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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颜中断龙床梦,一错建成百岁功

书名:九宫奇侠传 分类:仙侠 作者:荒野山人A 更新时间:2025-04-13 17: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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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噩梦!

曲寄——拨不断

一、红颜祸水

话说明朝末年,崇祯昏庸,奸臣当道,南涝北旱,有种无收。

官府不思抚民,反而苛捐日重,以至民不僚生,哀鸿遍野,如是各地英雄纷纷举旗,朝廷岌岌可危。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下西安,于西安称帝,国号大顺,改元永昌。自此黄河以南皆为大顺李自成势力覆盖。隔年,李自成又率部兵陷北平,逼使崇祯帝煤山自缢。明灭,李自成移都北平,正式诏告天下,于是大顺政权已成雏形。然则李自成之军中,多为贫苦百姓,识文断字者不多,是故广纳前明官员,除少数府县外,大多府县官员皆为旧朝降吏延袭,明宫佳丽及部分官眷尽数充入后宫。自此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朝朝欢舞,夜夜笙歌。

且说这李自成乃山西米脂县人,其妻普有资色,一日与自成田边送饭,不其被米脂知县看中,想方设法将其掳至府中,当晚李自成摸入后衙意欲救妻,然隔窗看到其妻与县太爷男欢女爱,百般柔情,比起在家与自己缠绵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李自成看后,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破门而入,将色男荡妇血刃县衙,然后投身高迎祥的农民起义军当中。

在一次战役中,高闯王负伤身陷敌阵,李自成奋勇杀入将其救出,此后便得以重用。高闯王终身未娶,为感自成救命之恩,将亲侄女高桂英许之为妻,自此便有传位与李自成之意。不久,高闯王遇难,临终将闯字大旗交与了李自成,自此人称李闯王。李自成继位后,广招良将,广施仁义,市井上到处流传着:“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民谣,是故民心所向,各路义军纷纷来投,其势日盛,因而后来得以推翻明朝,自立政权。

也许是李自成命中当有此劫,在其充入后宫的旧朝官眷中有一位绝世佳人,姓陈名园园。此人原是苏州极负盛名的艺妓,不但深谙音律,而且样貌倾城,时称江南第一美女。前朝国丈田弘遇不惜以重金买入府中,在一次家宴中,吴山桂对陈园园一见倾心。吴山桂时任山海关总兵,权倾一方,田弘遇有心拉拢这位少年英雄,是故将陈园园收为义女,又厚厚的备了份嫁妆,将她送给了吴山桂。

且说那吴山桂乃山海关前总兵吴襄之子,自幼随父习武,十八般武艺无一不通,且臂有神力,十五岁时便匹马闯入敌阵救父,于千军万马中来回如入无人之境,号称明廷第一勇士。十八岁就因战功卓著,被崇祯帝破格提为宁远总兵,一年后延袭了其父的总兵之职,依然镇守山海关,自此满人不再来犯,保得一方清平。明亡之后,吴山桂见自己单旗独帜,孤立无援,更见明朝旧臣纷纷降闯,思想朱明气数已尽,于是率部来京纳降。

离城二十里,吴山桂扎下营寨,正要遣使归降,忽听探马来报,京城四门紧闭,城头兵将严阵以待,且吴家一家百余口率数缚于城楼。此实乃李自成误认吴兵来犯之故。吴山桂听罢此言,当即传令拨开营寨,大军向京城挺进。

且说陈园园站立城楼之上,见其夫兵临城下,大声呼道:“吴郎,妾身以被闯贼玷污,今生无颜再侍君矣,妾身就此拜别,愿君早日报此霸妻之仇!”说罢纵身自城楼跃下,吴山桂正待上前施救,不想飞箭如雨逐至,只得含泪退下。待得天黑,吴山桂再次摸近城下四处找寻,却不见了园园尸体。

