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云列仙名

　　西铭城的街道与寻常城镇街道相比更为宽阔，可供四驾马车并行，以便供养玉阳关的粮草辎重运转。也许是前两日关外骚乱的原因，此刻街上往来的路人并不算多，几个老街坊还在自己的门店摊铺里做生意。

“斗金这时候出门，今天没去上课吗”

“王叔啊，学堂里的张先生身体好些了，课业剩不多，就暂时不需要我带了。王叔今儿生意怎么样啊。”

“嗨，就那样儿，欸，今儿是青云试放榜的日子吧，斗金肯定没问题。等你回来上我这儿拿点骨头回去，这骨头再放就坏了，你拿回去，算是叔给你提前庆贺了。”

天下门派有资格通过朝廷渠道招生的门派并不算多，手能伸到这西北边陲的，除了当地的小门派就是名动天下的大门派。

西铭城由于是军事重镇，加上并无灵山妙水，甚至都没什么稍有名气的小门派，此处有招生名额得益于此处是西北边陲军事重镇，不过朝廷招生按籍而录，名额有限，除非资质极高有幸能进那几个大门派，否则就算能进结缘环节，多半也得无缘而归。何况自己并无依靠，财权两无，难以打点，而且资质恐怕也没到非我不可的地步，希望怕是渺茫。

张斗金心中如此想道，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颓废的表情，拱了拱手，笑道：“借王叔吉言，改日我给您再打两件木家具，王婶那妆奁也该做个新的了，王叔之前送的羊腿还没吃完呢，平日王叔照顾太多，可不敢收礼了。”

王有实笑呵呵的放下驱赶蚊蝇的的布帘，指了指右腿的假肢说到：“还得是多亏你这手艺好，干活可方便多了。给你的那不算照顾，我这腿要是坏了可全指望你给我修了。”只见这假腿以布匹牛筋绑定在膝盖上，以酸枣木雕琢拼接而成

“王叔太客气了。”

张斗金和几个邻里打过招呼，来到官属府邸所在街道，在一处偏门轻叩三下。不一会儿，陈乐平走了出来，倚着墙根，苦着脸说到：“我爹说除非过了青云初试去西京结缘。否则最近三月都不要出城了。”

禁足令显然是因为前两日回城不及时，被城外流民追逐敲打的缘故，狼狈是狼狈，所幸没受什么大伤，就是没少被陈夫人好一番收拾。

陈乐平整洁的衣冠上沾着一些香气，袖面沾染了一些灰烬，有些不同寻常。

“去看青云试初榜而已，你不会焚香沐浴更衣了吧。”张斗金眉头一挑，一脸难以置信。

陈乐平老脸一红，辩道：“这叫虔诚，谁知道初试的卷子能看出什么仙缘天赋来，没准儿就是因为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好好好，我知道了。”张斗金呵呵一笑，不再过多纠缠。

“唉，本来我娘就不想让我去外面去门派求学，说成天打打杀杀的太不安全了，安安稳稳走凡科就行“，我爹多少还能帮衬些，走仙科就只能万事靠自己了。但今天放榜他们都不肯和我一起去看看就太过分了。”陈乐平和张斗金走在路上，一脸悻悻的说道。

出门一直跟在二人屁股后面的陈府刘管家愁眉苦脸的说道：“少爷您有所不知啊，就是因为前两天外敌犯边，雍州知州要一个调查结果，陈大人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无暇分身，而陈夫人大清早去城隍庙烧香去了，就是为了给您祈福呢。”

张斗金拍了拍陈乐平肩膀：“乐平乐平，令堂当时给你起名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安平乐道岂不美哉。”

陈乐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刘管家拉到了街边，迎面走来了十几位身穿铠甲的高壮军士，前军开道后军殿后，中间有几位骑着马，看方向是要出城去，周围的路人纷纷避让。

这中间骑马的几位军士的披甲着实不同寻常，平日没见过，城中军士铠甲都是青玄色，而这几位通体泛银，流光湛湛，甚至都没有灰尘附着，而且露出的皮肤意外的洁白，并没有长期戍边，风沙磨砺的粗糙。

“据老爷说这次犯边的背后可能有修士参与。所以雍州府那边特意派来一些天巡镇抚使来协助处理后续。”见士卒走远，刘管家对两位少年附耳道。

天巡镇府使！张斗金恍然，天巡镇府使是直隶州府由神策都御史管辖的精英兵修，通常一州编制不超千人，一般驻扎在几个重要的城市，是捉拿作奸犯科修士之主力。能让他们出动的犯人都有些道行，像西铭城这种周围连门派都没有的城镇，主要有的几个散修都在县衙办事，职能就是辑录玉册，驱使一些朝廷分派的只有修士才能用的器具，城中最厉害的修士当属陈副将，据说是门派外门结业后分派来的，不得不说比起城里的散修，经过门派授课的修士确实不同，前些年亲自施法斩杀过城外伤人的狼兽，当时场面掐诀潇洒帅气，进城的时候百姓更是夹道欢迎，一时风光无两。

