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是从那天开始，就由初一的秋儿姐姐来照顾读小四的我。

虽说她照顾我，但实际上她三点多放学，所以秋儿姐姐其实也是在放学后才会照看我，还会买菜做饭给我吃。

爸爸还是像以前那样辛勤工作赚钱。

忘了说，我那时读上午班，所以放学后有两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之后才轮到秋儿姐姐来照顾我。

那这段自由时间我会做什么呢？我当然像之前答应爸爸的那样，在家做功课和复习……

……

……

……

才怪！

我读书天赋不算高，也不喜欢读书，可为什么我的成绩还过得去呢？

因为有秋儿姐姐呀！她会像妈妈教孩子那样督促我复习功课。

所以她没放学的时候，我不趁着这段自由时间出去玩还等什么！

不过，很可惜，小学的时候我是个孤僻的孩子。

不是我不想交朋友，而是因为我家境太穷，他们平时玩的 PlayStation游戏机、那时流行的四驱车、数码宝贝还有各种漫画我都没接触过，而且我家电视是坏的，李师奶去世后我连动画片都没怎么看过，渐渐地，就没人和我有共同话题，所以没人跟我玩。

有些人还看不起我，叫我穷鬼、小乞丐。

当然，我也没主动去尝试交交朋友，但既然大家都看不起我，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求别人跟我玩。

没人跟我玩，我大不了自己一个人，我绝对没问题！

……

……

……

还是先别提朋友这个话题了。

总之李师奶去世后，我每天放学如果不想回家对着四面墙，就得自己找乐子。

记得那天，天气晴朗。

我用爸爸给我的饭钱买了个菠萝包和一瓶维他奶后，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走到附近的足球场坐下。

当时下午一点多，烈日当空，有什么比一个人在这么热的天气下踢球更疯狂的？

那就是一大群人在这么热的天气下踢球。

我坐在附近简陋的观众席上一边开吃，一边看着眼前这群大叔光着膀子踢球。

唉，为什么连这群奇怪的大叔都有朋友一起玩，而我却要一个人在这里吃面包？

这群大叔一直在那射门，也不比赛，看着看着我也觉得有点无聊了。

很快我就吃完了菠萝包。

这面包是在小店买的，不像麦当劳这些垃圾店的面包是空心的！

吃完面包坐了一会儿，一个光头大叔突然大喊：“那个死家伙到底来不来？想五对五还缺一个人，真倒霉！”

哇，这用词好新奇有趣！

顺便一提，那是个七人足球场。

“靠，四对五不就行了！赶紧开球算了！”一个地中海大肚腩大叔回应道：“还想射门射到什么时候？”

这些用词太酷了，我决定要学！

靠！靠！靠！

没错，我的脏话就是慢慢跟着这群奇怪的大叔学来的。

当然，一开始我的脏话可没现在这么厉害。

这种事，都是慢慢进步的嘛。

回到那天。

突然那个光头大叔看到坐在观众席上的我。

“喂，小鬼，有没有兴趣一起来踢球？”光头大叔对我大喊。

靠，这么大声说脏话吓死人啊。我还是个小朋友呢。

我看了看四周，就我一个小鬼啊。

难不成是在跟我说话？

“别乱看了！就是你这小鬼！”光头大叔对我大喊。

……

……

……

他们是在主动邀请我一起玩？

不算秋儿姐姐，我有多久没试过有人和我一起玩了？

耶！我玩！我玩！

刚好那天有体育课，我穿着运动服。于是我拿起书包就跑过去：“玩啊！玩啊！”

面包、维他奶和剩下的垃圾？才不管呢！

我跑到中场。

“哇，连小朋友你都不放过啊？”地中海大叔像个怪蜀黍一样笑眯眯地问光头大叔，然后转过头看着我：“小鬼，你会踢球吗？”

哼！问我会不会踢球？

……

……

……

我好像在体育课上玩过一会儿……

不过这个地中海大叔这么嚣张，就算我当时还是个小学生也不能退缩！

“体育课上踢过一点啦！不过，赢你们绰绰有余。”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这么回答，他们先是愣了一下，但并没有生气，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我涨红了脸，小学生式地大叫：“喂，笑什么！”

光头大叔笑着说：“小朋友，你还真有趣，开球吧，靠。”

我学他说：“好，开球吧，靠。”

听到穿着小学运动服的我学他们说脏话，他们这群大叔应该觉得很好笑，于是又大笑起来。

开球前他们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邀请我踢球的大叔叫文哥。不过，叫什么哥啊，叫文叔差不多。

对面那个地中海大叔叫柒头。叫什么柒头啊，头顶中间那块连头发都没有，不如叫秃头算了，靠。

其他人等我之后提到的时候再介绍吧。

之后我就和这群奇怪的大叔踢了两个多小时的球。

很开心。

非常开心。

超级无敌开心。

快乐不知时日过。

踢着踢着我突然想起我得回家了，不然秋儿姐姐回来不见我会很担心。

我答应过她和爸爸一放学就立刻回家。

那时手机还是诺基亚的天下，不过像我这种穷鬼哪有钱买。

有钱都拿去买玩具了，靠，况且那时的手机只有贪吃蛇，哪像现在的智能手机有这么多东西玩。

而且……秋儿姐姐也没有手机。

所以我不回家的话，秋儿姐姐是找不到我的。

“哎呀，现在几点了？”于是在大家喝水的时候我问道。

“三点多了。”这个外号叫肥肥大肚腩的叔叔回答我。

说实话……肥肥这个名字……和他太不搭了。

不过，原来已经三点多了！秋儿姐姐都放学了！

“时间到了，我得赶紧回家！我先走了，拜拜！”我拿起书包准备立刻跑。

“喂，小孩！”文叔突然叫我。

“干嘛？”别耽误我回家啊！

“小朋友来说你踢得还不错。”文叔对我咧嘴一笑：“明天还来不来？”