不说陈园园生死去向,再说那吴山桂因红颜冲冠一怒,十万精兵将京城围得铁桶一般。其时大顺帝李自成正被胜利弄昏了头脑,终日沉迷酒色之中,更未把区区十万骑放在眼里,无意与战,心想吴山桂粮草难继,不足为患,于是闭门不战,以图拖垮吴山桂。然则吴山桂是何许样人?自幼熟读兵书,文韬武略了然于胸,能不识得李自成的用意?他自问以一己之兵终是不济,故而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关外,请来了满清十万铁骑,如是北平不攻自破。

且说大顺帝李自成逃出京城,转辗黄河两岸,企图再次夺回北平,然则所部已无心恋战,加之李自成听信了左丞相牛金星馋言,杀了右丞相、制将军李岩,军心焕散,许多将领纷纷离去,其战斗力大打折扣,是故节节败退。中原突围时,李自成又与高夫人冲散,兵困牛头山,坚守十余日后率残部杀出重围。闻得高夫人率部已到江浙一带,为与高夫人会合,李自成命副将胡适拜成自己模样,高举“闯”字大旗引开追兵,自己则率亲兵十数骑一路南下,意欲渡江直指江西。不其安庆、九江、武穴等一应码头渡口均为清兵所控,自成无奈,只好转道黄石,自阳新过富池口,经通山横石,以图翻越九宫山到达江西。

且说那九宫山地处幕埠山脉中段,间湘鄂之间,连吴楚之地,起平江而落九江,绵延八百里,山势磅薄,地形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然则自南宋张道清开坛以来,香火日盛,建有三十六宫七十二院凡一百零八座道观,常住道众数千人,挤身五大道场,于是豪雄踞足,隐士如云,在当时的武林道上也极负盛名。

二、生死逃亡

这日晌午,李自成一行十数骑来至九宫山下的李家铺,抬头仰望,只见层峦叠嶂,峰耸入云。高处云遮雾罩,山下凉风飕飕,眼见得天就要变了,李自成决定就此打尖,吃过中饭再行登山,于是吩咐道:“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走吧,再不吃饭,恐怕大家都没力气爬山了,我看这山如此之高,还不知要有多久才能过得去呢。”

连续三天了,大家为了逃命,丝毫也不敢懈怠,日夜兼程,水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了。听得李自成下令打尖,一个个高兴不已,见不远处飘着一面酒旗,大家忙拴好了马,一窝蜂似的向店内跑去。

众人找了个挨窗的桌子坐下,叫来小二,先要了壶茶,又吩咐多备酒菜,准备吃饱喝足了再行上路。

不一会,酒菜来了,众人端起酒杯正要喝酒,忽听门外传来大队马蹄声,紧接着一个高大嗓门幺喝道:“店家,有什么好酒菜一并上来,大爷们吃饱了可要赶路,耽误了大爷们的正事你可吃罪不起。”

声到人到,余音刚落,只见一彪形大汉已然进了店门,虬须如刺,脸似黑炭,手持鬼头大刀,身后跟了约莫二十来个黑衣男子,穿一色贴身短打,个个手持兵器,似兵非兵,似盗非盗的,观其举趾竟不象一般的江湖人物。

来人落坐在李自成右侧的两张桌子上,虬须汉刚好和李自成面对着面。四目相对,彼此都感到了对方的眼光中暗藏着杀机。良许,虬须汉移开目光,自腰间搜出一张图影,再看了看李自成,霍的站起身来喝道:“闯贼快来受死,今天你是插翅难逃了。”挥手之间,二十几个人全都围了上来。

李自成见已被对方识破行藏,一跃而起,手中长剑也随之出鞘,不等虬须汉动手便来了个先发制人。那虬须汉也实是了得,看看长剑已到胸口,他足不离地,硬生生的将身子挪开了尺许,长剑自身旁倏的一声滑过。李自成一击不中,剑锋逆转,改从下三路袭来,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鬼头刀上火花四溅,然则虬须汉子身形至始未变,李自成心知今朝遇到了高手,手下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与之周旋。

