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陆生于海

　　迷雾林的深处，湿气凝成细珠，一丛丛藤蔓恣意垂落，犹如一张巨网，将两人罩在其中。裴十七背着药篓，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阿沅的身边，雪爪与耳鼠则在周围嬉戏，像是相识很久的玩伴。

裴十七用手扒开挡路的藤蔓，掌心被藤叶割出一道极细的血痕，却很快在荧光孢子的浸润下愈合如初。瞥见这一幕的阿沅只是眉头跳了一跳，什么也没说。

“那嗅骨犬看起来就是一条罗红犬啊，只不过那东西怎么一点儿毛儿都没有？”

“还有，那个用水母做的伞，怎么打开呢？怎么挡雨呢？”

“还有，这只叫做耳鼠的东西，它脑袋上的伞盖也真够滑稽的！”

不像阿沅的沉没，裴十七反倒是喋喋不休，一路上说起个没完。

“你能不能先闭上嘴巴，从碧波集到这儿，一个时辰的时间，你这张嘴就没停过。”

裴十七被噎得一愣，闭上嘴巴呆呆地看着阿沅，心内忖道，“我不也是想赶快熟悉这一切么...”

阿沅转身继续前行，在心里一遍遍回忆裴十七身上的疑点，但一时也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裴十七的心地还算善良。短短两天时间，阿沅似乎渐渐将裴十七看做是自己的朋友，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可能因为自己的爹娘也跟裴十七一样，早早去世的缘故吧，阿沅如此想着，随即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如你所说，如果你真的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可能在爻象城藏经阁里面会有类似的记载。”

阿沅突然变化的说话方式，让裴十七有点不知所措，而更让裴十七感到不安的，是阿沅又提到了更多超出他认知的东西。

“爻象城，又是什么？”裴十七讷讷的问道。

阿沅也不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这么说吧，我家阿爷讲过，他说‘陆生于海’，就是说整个陆地是在一个叫做‘无妄海’上的，而四条纵横交错的巨大山脉则将整个陆地大致氛围四个大的区域，四域之间又各具特色。比如，刚才说的爻象，那是地处北方但却又跟云梦接壤的区域，那里不像云梦，更多的是崇山峻岭，因此矿脉奇多，像我们用到的各种青铜、铁器等等，大多需要爻象的矿藏。而且，那里的人大多都很善学，据说天下典籍十之有九藏之爻象。但爻象更出名的是傀儡术、机关术等等，几乎所有有名气的傀儡师、机关师都出自爻象。”

“原来如此，傀儡我知道，村里经常会有傀儡戏的。”裴十七奇道，原来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和他的认知不一样，“云梦就是我们现在的地方吗？”

“对，我们所在的就是地处南方的云梦，因为云梦泽的绝大部分都处于这个区域，而云梦的主城就是云梦城。对了，云梦泽其实也只是无妄海的一个支流而已。”

听到阿沅讲到云梦，裴十七忽然想起父亲给他讲述去江南贩药的事情，“原来如此，云梦就好比我爹之前给我讲过的江南。我爹说，江南河流数千，肥田万亩，所以物资极为丰富。”

“我不太知道你说的江南是什么地方，但云梦确实也有很多的滩涂、湖泊，最大的就是云梦泽了。当然，还有很多的密林叠嶂，比如迷雾林就是其一。所以，云梦的草药、灵兽就特别的丰富。”阿沅像是在教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细无巨细的说着。

“再有就是西方的蜉蝣，你已经见识过了，可能是因为地势狭长，又多瘴气，所以蜉蝣城多以毒为生，且大多阴狠狡诈，蜉蝣城不想多说，反正都很坏就对了。”提到蜉蝣，阿沅没好气的说。

“那北方呢？”裴十七有些迫不及待。

“北方就是衢京了，是四大域里最大的一个，九曲通京。”阿沅继续说到，“可以说，衢京是最繁华的地方了，也是一个最复杂的地方。”

“要是这么说的话….”裴十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阿沅一把拉到一颗巨树后面。

“嘘——”阿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雪爪和耳鼠也不再打闹，一边一个站在裴十七的肩上。

“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阿沅贴着裴十七耳畔说道。裴十七这才注意到从潮湿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打斗的叫喊声。

顺着藤蔓的空隙望去，不远处，几个蜉蝣城装扮的弟子正鞭打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那只秃毛的嗅骨犬。

“简直就是废物，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其中一名蜉蝣弟子边打边喊。

看到如此情景，阿沅从怀中掏出不知什么东西扔给雪爪，雪爪用嘴叼住，潜行到距离蜉蝣城弟子不远处的一个巨树之上。

“你扔给雪爪的是什么东西？”裴十七不明所以。

阿沅一脸的坏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那雪爪将叼在嘴中的东西一抖，一些泛着金光的鳞粉飘落，落到巨树下面那丛紫色巨花之上。但不知为何，沾染上金粉的紫色巨花突然扭曲，“砰”的一声，喷出一团浓雾，吓了几个蜉蝣城弟子一跳。

“唉哟，是哪个不开眼的动了这丛兔尾芋！”其中一名弟子高喊，开始在身上胡乱抓挠起来。

“那些花叫做兔尾芋，如果收到粉尘的刺激，就会喷出一些能够引发奇痒的浓雾。”看见蜉蝣城弟子的糗态，阿沅拍手大笑。

“原来如此！”裴十七也跟着笑了起来。

痒得不行的蜉蝣城弟子，又将怒气撒在一旁的那只嗅骨犬上。

秃毛嗅骨犬被踹的生疼，竟如同兔尾芋一样，从屁股中窜出一股靛紫的浓烟来，被风一吹，向着那帮蜉蝣城弟子的身边飘去。

“哎哟，这嗅骨犬还会放烟屁的吗？”裴十七不由得一愣。

阿沅也被这情景唬的一愣，“只听说过嗅骨犬能寻踪，不知道还会放毒屁！”

“你怎么知道是毒屁？”裴十七不明所以。

“当然了！”阿沅似乎已经能够接受裴十七的无知，“嗅骨犬这种灵兽，一般只有蜉蝣城的人才会有，一般都会从灵兽出生的时候开始喂各种毒物，有些不耐毒的便会慢慢死掉，有些则会慢慢适应以致全身都具备毒性，但能放毒屁的，我也是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