　第一卷第2章冰壶秋月照寒窗

油灯中，鲸油噼啪作响，跳跃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李慕白轻轻掸去古老案卷上覆盖的细密蛛网，指尖不经意间在“贞观七年腊月”几个斑驳字迹上微微一顿。泛黄的纸页，承载着岁月的沉重，记录着首桩渔民失踪之谜——渔夫陈老四，一夜泊舟西滩，待到晨光熹微，唯余半截缆绳孤零零地系着一艘空船，船板缝隙间，赫然嵌着几片漆黑如夜的鳞状矿石，闪烁着不祥之光。

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携着海水的咸湿与凉意，穿窗而入，肆意翻卷着案上的纸页。李慕白连忙伸手按住，稳住那几乎要随风起舞的古籍。目光掠过窗棂，庭院中，一株老槐树孤零零地矗立，枝头挂着一副破败的渔网，其上竟也粘附着几片与那船上相同的黑鳞，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光。他缓缓起身，信步至树下，伸手欲摘，不料那鳞片竟锋利异常，不经意间划破了他的指腹，一抹鲜红悄然绽放，与黑鳞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人，请务必小心！”

一声清脆如铃的童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惊惶，让他的心猛地一颤。转身之际，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小小的身躯紧紧扒着门框，一双赤足上伤痕斑驳，新旧交错，尤为刺眼的是脚踝处那一圈深深的牙印，无疑是恶狼之犬留下的痕迹。

“灵儿是给大人送灯油来啦。”女娃努力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陶罐放置在门槛之上，那动作里满是稚嫩的认真。随着袖口的滑落，不经意间，她臂弯处的几抹青紫赫然映入眼帘，触目惊心。

“赵老爷家的黑鳞矿，爹爹说它会吃人呢，夜里是万万碰不得的……”女娃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孩童特有的纯真与恐惧，却也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不安。

三更梆子敲过，李慕白提着灯笼摸进西滩礁石丛。潮水退去后的沙地上，密密麻麻布满碗口大的孔洞，每个洞边都散落着黑鳞矿。他拾起一块对着月光细看，矿石内部竟有血丝般的纹路蠕动。

哗啦——

海面之上，距李慕白不过丈余远处，波澜骤起，宛如夜色中的隐秘序曲。三个幽暗的身影，肩扛沉甸甸的麻袋，自浪涛间悄然浮现，动作敏捷而无声。李慕白迅速吹熄了手中的灯笼，身形紧贴地面，目光如炬，紧盯着那三人如何熟稔地撬开礁石之下隐秘的门户。一股混杂着海水与未知生物的腥臭之风猛然袭来，紧接着，自那门缝之中，传出一阵阵既非人类亦非兽类的凄厉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正当他欲趁机潜入探究真相之时，后颈突如其来的刺痛打断了他的动作，仿佛夜色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却致命。此时，灵儿白日里赠予他的那枚桃核，不知何时已滚落至脚边，其上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几滴晶莹剔透的清露缓缓渗出，恰好落在了他受伤的脖颈之上，带来一丝莫名的凉意。

待李慕白再次抬头，眼前的景象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扇通往未知世界的暗门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裸露的礁石，发出阵阵空洞的声响。夜色依旧深沉，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与不安，预示着一场风暴前的宁静。

李慕白凝视着案头那本泛黄的《异物志》，其上小楷字迹娟秀却透露出一丝不祥：“此矿遇水则毒，遇火则爆。”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的桃核上缓缓摩挲，思绪万千。昨夜，月光下沙地上那些诡异的孔洞，与过往三年间发生的四十七起失踪案现场惊人地一致，仿佛是同一只无形之手留下的标记。

更为蹊跷的是，那些失踪者的家眷，在悲剧发生后，竟不约而同地迁入了赵府盐场，成为了那里的劳工。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窗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李慕白猛地推开窗棂，冷冽的夜风拂面而来。月光下，灵儿正慌张地站在墙角，试图掩盖什么。见到李慕白的目光，她神色一紧，慌忙用脚胡乱蹭平刚挖出的小土坑，却已难掩心中的慌乱。

在藏宝贝？李慕白翻窗落地，靴尖勾起松土下的物件——竟是半截人的指骨，指甲缝里嵌着黑鳞碎末。

是二丫姐姐的......灵儿突然捂住嘴，眼眶通红，那晚矿洞塌了，赵老爷说她们都成仙了...

暴雨如注的深夜，李慕白身形鬼魅，悄然潜入了赵府幽深的后院。那里，一堆堆黑鳞矿石堆积如山，在滂沱大雨的冲刷下，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幽蓝光芒。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剑尖微微一挑，矿堆表层轻轻滑落，露出了下层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矿石间竟粘连着斑驳的人皮，而那皮上刺青的图案，竟与日前公堂之上被正法的突厥细作身上的一模一样。

“嗖！”

一道淬毒的弩箭划破雨幕，紧贴着他的耳畔呼啸而过。李慕白身形骤变，宛如游龙般旋身一转，轻巧地躲入了一旁廊柱的阴影之中。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惊心动魄的画面——灵儿被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粗鲁地倒拖着，正向阴暗的地窖深处拽去。

怒火中烧之下，李慕白毫不犹豫地掷出了手中长剑，剑光如电，划破夜空。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剑鞘之中竟意外滚落出一颗不起眼的桃核，它在落地的瞬间猛然绽放出淡淡的青光，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追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晕晃得眼前一黑，神智恍惚了片刻。待他们再次睁开眼时，地窖的入口已是一片空荡，李慕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急促而坚定的脚步声，在雨夜中回响。

五更时分，天色犹暗，李慕白手持长剑，剑尖轻触桃核，刻下遒劲有力的“清正”二字，仿佛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对自我心志的一种无声宣誓。灵儿蜷缩在椅角，睡得正酣，小手紧紧搂着一本从幽暗地窖中悄悄取出的账册，那是她冒险所得的宝贵证据。账册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月悄然运往长安的“黑鳞贡”，而每一页接收人的落款之处，都赫然盖着一枚狰狞的狼头徽记，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窥视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慕白轻手轻脚地将桃核掩埋于后院那棵苍老槐树之下，转身之际，一抹不经意的目光掠过灵儿的睡颜，她衣领微敞，露出颈间一抹若隐若现的印记——那竟是与突厥狼图腾如出一辙的胎记，小巧而神秘，仿佛诉说着一段遥远的过往。

正当他欲转身离去，忽闻土坑之中传来细微而奇异的声响。他低头细看，只见方才埋下的桃核竟奇迹般地生根发芽，嫩绿的叶片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更为惊人的是，那叶尖之上，竟凝聚着几滴晶莹的夜露，夜露之中，仿佛有魔法般显现出“玄武门”三个血红大字，宛如从远古传来的警告，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这一幕，既诡异又充满了未知，让李慕白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他深知，这平静的夜晚之下，正暗涌着波涛汹涌的秘密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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