李自成的剑法数以刚烈迅猛见长,而虬须汉的鬼头刀,刀沉背厚,再加上他天生神力,李自成在他面前竟是讨好不得。

约莫半盏茶时分,李自成和虬须汉过了上百招,双方仍是相持不下。其他亲兵在黑衣人的围攻下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四个依旧在玩强抵抗。李自成见状大声喊道:“你们快走,我来应付他们。”说罢剑锋一转,改守为攻,大有情急拼命的架势,招招凌历,着着杀手。眼见虬须汉被逼入一角,说时迟,那时快,李自成乘势撤剑向边上飞去,一个起落,便有三名黑衣武士命丧剑下,亲兵们领会自成的用意,乘势跃出门外,黑衣武士则如蚁附腻般的围了过去。

此时虬须汉已跟了出来,双方形成了混战的局面。经过屋内的一翻激战,李自成的亲兵只乘下了四人,黑衣武士死的死,伤的伤,尚有十二个能加入战斗,双方的比例几乎是三比一。此时虬须汉乘李自成与黑衣武士缠斗之机,痛下杀招,又有两个亲兵命丧鬼头刀下。眼见三人已是笼中鸟、网中鱼,不料有一亲兵突然纵身跃起,挺剑向虬须汉迎面刺去。虬须汉刀口向上一翻,意欲逼退对方,不想那亲兵全无退避之意,此时虬须汉若不撤手,势必两败俱伤,只得硬生生的将舞到半空的鬼头刀撤回护住前胸。就在此时,那亲兵竟然和身扑上,从前面将虬须汉一把抱住,与此同时手中长剑已然抛出,那黑衣武士正自与李自成缠斗,闻得身后风声紧急,本欲回身,然则李自成招招紧逼竟是脱身不得,任由那长剑自后背直透前胸,立时毙命。另一名亲兵见状亦丢开迎面之敌,飞身跃起,挺剑朝虬须汉的后心刺去。看看就要得手,虬须汉突然将身逆转,那亲兵的长剑竟刺进了同伴的后心。亲兵见状,竟不撤剑,借势一个翻腾,竟从后面将虬须汉子紧紧抱住,大声道:“闯王快走,闯王快走,有你在,大顺就在!你快走啊......”李自成见情势至此,自知回天无力,剑气如鸿直向黑衣武士扑去,大有挡我者死的势头,黑衣武士心知李自成情急拼命,仍有两个不知死活的迎面拦阻,当时命丧剑下。李自成见缺口撕开,飞身一跃,骑上马背,同时长剑已斩断缰绳,双腿一夹,策马夺路而去。

那虬须汉眼睁睁的看着李自成夺路而逃,心想错过今朝就更无他日了。情急之下,虬须汉将鬼头刀往肩后一磕,正击中身后亲兵的天灵盖,刹时一股鲜血如泉喷起。令他不解的是前后两人虽已毙命,可四只手仍似铁箍一般的把他牢牢抱住,不禁对二人的忠烈深有感慨。他令人将那四只手砍下来,使自己脱得身来,再吩咐留下一人将二人好生掩埋,自己则带着其他人顺着李自成逃走路线一路追了过去。

却说李自成纵马狂奔,早已进入群山深处,已是人困马乏。此时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正要找个地方避雨,顺便休息片刻,忽见道旁有一岩洞,索性连人带马一起钻了进去。他将头盔翻转过来放在岩石下接些泉水,然后找了块岩石坐下,静静的看着洞口的蜘蛛编织着自己的网。

过了大约一柱香之久,雨也停了,李自成正要起身出去,忽听洞外有人走动,紧接着有人叫道:“谭大人,你看看这边有个岩洞,闯贼会不会躲在这里面去了?”