“真好啊。”陈乐平啧啧称赞，“等我修道有成，回来也这么显摆一出，我爹我娘肯定乐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张斗金撇撇嘴：“你先别着急做梦，算得上修道有成怎么着也得是入内门，结缘的时候万一是无量寺或者桃花庵这些门派挑中你，你去是不去，这些门派的内门弟子可是不兴婚嫁的，你爹娘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娃，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他们还年轻，再生几个无妨，再说我表哥不是也在这儿吗。”陈乐平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城中的布告街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群，不过大多是在凑热闹，城外还在戒严，好多需要出城的活计做不了，大家无事可做，都想碰碰运气来这里看看能不能见到仙人或者有没有自己的熟人榜上有名。

张、陈二人费力穿过人群，打望着布告街最中心张贴的青云榜。这榜单清光湛湛，榜首上书“青云”二字，下注一行：明皇三百一十二年青云西北榜录二百零三人，名谱如下。上面好似有云雾隐现，云雾之形围绕着上榜之人的名字流转不息，神异非凡。

第一名：杨云昭

第二名：刘兰芝

第三名：王傅名

....

张斗金飞快的浏览榜单上的名字，希望找到自己的名字。而陈乐平从榜首一个一个看起，越看越眉头紧皱，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怎么前面好多都是县府官吏的子弟，那些个酒囊饭袋也有这水平吗。榜首这几个还没有认识的，若是当真学识如此高明，在周遭肯定早有名声，怎么没听过呢。”

张斗金一边扫视榜单，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万一人家是隐世不出的高人呢，就等六年一次的青云试大显身手。”

“那隐世不出的高人未免太多了些，信这个我还不如信蜀山下面封印着恶龙...”

“诶，少爷！有了有了，您中了！您在第一百三十八位！张公子在一百二十七位。双喜临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盯着榜单看的刘管家激动的大喊了起来。

“哈哈哈哈，还行还行，小意思。”陈乐平拍了拍刘管家的肩膀，虽然没有像刘管家表现的那么激动，但压不住的嘴角也透漏着心中难以抑制的喜悦，收回来的手摆来摆去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最后一握拳锤到了张斗金的胸口上说道：“咱哥俩谁要是当上仙人了，千万别生分嗷，你要是被挑上了，学道有成，可得带我体验一下御剑飞行的感觉。”

“借你吉言，一定一定，回头你自己就学了，还用得着我带你吗。”张斗金咧开嘴笑了起来。

二人凭借考试前发放的应试牙牌，取了前往西京的路引凭证。被告知第二日寅时便要出发，城外驿站集合，凭借牙牌和路引上车出发，过时不候。

“明日就要走啊，我得回家收拾收拾行囊。先走了先走了，我们明日再见！”陈乐平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的拉着刘管家回家去了，有什么行囊要收拾倒是未必，给父母报喜却是要紧的。

“你回去慢点，小心路上跌跤摔花了脸，明天都没脸见人了。”张斗金笑着喊道。陈乐平头也没回，向后摆了摆手，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消失在街头拐角。

从未感受到蓝天如此美丽，张斗金深吸口气，向家的方向走去，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明日就要启程，家里面还有位受伤的仙人，这可怎么办呢。”张斗金有些发愁，心下琢磨。“能不能托付给谁呢。”

他低着头思考着，拐进一个小巷，被突然从里面跑出来的一个小厮撞了一下，摔了个趔趄。小厮扶住张斗金，惶恐的给他拍去身上的尘土，不住的躬身道歉。张斗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回到家中，钟神秀正在闭目打坐修养，耳朵一动，听到张斗金回来，睁开了双眼。

“听你脚步轻浮欢快，想必是好消息吧。”

张斗金笑了笑：“侥幸上榜，有机会结缘一试，就是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也不知道要去几日，总得好好安顿你一下...”说着下意识要摸摸怀里的牙牌和路引，不料一摸而空。张斗金悚然一惊，迅速摸遍了全身上下，把内衬口袋也翻了出来，一眼下去空空如也，甚至连之前放在身上的铜板都不见了。

“你怎么了，是丢东西了吗？”钟神秀看他举止怪异，出声问道。

“牙牌和路引不见了...没有了凭证，结缘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张斗金冷汗直冒，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