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陈寂手里还拿着一会儿要给宗问的黑咖啡，就看到片场有说有笑的宗问和郁蘼芜，俊男靓女，惹眼。

郁蘼芜在片场和宗问打闹，但双方都很有分寸，为了剧宣，只要不是出格的事情就行，两人年龄相仿，人生阅历也大致相同，多少还是有共同话题。

“宗老师，你们可以再熟络熟络，这样有感情戏的时候，爆发的可以再狠一点。”本片的总导演是在国外获得多项提名的魏导，资历深，所以大家都敬重几分。而魏导对于宗问，也是伯乐的存在，十八岁刚回国内发展，也多亏了魏国宪，魏大导演。

宗问闭目养神，不忘回应，“这是自然。”

两人在片场打闹，可只要离开片场，宗问又变成了那个有分寸有边界感的男艺人，职业操守杠杠滴。

郁蘼芜今天结束录制的时候特意留意了宗问的动向，看他准备回酒店，赶紧派自己的助理询问，有没有时间聚个餐，和导演一起。得到的结果却是，没时间，下次。

陈寂是肯定知道此番女方的用意，但男艺人避嫌也太夸张了，平易不近人，站在宗问的角度也能理解，他得对得起他的大粉们，话说回来，宗问粉丝体量这么大，也不需要宗问以色侍人。

“阿寂，我看到你的照片了，是你对不对？”季慨因正在家里做美容，要不是闲聊刷到，找美容师确认，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看，这不就是你的侧脸吗？”

发给陈寂的照片，正是那天开机仪式上，接宗问上车的图。陈寂也恍惚一下，还特地单手放大照片细节，好看的手指在屏幕亮度的衬托下，白里透红，认真的不知身后有人靠近，而男人声音刻意压低，对于后面三个字，却是说的特别清晰：“喊你不应，原来在这儿看这个，怎样，好看吗？”

陈寂一惊，把手机藏在身后，被正主抓包，说不尴尬是假的，嘴角轻微抽搐，不自然的挤出一句：“宗老师，那个～好看。”

“比真人还好看？”宗问打趣般，语调温柔，经过陈寂身侧时，伸手，是要咖啡。

陈寂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还真的有些渴了，把咖啡交到宗问手里，悄悄地离开。

咕咚咕咚灌了一瓶水，不能怪她没有定力，是宗问真的太蛊惑人了。帅哥人人都想看，更何况还是大帅哥。

接下来两天没有宗问的戏份，陈寂和李特助跟着宗问，连夜搭乘某高奢钻石品牌的私人飞机跟随宗问去了国外。

这是新品发布会。

高档奢侈酒店的总统套房，陈寂以前哪怕自己开工作室的时候，也是舍不得给自己住的。这回，她仿若觉得自己仍旧是那个井底之蛙，因为宗问，而打开了新的眼界和认知。人这一生就在被动学习和主动学习之间来回切换，忽然，她好像爱上了这份惬意的工作。

因为有李特助，几乎不需要陈寂出面解决什么事情，哪怕有需要公关的地方，宗问的公关团队也是顶尖级别的。陈寂，只要做好透明小助理就行，离宗问远点，再远点。

“你离这么远，要让我去找你拿手机吗？”宗问正被服装设计师围着量三围，要给他私人定制晚宴穿的服装，此刻长臂一伸，右手手指自然的弯曲，食指和中指轻晃两下，“过来。”

李特助推了陈寂一把，眼神好像在说，怕什么，又不吃了你。意识到自己夸张了，小跑着把手机递给宗问，陈寂和宗问的身高差距，让她在递手机给宗问的时候，是需要踮脚的，手指与宗问掌心触碰，丝丝电流传过全身，立马抽回手，一溜烟跑出去了，这种感觉太窒息了，宗问刚才的话温柔的不像话。

“瞅你那怂样。”李特助就是移动的嘴替，“怎么，被老大迷住了？”

陈寂不语。

“正常，不被迷住才说明你不正常。老大那张脸，那气质……”李特助拍拍陈寂肩头，“你道心不稳，定会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好一个道心不稳，定是陈寂三年没开过荤了，她得去多吃点猪肉。

晚宴于7点准时开始，今天陈寂就在外场候着，没跟李特助进去，米兰的夏季特别炎热，好在是晚上，还能感受一点街道的微风。

突然想起来武翊。

那年挪威相识，在欧洲的日子里，他们还结伴在北意大利的多洛米蒂山脉游玩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不如再一次回到意大利的夏天。