稍后便有脚步声朝洞口这边走来,李自成往暗处闪开身子,手把剑柄,准备随时以命一搏。一会脚步声停,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洞口不但没有蹄印,就连人脚印也没得一个,再说洞口老大一个蜘蛛网完好无缺,难道李自成会化身大法不成?快追吧,再磨磨蹭蹭就来不及了。”

原来那虬须汉子姓谭,至于在哪当差,官居何职,李自成就不知道了,他也从未听人说起过,处境如此,也懒得去想它。

李自成躲过这一劫,知道这些人会在这一带搜索,如若马上离开,等于送羊入虎口,于是喝了些水,索性在洞内找了块平展的岩石睡起觉来。

这一睡不打紧,足足睡了一个对午,也许是连日兼程过于疲劳之故,醒来时以是第二天午后。李自成仔细听了听,洞外并无什么动静,于是牵出坐骑,让它在路边吃些草,自己则上山采了些野果填胞肚子,然后放辔徐行,一路向深山走去。自此当地人称此洞为皇躲洞,九宫山下的皇躲洞即因此而得名。

三、安定程氏

且说这九宫山当时隶属通州府通山县辖下第六都,说起这通山六都,远近州县无人不晓,原因是这六都地方住着一个大家族,人称“五里不离程”,这程氏家族人丁之旺,族众之多就可想而知了。

这程氏源于周朝,史书有载:“周时颛顼之孙重黎有子伯符,献三瑞之兆,封程国伯,食禄安定郡,其后人以国为姓,故曰安定程氏。”

两千多年以来,这程氏后裔文贤辈出,武将如云:春秋时的义仆程英、三国时的吴将程普、初唐之福将程咬金者皆程氏之代表。北宋名儒程颢、程颐兄弟更是名播华厦,世人称之为程氏二贤。

梁朝年间,江南微州府休宁县有程灵洗,自幼好动喜武,自韩拱月先生处习得太极拳法。程灵洗为人耿直,忠正不阿,适时正逢侯景之乱,程灵洗奉诏率部力而平之,梁元帝嘉其忠勇,封本郡太守,卒谥忠壮公。自此这太极拳便成为程氏之家传武学。到宋绍兴年间,有程氏裔孙程必,进士及第,授昌化主薄,改太极名为“小九天”。数年后,程必得封新安郡侯,是故举家南迁,其后人遍播大江南北,这六都程氏乃新安派系。时至明末,有程氏哲农者,因不满明廷腐败,第而不仕,终日寄情山水,勤研家传武学,且遍游名山大川,访尽世间高人,于是将各派之精髓溶入小九天,将程氏太极推向了巅峰。所谓巅峰者,即后人再无有超出也。时哲农隐修九宫山之瑞庆宫,因改小九天为“九宫步”,后来江湖上将哲农之传人称做“九宫派”。

这程哲农虽是满腹经纶,身负绝技,却不肯为朝廷所用。他有一好二喜三不,一好则为好酒;二喜则喜音律、喜诗画;三不则为不贪钱财、不攀权贵、不入仕途。众人皆言其恃才傲物,殊不知他与晚辈们在一起时,从来不端长者风范,嬉笑怒骂,全无半点分寸。山下之程姓子弟无不慕其名节而投者。然在程氏后辈中,其最亲近者唯九伯、相丑、华丑三人。九伯家境平平,尚有几亩田地,几座竹林,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虽说他只上过几年私塾,可为人聪明好学,且粗中有细,胆识过人,乃哲农最为看重者。相丑、华丑兄弟二人则家境贫寒,靠与富人打短工过日子,虽说出身清苦,然而他们身上都透着一副铮铮铁骨。最重要的是,此三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极具正义感。这便是程哲农如何看重三人的根本所在。

这日正是五月十五,九宫山上香客如云,香烟袅袅,到处弥漫着鞭炮声和火药味。瑞庆宫居士院内走出一老三少四个男人,年长者鹤发童颜,银须飘拂,穿一袭兰色长褂,面泛红光,目光炯炯,这人便是程哲农了。三个后生中,那身材魁伟,英气逼人者即程九伯,另两个则是浓眉大目,皮粗肤黑,体壮腰圆,一看就是庄稼汉子,便是相丑、华丑兄弟了,这兄弟两为人憨厚,虽然心智不及九伯,可是用功甚勤,因而他们三个的武功也在伯仲这间,只是九伯尚略胜一筹。按宗族而言,三个乃是同辈,而哲农则是三人之叔祖了。