这一刻我由衷地笑了出来。

“来！当然来啦！来打败你们！”我用力点头。

“哈哈哈……”一群大叔看到一个小朋友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脏话就能说得收放自如，觉得很好笑。

我讲脏话说不定真有天赋。

“那明天见啦，臭屁小鬼！”大叔们跟我道别。

“拜拜！”道别完之后我立刻跑回家。

得在秋儿姐姐回来之前赶回去才行！

因为我答应秋儿姐姐和爸爸放学后会立刻回家吃饭的！之后还应该好好复习功课……

“熙熙，你怎么浑身是汗？”秋儿姐姐又摸了摸我的后背：“校服也没换，整件衣服都湿透了。”

我低下头，回答：“嗯……不，可能是家里太热……”

这根本是瞎扯。

秋儿姐姐又看了看我放书包的地方，发现书包根本没打开过。

“熙熙。”秋儿姐姐温柔地叫我。

“嗯。”我还是低着头，怕秋儿姐姐知道我放学后没直接回家出去玩了。

“你老实跟姐姐说，”秋儿姐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你放学后是不是没立刻回家？”

……

……

其实秋儿姐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

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点了点头。

……

……

不是像，我本来就是个小孩！

秋儿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又说：“熙熙，姐姐不会不让你出去玩，但是你之前答应过姐姐和叔叔什么的？如果你真的想出去玩，下次要先跟姐姐说，好不好？”

“嗯！”我用力点头：“我答应！”之后笑得很开心。

秋儿姐姐当然知道我没什么朋友，见我笑得这么开心，于是问：“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今天去哪里玩了？”

“我去踢球啦～”我有点雀跃，毕竟除了秋儿姐姐，很少有人会和我一起玩。

之后我就把和那群奇怪大叔踢球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秋儿姐姐越听表情越有点担心，听完后问我：“熙熙……那群人……”她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么措辞比较好。

“那群人？那些叔叔？”我天真地问。

“嗯。他们……是好人吗？”秋儿姐姐委婉地问。

现在我长大了就明白秋儿姐姐担心什么。

看过《古惑仔》都知道，那个年代黑社会很喜欢在公屋的屋邨球场收小弟，陈浩南就是在屋邨球场和大 B结怨的。所以秋儿姐姐担心我学坏或者被人欺负很正常。

不过玩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总之愿意和我一起玩的肯定是好人。

“嗯！”我又用力点头：“他们人很好！”

说实话，长大后回想起来，我认识他们还不到一天，怎么知道他们人好不好呢？

我见秋儿姐姐好像还有点担心，于是提议：“不如你明天放学来球场接我，你就知道啦～他们很搞笑的。”

听到我这么说，秋儿姐姐先是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变得很温柔地看着我点头：“嗯，那我明天去球场接你。”

太好了！

又可以踢球，又可以见到秋儿姐姐，明天一定会很开心！

我放学后又去和那群奇怪的大叔疯狂踢球。

不得不说，我的足球技术最初就是在这里和这群大叔天天磨练出来的。

每天和一群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老球骨踢球，让我从最初不会踢球的小学生，慢慢进步成为一个会踢球的球员，为我日后的足球之路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虽然七人街场和十一人草场踢起来很不一样，但这群奇怪的大叔可以说是我足球生涯中的启蒙恩师，也是他们让我爱上了这项运动。

另外，除了足球，他们也是我讲脏话的启蒙恩师。

靠！靠！靠！

看我说得多流利？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天我放学后立刻连面包都不吃就飞奔去球场。

“喂，臭屁小鬼，你还真又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早？”文叔一边颠球一边问我。

我没回答，反而被他玩的颠球吸引住了。

“可以教我吗？”我问：“看起来很有趣。”

“行！不过对初学者来说很难哦，你行不行啊！”文叔一边嘲笑我一边问。

其他大叔一起大笑。

现在想想他们其实就是逗小朋友玩，没有恶意。

我脸涨得通红，大声说：“有什么不行的，踢得比你还好！”

文叔教我之后我自己颠了几下。

“靠，颠得有模有样啊，小鬼。”柒头见我颠得不错就说。

“那当然，我教出来的嘛！”靠，文叔在那瞎吹牛。

颠了一会儿球当作热身，之后又射了会儿门，猜了会儿球，然后等人到齐就开始比赛了。

汗水挥洒在球场上的感觉让人身心舒畅。

就是踢得超级爽啊，靠。

很快两个多小时又过去了，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球场。

是秋儿姐姐。

那群大叔顺着我的视线看到秋儿姐姐，大家突然都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