有街头艺术家在表演钢琴，陈寂用陈寜的手机，拍下了此刻街道美景。

拨通了武翊的电话，很久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自己。

在机械的电话音里，陈寂百无聊赖的玩着脚底因为前一天暴雨而未散退的小水坑，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阿寂？”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还没睡醒，“是你吗？”

陈寂嗯了一声，“在睡觉？”

武翊刚从南城参加一个学术论坛回来，倒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角，确定是陈寂的号码，才起身，“刚醒，你总算想起我了。”

“嗯，你猜猜我在哪儿？”

“反正不在我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学长，你果然还是如此幽默。”陈寂笑的很爽朗，“我在意大利。”

“又去玩了？老地方？”武翊还穿着正装，白衬衫略微褶皱，到中岛台倒了杯凉白开，清醒了一下。

“不是，这次来是工作的。”陈寂开了手机外扩，“给你听听，这是什么曲子？”

“又考我？你真的是，这回可没赌注，那靠近些，我听听。”武翊也把手机开了免提，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潮声，夹杂着钢琴曲，“你，走出来了？”

“嗯，释怀了。”陈寂走到了近处，“你听。”

“Una Mattina，意大利钢琴家Ludovico Einaudi的同名专辑里的一首曲子。”武翊听到电话那头女人的浅笑，知道自己猜对了，“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吃饭，允许你把我吃穷的那种。”

陈寂心情大悦，“下回，一定找你。”

手机响起，是李特助打来的。

“阿寂，你在哪儿？老大有些不适，我们在晚宴后院的休息室里，你赶紧在附近药店买点止疼片，快！”

“好，马上。”

等来到宗问休息室的时候，里面有淡淡的酒店清香，李特助去外面和品牌的解释去了，只剩宗问一个人，陷在沙发里，这不就是名模画报么，让宗文的粉丝看见又得抓狂了。

踩在厚重的纯羊毛地毯上，低头，小心翼翼的询问，“宗老师，宗老师？”

“嗯。”宗问睁开眼，看清来人是陈寂，黑长卷发都放在一侧肩头，直直的垂下，半遮面，他微微正了正身体，“药呢？”

“噢，在这儿。”给宗问拧开水瓶，把药递了出去，“您慢点。”

许是连着高强度的工作，没有好好休息，头疼的厉害，清了清嗓子，看着还跟呆瓜一样站着的陈寂，指了指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不要傻站着。”

陈寂应了一声，“需要我去帮您叫李特助回来吗？”

“不用，你坐下来，别说话就行。”

陈寂配合，坐小板凳一样的笔笔直，不敢回头看仰躺着靠着沙发背的宗问，因为他肯定在闭目养神。

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蓝牙耳机，听着曲子，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宗问，而实则内心如坐针毡，李特助，你倒是快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在听什么？”

“您要听吗？”

陈寂递出了一只耳机，第一次和宗问眼神对视，看宗问没反应，觉得自己这举动不合适，想收回，就看到宗问伸出了手，眼神疏离，下巴微抬，“给出去的还能收回？”

Una Mattina，曲子流转在两人中间。

没有任何的暧昧，觥筹交错间，这只是两个人寻找一点安静的地方。

“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你的声音。”

陈寂一顿，沉默有时不是清醒，而是克制。

因为，熟识的人都会把陈寂和陈寜的声音弄混。

看眼前的女人没有回答，宗问很快调整了状态，起身把耳机还给了陈寂，往晚宴走去。

耳机还带着宗问的温度，暖暖的。

仍旧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他的背影竟给陈寂熟悉的感觉，没忍住，拿陈寜的手机记录了下来。

这张神图，陈寂没有po出来，而是用陈寜的手机放了一张，她在片场偷拍宗问从保姆车下来的图，照片里的男人复古穿搭，简约时尚。

陈寜的这个账号现在已经不占主导，她把权力给了以前的副站长。

此时，二人闲聊。

“姐妹，你怎么这么优秀！把把出神图。我们圈都在八卦，你消失三年多是去隐婚生子，是不是真的啊？”

“你不知道，我们都想看你长什么样子，看是何方神圣。你这算老粉了，宗大大十八岁的时候，你好像就粉他了，是不是？”

“姐妹，你不会是忍辱负重，背着家里偷摸出来干这行的吧？”