话说这瑞庆宫乃南宋张道清开坛之所,始建于淳熙年间,为皇家御殿,以规模之盛大、气势之宏伟侥居中国五大道场。前面的正门上,是宋真宗亲笔御书“敕建钦天瑞庆宫”的镀金牌扁。这瑞庆宫建在九宫山风凰岭上,正中灵官殿、龙虎殿、真君殿、妙应殿、三清殿依次傍山梯阶而上,三清大殿之右侧有大型碑郎,上嵌大理石功德碑牌,上面镌刻着捐资建庙之功德芳名。左侧则是伴月坛、揽云轩、听香榭和方丈室。山之左右两翼分别为钟鼓楼,正门之左右则是素食馆和居士院。

程九伯等每次上山都住在居士院内,因为他们不单是哲农之族人、弟子,亦是虔诚的道教信徒。程哲农给三人立下了个规矩,每月初一上山授业,十五上山考核,若有不懂或错误再行纠正,此后就再不重复了,就是你怎样问他也不会说,于是三人把握机会,苦下功夫,程哲农自是十分满意。这三人在家中本就自有传承,再加之程哲农的悉心调教,个个皆成为程氏后辈之侥侥者,通州远近皆知其名,只是从未涉足江湖,是故在江湖之中尚无名号。

祖孙四人边走边聊,眼见就到了一天门,再往前走就是下山的路了。程哲农忽然拉住九伯之手,将目光停留在九伯脸上,面露一丝笑意道:“子当为灵洗公后第二人矣。”言毕自去。九伯不解何意,欲待上前问明,哲农背手言一谒云:“功魁百岁,悔杀一生;十八童子,命殒九宫。”说罢长笑而去。

听罢程哲农的谒语,九伯冥思苦想最终没能得解其中奥妙,一路低头沉思,想弄出个所以然来,华丑见之甚不耐烦,催道:“大师兄,你到底走是不走啊,你看天色不早了,你这样走法还不得半夜到家?明天我兄弟两可准了朱老财家犁田呢。”三人中九伯长华丑一岁,相丑则是老三。九伯闻得此言,将手中的石头使劲向远方抛去,答道:“好了,不想了,我们赶路吧。”说罢大步向前,不一会就将华丑兄弟二人甩到后边。

四、殒命九宫

话说当日李自成放马慢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光景,来到一处名叫葫芦巢的去处,只见古木参天,阴气逼人,山陡路险,于是下得马来牵马步行。及至到得牛足岭上,已是汗如雨注。

其时正是农历五月中旬,午后的太阳分外火辣,李自成将马在一棵老松树上拴好,脱下身上的盔甲,然后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四处张望,正想找些水喝。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闯贼为何跚跚来迟?大爷们在此恭候多时了。”言犹未了,虬须汉与十来个黑衣武士围了上来。原来这谭大人昨日一路追寻不着,料定李自成已经落到了后边,心想牛足岭乃通往江西的必经之路,而且地势平阔便于围攻,若是选在葫芦巢伏击,那儿地形险要,只能单兵相接,对己方也就更加不利了,于是吩咐一人去山下小集上买些吃食,自己则带人在此设伏,来个以逸待劳,不想这一等就是一日一夜。开始,他以为李自成已经改道,正要带人去别处追查,突然一武士发现山岭下有一人牵马走来,再细一看,定是李自成无疑,于是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李自成前来投网。

