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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宫讳

书名:江山烬 分类:历史 作者:鸭鸭不知道不关鸭鸭事 更新时间:2025-04-22 08: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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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汴京其实不冷,但是秋风一直吹个不停,若是在干活的人还好,可是一旦站着不动,刺骨的秋风还是吹的人直哆嗦。

琉璃瓦上堆积着飘落的黄叶,此刻凤仪宫内的地龙烧得正旺,暖得容音指尖发颤。皇后抚着那卷《女诫》的绢面,金镶玉的指甲划过跪伏在地的夏岚鬓边一朵绒花。

“抬起头罢,既承了太子的雨露,按祖制该封个奉仪。”鎏金炉吐出的沉水香雾里,夏岚看见皇后眉心血玉坠子晃如刀尖,“只是东宫如今正议着太子的婚事...”

夏岚以额触地时忽然尝到青砖缝里陈年血迹的锈味,昨日太子醉酒扯落的银丁香耳坠还压在东宫寝殿枕下。

“奴婢知错。”跪地的夏岚感受到此刻冷凝的氛围,这才害怕起来。

皇后端坐在上首没有说话,倒是皇后一旁伺候的孟尚宫铁青着脸似要发作。

忽的一阵秋风从敞开的大门刮进殿内,夏岚的宫襟领口露出颈后淡红的齿痕,那是昨夜太子醉酒时留下的印记,皇后猛地一抬眸眼神狠厉的望着自己儿子的杰作。

皇后用鸾凤簪拨弄着香炉里的降真香灰,青烟在她眉心血玉坠子前缭绕成网:“你可知《周礼》有载,储君大婚前若留庶子,朝堂百官若是知晓了太子行径,崔相怕是要带着百官在宣德殿前撞柱。”

皇后突然走下来将滚烫的香灰倒在夏岚的手背上:“就像这香灰,烫手的终究要扬了才清净。”

夏岚闷哼一声,身上的汗水顺着袖口露出的翡翠玉镯一点一滴的掉在地上,掺着血丝的液体在南楚进贡的瑞兽纹栽绒毯上洇出芍药图案。

听到皇后说的话,夏岚浑身颤抖了起来,慌张的磕头不止:“奴婢自知坏了宫里的规矩,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还请娘娘饶了我这一次吧。”

皇后一旁的孟尚宫见此情形,立即变脸,咬着牙沉声骂道:“进宫来,我没教过你规矩吗?小小年纪就是个荡货!”她气得挥起巴掌,转头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皇后,一巴掌扇在夏岚的脸上。

夏岚被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尽管被打了一巴掌,此刻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这会儿已是说不出来话。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轮得上你?才去了东宫几天,居然敢抢着去勾引太子殿下,不守宫廷礼仪,你可知道这是何罪?”孟尚宫继续咒骂道。

听到孟尚宫的话,夏岚忽然想起自己四姐妹从席家被送到宫里来,孟尚宫教自己宫里规矩的时候提到的那些个冷宫里的人,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来了宫里些日子了,没有见过,但也听宫里的那些个姐姐说过了。

此刻,夏岚只觉怕得要命,只是抱着孟尚宫的腿不敢说话。

孟尚宫气得胸脯起伏,手指发抖,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着,时不时的回头看着皇后。

皇后挥了挥手,孟尚宫便住了嘴

“你既然是千尺送进宫里来伺候太子的,也算是本宫的家里人,这次失了规矩,惩戒一番是少不了的了,你也不要怪本宫,明日本宫在官家那里请个旨意,给你封个奉仪,以后在东宫好生伺候太子,该是你的本宫这里不会少了你的。”说罢,皇后起身走到夏岚的面前,又微笑着将夏岚扶了起来,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反应过来的夏岚赶忙谢恩,只是孟尚宫捧来的七宝璎珞圈突然勒得她喉头发紧,却只瞧见皇后亲手斟的贺茶浮着两枚殷红枸杞和耳边传来王贵干儿子王狗儿的惊呼声:“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

崇文馆内,青砖地上还留着拖拽的血痕,碎成三截的象牙笏板被皇帝碾在靴底,三皇子柳承定此刻跪在窗边阴影里,太子柳承安盯着地上碎瓷片发呆,仿佛那是三皇子摔落的玉冠。

“太子觉得,”皇帝忽然转身,十二冕旒的玉藻撞出碎冰般的声响,“朕像不像《过秦论》里的二世之君?”

“卧槽,你打了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再打一个吗?”柳承安只觉自己菊花一紧。

太子柳承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腰间双龙佩却轻轻晃了一下,脑子里超负荷运转想着自己该说什么。他目光扫过案头翻开的《贞观政要》,书页正停在前唐重臣魏征谏猎那章:“儿臣昨夜读《盐铁论》,见'水旱,天之道也'一句。父皇忍高平之痛,正如文景蓄粟削藩。”他深青袍袖拂过满地狼藉,拾起半卷被血污浸透的《资治通鉴》,“只是这岁贡...”说完这话,柳承安只感觉自己脑子都要虚脱了,好像说这几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只是?”皇帝掐住太子手腕,鎏金护腕陷进皮肉,“你也觉得朕该把这老骨头扔到北疆喂狼?”