“这么一讲我好像记起来了，你突然消失的那一年，宗大大还找他助理和我打听过你，哇，你这站姐地位妥妥的。”

………

打听过？又有什么用呢？

在的时候不珍惜，真的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陈寜的微信朋友圈：如果没有结果。

配的图是她在挪威的罗弗敦群岛拍摄的美景，景里有一群人模糊的看不真切的背影。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都有人在默默守护着你。

宗问盯着手机里的朋友圈，对那个头像久久不能忘怀。

“将离！”

一道清脆熟悉的女声，从黑暗处传来。

宗问知道是她来了，低声浅笑，而后起身，往黑夜深处走去。

宴会接近尾声。

他们又在意大利多待了几天。

波托菲诺，宁静的海湾，彩虹散落在人间的碎片。

意大利的风情女郎们，各个都热情四溢。

狭窄的街道犹如爱情的迷宫，让人流连忘返。

“今天你只管闭嘴，千万别说话，还有，手机关机，上缴。”李特助看着陈寂把手机关机，而后没收手机。

陈寂眉头微蹙，“你这？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的坐了一架私人飞机，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这还如此神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放心，姐妹绝不会坑姐妹，我们只管玩的开心，费用有大佬全包。”

陈寂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两个高大威猛的保镖，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宗问被包了？原来，他真的是伪君子。

“买奢侈品也能报销？”

“当然，这点对那位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陈寂头脑风暴一番，光不溜秋的宗问，这不可想象，赶紧打消该死的念头，闭嘴吧，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是自愿的吗？”

“当然，心甘情愿。”

两个人聊天完全不在一个点位上。

“宗老师人呢？”

“出海了。”

“你是不是常陪宗老师来这里？”

“一年一次有的。”

“呼，还好，不变态。”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不累……”

游艇驶出不远，静静的停在海面上，一晃一晃。

女人儒雅随和，给人一种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感，细看，你会发现，她竟然和宗问有些相像。

“玩够了吗？”

“再给我几年。”

“将离，十年，妈妈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自由了，该回来了。”

宗淮，宗问如假包换的亲姐姐。

看宗问不说话，她知道他一定在想对策，“你觉得这种体验生活的方式，能让你忘记你想忘记的东西吗？”

“妈给你结婚的对象都物色好了。”宗淮叹气，“你最好早点拎清楚你到底想干嘛，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宗淮只听过传闻，但还是想亲口听宗问说，因此凑近了些，“还是说你，真的生不出孩子？”

宗问这真忍不住了，低头笑出了声，托了一下墨镜框，“对，我是不行，我们家不还有你吗？”

姐弟俩面面相觑，同时笑出了声。

海平面波光粼粼，等宗问上岸的时候，早就没了宗淮的身影。

拍了拍褶皱的棉麻长裤，意大利风情的草帽一戴，隐匿在人海里。

陈寂发现身侧已经没有保镖跟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和李特助分开了，想打电话才发现手机被李特助拿走了，都怪自己太入迷了，叹口气，只能原路返回去。

下午的海岸，真的让人心旷神怡。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她好像看见了宗问。情急之下，沿着宗问的方向，向下坡走去。

如命运共同体般，好像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和宗问绑在了一条船上。

穿过人群，只为找到你。

电话那头，李特助很不好意思，有些自责，“老大，阿寂和我走丢了，她也没带手机，你说这可怎么办？”

宗问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你在你们分开的地方等她，我去找，她不笨，找不到你，会自己过去的。”

陈寂提着裙摆，脚底生风，直到跑到下坡平坦的路上，她还在想宗问能按照她的路线走就好了，可是，想法终究是想法，广场四下没有宗问的影子，难道是自己刚才看错了吗？该死的她又没有记住李特助的手机号码！

这是艺术广场，街头艺术家们总会在这里即兴演奏。

“Posso provarlo？”

“Certo，per favore。”

很快，街角四处传开了一位美丽的中国女孩，在艺术广场弹奏了意大利钢琴曲的事情，纷纷引来人观看。

赞美声四起。

幕色降临之前，陈寂目光所及之处，我终于等到了你。

“你可以回酒店了，我，找到她了。”宗问挂断了电话，就静静的看着陈寂把这首曲子弹完。

果然很优秀。

他突然想起来当时吕宋的那通电话。

宗美人，你摊上事儿了。

寓意仍在直线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