李自成身陷重围,握剑而立,环目四顾,企图寻找突破口,不料他的心意被那谭大人看破,指挥武士们轮番上阵,你攻我守,彼此互援,就象是早已训练好的阵法,配合得滴水不漏,丝毫也找不到半点破绽。这样相持了约半个时辰,李自成情知不妙,照这样下去,即便不战死也会被累死。于是心生一计,有意卖个破绽给那谭大人,只见他佯装追杀前边的武士,把一个后心空荡荡的送给了谭大人。谭大人不知有诈,心想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趁势飞身上前,鬼头刀凌空劈下,眼见着李自成就要被他的鬼头刀劈作两半,心中正自窃喜,不期李自成竟将前刺之剑逆转,一个矮身,转头就向谭大人的裆下钻去,可怜这谭大人来不及回防,已被李自成开裆剖腹。黑衣武士们见主帅已倒,已然没了斗志,阵脚一乱,李自成瞄准机会痛下杀招,只听得惨叫声声不绝于耳,有七八个武士相继倒地,有两个怕死的乘李自成与同伴缠斗之机,飞也似的向山下逃去。

且说程九伯下得山来,已是申牌时分,刚到牛足岭下正要与华丑兄弟二人分路,忽听得岭头惨叫声声,紧接着有两个满身血迹的人连滚带爬的逃下山来,九伯欲问情由,来人惊慌失措,从他的口中隐隐只听得“杀人”二字。九伯三人以为有强人拦路抢劫,于是急急的向山上奔去。

这边李自成正要收剑归鞘,远望见有三个人飞也似的向山上奔来,以为是谭大人的同伙,于是一提真气跃至树上,借树枝隐蔽起来,。九伯率先到得岭头,只见地下躺满了尸体,正要弯腰查看死者身上带有何物,辩别是何身分,忽听耳后风声逐起,知是有人偷袭,他平素最看不起的就是鸡鸣狗盗的行径,心念及此,席地一滚,手中已多了把鬼头大刀,只听得“当”的一声,李自成的长剑已被荡开。然而李自成已误认此人是敌非友,丝毫不给九伯喘息之机,一招平沙落雁,剑尖直指九伯小腹,只见九伯左脚一蹬,身子突然一个旋转,整个身子转过一百八十度,看看长剑已到胸口,横刀磕开长剑,进而举刀向李自成的裆下刺去,三招合一,如行云流水,用的竟是上乘的地趟刀法。李自成焉能吃这种亏,往后一跃,退得几步,正待再行进攻,忽听身后风声嗖嗖,原来华丑手持木棒向他的后背扫来。李自成将身子急速闪开,华丑一击不中,碗口粗的木棒打在旁边的岩石上折成两段。李自成见状,心想这一棒若然打在身上,哪里还有命在,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这三人之武功全不在自己之下,应当都是江湖上的一等一高手,如是不敢久战,力求速决。瞧见相丑、华丑手上并无兵器,意欲先杀之,然后全力对付九伯一人,于是挺剑直朝相丑刺去,不想那相丑见长剑迎面刺来却不躲闪,只见他双掌一合,竟将长剑夹于两掌之间,双臂一拧,咔嚓一声长剑已然折断。李自成收剑不住,手中的半截长剑依旧向前刺去,相丑身形一弯,躲过剑锋,随即右手向上一撩,一招翻云覆雨竟将李自成向右推出丈余,险些跌倒地上。李自成趁身体前倾,顺势拾起一把刀来,一过回旋已化开九伯鬼头刀的来势,转身向华丑劈去,华丑本不想伤其性命,是故手中仍无兵器,看到李自成挥刀劈来,竟自欺身上前,右手就去拿李自成拿刀的手腕,左手却从李自成右肘上托去,使的是上乘的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李自成见状身子顺势一扭,躲过华丑的擒拿手,左肘向华丑的胁下撞来,华丑并不避让,伸手便拿李自成左手上的曲池、大海二穴,李自成看在眼里,左肩一沉,身子一扭,右手大刀呼呼劈至,华丑见李自成招招杀着,不禁心头火起,心中恶念顿生,其时九伯正挥刀劈来,李自成回刀拦截,只听得“当”的一声,李自成的大刀脱手飞去,华丑借势欺身上前,一招推波逐澜乘势将李自成往前一推,刚好送至九伯的鬼头刀上,刹时间鲜血如泉喷出,一个在马背上驰骋了十几年,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起义领袖竟然葬身于山野村夫之手。

