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王心

　　流云山

暴雨冲刷着流云山的青石台阶，余风踏着积水缓步上山。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滴落，与脸上深深的皱纹混作一处。山门前，余火早已带着九刀卫仅存的钟灵和一众长老等候多时。

“老风！”余火一把抓住余风肩膀，“宫里怎么说？洪远他...”

余风木然举起那截断剑，剑尖在雨中泛着幽幽黑光。钟灵一见此物，顿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半余剑断，洪远战死。”余风声音嘶哑，“明帝追封忠勇王，缺儿袭爵。”

余火双目赤红，一拳砸在身旁石狮上，狮首应声而碎：“放他娘的狗屁！洪远需要这虚名？我余门需要这施舍？”

“老火头...”余风突然抓住余火手腕，“明云说...洪远临终前交代，不让缺儿习剑。”

余火闻言一怔，随即暴怒：“胡说八道！缺儿是我余门门主唯一传人，不让缺儿习剑，是想让我余门断了传承吗！”

“此事颇为蹊跷，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洪远一定在死之前知道些什么，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明云想必也知道“余风深思道。“此事不急，你们都先回去等着，安抚好门内妇幼，容我想想”

“小九，把这半余剑尖也带回去吧。”

众人听后身影消失在雨中，只留余风站在山门前，望向皇宫的方向，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封书信，只见信面上写道:风长老亲启，洪远致。

这是余门的暗卫在很早之前带回来的书信，余门暗卫只听余门门主的号令，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余门暗卫的存在，这封书信的内容只有余风自己看过，余风低头看着脚下低声喃喃道“洪远，但愿你的选择是对的吧”随后手中书信已变成粉末消失在雨中。

此时已经离开的钟灵，手中握着半余剑的剑尖。她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掌心处，一道与半余剑断口完全吻合的伤痕正渗出鲜血。

......

天都城-紫云殿

明帝的手指在轻轻敲击龙椅扶手，声音在殿内清晰可闻。

明帝忽地站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流转。他缓步走下台阶，腰间玉佩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不知何时大殿内已经跪着四个黑衣人。

“善后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明帝停在黑衣人面前三步之距问道。

“回陛下，我们已派人在都城中散步谣言，说余门主之死是陛下设计！”

“天都城东发现的南唐细作，已经全部清除了”

话音未落，曹忠来忽然抬手，一枚金针从袖中迸发，直射殿顶。众人惊呼中，一道黑影从梁上坠落，咽喉处一点猩红。

殿内顿时大乱。曹忠来拂尘一扫，八名黑衣侍卫无声出现，将明帝护在中央。

“南唐的'影蝉'。”曹忠来俯身查看尸体，从刺客袖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

“看来宫里还有人不想朕安心的活着啊。”

曹忠来盯着那枚刀片，：“南唐的影子！这就是你们说的清除吗！”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禁军统领跪地禀报，“天都城外发现南唐细作踪迹，他们...他们在逃往余门流云山方向！”

明帝眼中精光一闪：“曹忠来。”

曹忠来躬身：“老奴在。”

“带朕的龙卫去。”明帝声音平静得可怕，“记住，朕不要活口。”

待曹忠来和黑衣人退下，明帝挥手屏退左右。偌大的紫云殿内，只剩下他一人。

“南唐细作逃往余门”明帝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内，手指轻抚心口剑伤，低声自语。

殿外，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宫墙，袖中一抹寒光若隐若现——正是那本该被曹忠来处理的“南唐细作”。

雨越下越大，天都城的灯火在雨中模糊成一片血色。没有人注意到，流云山方向，一道微弱的剑光正穿透雨幕，直冲皇宫而来。

殿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了明帝半边脸庞。明帝突然发现，此时他等的人已经来到了大殿之内。

“你来了，余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余风。

“南唐的影子看来真是个幌子呢。”明帝笑道。

“你早知我会再来”余风沉声道。

“余叔。”明帝忽然解开龙袍前襟，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剑痕，“这一剑，本该取朕性命。”

余风倒吸一口凉气。那道伤痕上缠绕着金色纹路，正是帝剑独有的“龙煞之气“。

“洪远兄为朕挡下第一剑，朕才有机会逃脱。”明帝合上衣襟，“齐长生死前大笑，说帝剑择主，乱世将启。余叔，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余风突然发现，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帝王，眼角已有了细纹。

“你是说...”余风声音干涩，“帝剑已认新主？”

明帝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望向殿外暴雨：“余叔可还记得《九剑录》的最后一偈？”

余风浑身一震，苍老的面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帝剑出，半余断；天青隐，龙泉现；镜脊折，北明乱；初墨染，山河变；流雏鸣，鬼门颤——九剑归一时，武道换新天。

一道惊雷劈落，震得殿梁簌簌作响。明帝背对着余风，声音飘忽如烟：

“洪远兄临终前，保留了半余剑一半的剑魂留在剑内。余叔，从今日起，余门闭山三年。”

余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陛下早就知道...缺儿他...”

“朕答应过洪远兄，会保护他的孩子“明帝转身，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余门护朕两代帝王，这份恩情，朕永世不忘。但帝剑已出，天下将乱，朕必须活着。”

暴雨拍打着紫云殿的琉璃瓦，如同万千铁骑踏过疆场。余风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帝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明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缠着他学剑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执掌天下的君王。他今日所言所行，每一句都是算计，每一步都是布局。

“看来是我选错了”余风深叹一口气。“缺儿觉醒先天剑格的事，原来你早就知道，可你....”

“洪远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不仅为了朕为了大明的天下，更为了余门和余缺”

“余叔不必质疑我，我若觉得余门和余缺对我有威胁，你们也不会活到现在。”

“我明白了...”就在余风即将踏出紫云殿时，明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余叔，替朕向缺儿带句话——他父亲是大明最亮的星，而他，会是照亮乱世的那轮明月。”

余风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明帝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内，手指轻抚心口剑伤，低声自语：

“洪远兄，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哪怕...与天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