五、九伯受封

这程九伯等三人虽说是个个身怀绝世武功,却是一直在家务农,从未涉足江湖,更不谈“杀人”二字了,当下见李自成气绝身亡,心中甚是惶恐,三人商议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能说出去,然后分手各自归家。

且说这当地有一姓朱的地主,人称朱老财,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主,这日朱老财从外面归来经过牛迹岭,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厄自惊恐不已,催着家仆朱三顺快些走,唯恐惹事上身。只见那朱三顺两眼直盯着李自成的脸,向朱老财招手道:“老爷快过来,这不正是县城内画影图形要捉拿的‘闯贼’么?。”

那朱老财听罢三顺言语,将信将疑,颤惊惊的将步子移近了些,仔细一瞧,死者相貌果然与县城榜文上的图影别无二致,心想苍天有眼,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在地上拾银子么?心念及此,再也不象原来那么畏畏缩缩了,捡起地上的大刀,竟自将李自成的首级割下,脱下身上长衫包裹着拎回家去。

到得家中,其妻舒氏见之光身而入,甚是不悦,愠声道:“你也不想想自己身份,几十岁的人光着个身子穿街过巷的成何体统!”

朱老财不答,将舒氏拉至内堂言道:“夫人莫要生气,我给你拎了个金菩萨回家呢。”舒氏不知所谓,正疑惑间,只见朱老财将手中长衫放于桌上,再慢慢的打了开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舒氏眼前,犹自横眉竖目,气势凌人,只听扑通声响,舒氏吓得晕了过去。

朱老财忙吩咐丫环将舒氏抬至床上,在她的人中上掐了几下,舒氏缓缓醒来。依然面露惧色。朱老财将事情原委说与舒氏,原来这舒氏竟也是个财迷,顿时象变了个人似的,与朱老财合计着如何将这人头去县衙换回十万两白银。

翌日,朱老财拎着人头来至县衙,自称有要事要面见县太爷,衙役们通报进去,不一会大堂传朱老财进见,朱老财拎着包裹进得大堂,跪于堂下。知县问有何事,朱老财打开包裹,将一血迹斑斑的人头奉到堂上,吓得那县太爷几乎晕了过去,当即大声喝道:“大胆贼人,杀了人居然还敢将人头带至本县大堂,左右与我速速拿下,将之打入死牢。”

众衙役正要动手,只见朱老财站起身来道:“且慢,大人何不看看是谁之人头?在下有功大人不赏反而欲行加害,请问这是何故?”知县道:“何功之有?”朱老财道:“大人果真不认得此人是谁?”这县太爷哪里敢正眼去瞧,见朱老财一再提起,随即道:“是谁?”朱老财正色道:“是朝廷悬榜捉拿的李自成,大人还是赶紧把赏银给了在下吧,在下可要赶着回去呢。”

听得面前竟是李自成的人头,县太爷顿时面露喜色,心想若然李自成当真死于我的辖下,自然是大功一件。于是叫衙役取来城外榜文,以画像仔细对照,也觉极为相似,然李自成乃朝廷通辑悬赏的要犯,不敢断然下得定论,听得靖远大将军阿济格仍在通州府(现在的HUB省通城县,是当时州府衙门所在),于是带了李自成的人头星夜兼程径往通州而去。

却说通州知府王赞听了通山知县冯圆道报告,急速派人前往通州馆驿将靖远将军阿济格请至通州府衙,阿济格仔细端详了一会桌上人头,肯定道:“此人正是闯贼。”因阿济格曾在战场上与李自成数次交锋,故而认得李自成。阿济格将面转向王赞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杀得李闯?”冯圆道答道:“是下官治内乡勇所杀。”冯圆道之所以称九伯等为乡勇者,是在为己邀功也。阿济格似乎不太相信,责令冯圆道火速查明真实情况,将杀闯之人带来通州府相见。

冯圆道不敢懈怠,亲至牛迹岭察看,查得乃程九伯、程华丑、程相丑三人所为,便令衙役将三人速速传来。三人来至通山县大堂,,以为事情败露,正自心中不安,却见知县大人笑脸相迎,端茶设座实是殷勤,厄自不解。九伯开言道:“不知大人何事传我兄弟三人,尚望大人见告。”程九伯自是读过书的人,至了县大堂,于是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冯圆道见九伯谈吐不俗,面露喜色,言道:“本县请三位到此,意在为三位壮士请功矣。”九伯答曰:“我三人一向在家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何功之有?”冯圆道曰:“请问三位壮士日前在牛迹岭上可曾杀得一人?”九伯答曰:“此人累伤数命,又欲加害我等,我等为自保而杀之。”冯圆道连声道:“杀得好,杀得好!”于是教九伯如何供称自己是县内乡勇,如何假述事情经过等,却不说被杀者谁人,只教九伯如其所说,自是大功一件,他日定能光宗耀祖。

翌日清晨,冯圆道让三人换上乡勇的服装,带着径往通州而去。未牌时分,三人传至通州大堂,只见正堂上坐着一清瞿老者,身着朝服,面色和霭,九伯心想这大概就是通州知府了。再睨眼斜看,大堂的左侧坐着一个年轻武官,约莫三四十岁,目光如电,英气逼人,只见他双手平放于两膝之上,剑柄上的宝石暗放着蓝色的光,显然不是寻常人物。那年轻武官身后并排站立着两个身穿黄色上衣的带刀武士,个个目光如炬,面带威严。

只听得知府大人问道:“尔等何方人士?姓甚名谁?作何生计?”九伯按冯圆道所教一一作答。知府让衙役端来李自成的人头给三人看过一回,问道:“尔等可认得此人?此人可是尔等所杀?”九伯答道:“我等并不认得此人,但此人确是我三人所杀。”知府大人将惊堂木用力一拍,励声道:“大胆!你等可知杀人偿命的道理?”九伯答曰:“当然知道,然则以当时处境我不杀他他必杀我等。人已杀了,听凭知府大人治罪吧。”

勿听得知府大人笑道:“如是便好,三位壮士请起,尔等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请去驿馆暂歇,等候朝廷封赏,不日圣旨即到。”

相丑道:“要是不治我们的罪,我们就回去好了。过几天我许了别人扛活呢,我们也不等什么纸了,又不会写字,要纸作甚?我大师兄读过书,要不让他留在这里等好了。”说得众人捧腹大笑,九伯向相丑连递眼色,可他自顾儿说着全无半点察觉。

且说程九伯听冯圆道之言在驿馆住下,一连数日,无有音信,相丑、华丑几天前就跑回家了。正自无聊,却听通州府差衙役前来相请,九伯随之来至大堂,只见前次那年轻武官手捧圣旨立于大堂之上,模样极是威严,九伯已知此人即靖远将军阿济格。只听得阿济格道:“程九伯接旨。”程九伯依冯圆道所教跪于堂上,回道:“草民九伯领旨。”

阿济格宣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通州府乡勇程九伯杀闯有功,封德安守备,正三品,赏单眼花翎,白银万两,绸缎百匹,限时到任,钦旨。”九伯闻得“杀闯”二字,心中一悸,悔奥万分,虽说不曾出得远门,然“李闯”之事也略有耳闻。心想今日之事果然被叔祖言中。正迟疑间,听得冯圆道在一旁低声叫道:“九伯接旨,九伯接旨。”程九伯这才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三呼过后退至一旁。

只因程九伯等杀闯有功,冯圆道升通州知府,王赞升为浙江巡抚,相丑、华丑兄弟不肯为官各得赏银万两自成一方富庶,朱老财因及时报告有功得赏银五千。

且说程九伯三人得知自己杀的是李闯王,心中甚是后悔,然则事已至此,只好各人凑了些银两将李自成好好收敛下葬,在其坟前立了块石碑,题曰:“大顺皇帝李自成之墓”。事后九伯去往德安赴任,华丑兄弟二人将赏银各自置了些田产,依然自耕自食,在此搁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