被皇帝掐住,柳承安只觉手疼得一匹,但是听到皇帝的话,柳承安的脑中却不由自主的突然浮现出柳渠义年轻时的模样——两军阵前,将敌将一箭毙命的场景在柳承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柳承安刚准备开口夸赞柳渠义的英明神武,却不知怎么地就说出了其他话来:“儿臣七岁随父皇秋狝”柳承安任手腕被柳渠义紧紧扣出的鲜血顺着手腕滴在玄端礼服上,“见您一箭贯双雕时,曾问何为帝王弓术。”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翻开染血的史书,指尖点在“远交近攻”四字,“父皇教过儿臣,引而不发,才是上策。”

皇帝的手猛然松开,太子腕间顿时现出三道血痕。蟠龙铜灯突然爆出灯花,将皇帝的身影拉长在背后墙上的《山河社稷图》上,恰好遮住幽云十三州的位置。

“好个引而不发!”皇帝抓起案头镇纸砸向墙面,和田玉雕的瑞兽应声碎裂,“那你说,满朝文武谁是可发之箭?”,他突然揪住太子衣领,压低的嗓音裹着药石气,“张尚书?皮点检?还是你那已经去了的好弟弟?”

柳承安这会儿感觉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因为自己这副躯体好像自己控制不了了,就看着太子的身子垂眸看着衣襟龙纹,轻声道:“儿臣听闻,太仆寺新贡的青海骢里,有匹烈马踢伤三名驯马师。”他抬手整理被扯乱的衣领,露出腕间渗血的牙印,已故二皇子幼时高热惊厥留下的痕迹此刻被柳渠义捏出了血迹,“父皇可知最后是谁降服了它?”

“谁?”

“是兵部车驾司的养马奴。”柳承安此刻正半跪在地上将碎玉一片片捡进掌心,“他说只要卸了鎏金辔头,任它跑空十里马场。”

崇文馆外忽然滚过闷雷,雨点透过窗户打在《山河社稷图》裱糊的桑皮纸上,洇湿的墨迹顺着燕山山脉漫延。皇帝盯着太子掌心带血的碎玉,突然扯下腰间螭龙玉璧摔在地上。

此刻三皇子背上的蟠龙纹衣料已与血肉模糊成一片,这会儿朴国昌正在给柳承定的背上上着金疮药。皇帝柳渠义看到柳承定的模样正欲说些什么,忽听得环佩清响破开血腥气,十二对宫灯映着皇后翟衣上的金翟鸟逶迤而来。

“陛下仔细手疼。”皇后席千慧指尖抚过皇帝掐出血痕的掌心:“崇文馆的地龙烧得太旺,惹得人火气都盛了,这个天用得着地龙吗,崇文馆的管事如此不懂事吗?”她转头瞥向对着后面的宫人示意了一下。

孟尚宫不知从何处呈来了一青玉碗,皇后轻声道:“本宫斗胆换了官家的安神茶。”碗底沉着二皇子柳承邦生前最爱的昆仑雪菊,浮冰碰撞声恍惚如旧日父子三人在雪地练剑的剑鸣。

皇帝看见这茶,手忽然一颤。皇后顺势扶他坐上台上的紫檀榻,袖中滑落的《女则》恰到好处的翻开“教子”篇:“臣妾方才训斥了尚宫局,给清宁宫备的竟是去年的陈艾。”她指尖轻点三皇子染血的脊背,“瞧瞧,连金疮药都结块了。”

“父皇息怒。”太子突然重重叩首,腰间双龙佩撞在青砖上裂开细纹,“三弟今日所言,实是儿臣前些日子在父皇北征时在讲解《谏太宗十思疏》时...”他额角鲜血流进眼中,仍挺直脊背道:“未能阐发圣贤本意之过。”

皇后轻叹一声,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皇帝紧绷的太阳穴:“安儿总这般苛责自己。”她忽而轻笑,“倒像极了陛下当年替睿王(柳渠义已故的兄弟)挡先帝庭杖的模样。”

皇帝瞳孔骤缩。崇文馆外传来檐角铁马突然齐声作响,恍若二十年前少年兄弟们的银甲碰撞声。他抬手欲摔茶盏,却好似瞧见冰鉴里浮沉着的是二皇子及冠时赠他的和田玉环。

“传旨!”皇帝猛然闭目,他踩过玉璧时,碾碎的蟠螭纹没入血污,“即日起东宫卫的整训交由太子负责,着兵部、枢密院协理。”

待明黄衣摆消失在雨幕中,太子却将染血的《资治通鉴》轻轻盖在柳承定的手上:“把这卷书送给三弟。”他摘下双龙佩压在书页间,玉佩背面的纹路贴着三皇子掌心:“马场要换新草料了。”

皇后亲自为三皇子披上狐裘,暗红缎里内绣着宣武军总管府的暗纹。

三皇子柳承定已经意识模糊了,任由着宫人将他抬回去。

皇后回头满是慈爱的看向太子:“安儿,本宫随你去你东宫那里坐坐?”

柳承安此时却没了刚才的沉着冷静,此时变得木讷的点了点头。

柳承安此刻很恐惧,因为他发现这副躯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不管是刚刚说的话还是做的动作,柳承安眼睁睁看着自己这副躯体的所作所为,但是无能为力。

柳承安对周围的事物恍然不觉,行尸走肉的一般坐上那顶被十二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的华丽软轿,轿子里的柳承安像是痴傻了似的呆坐在里面。

忽然反应过来的柳承安想到了一种可能,怕不是被自己夺舍的太子原主又回来了吧。

“老哥,你在不在,在的话就出来和兄弟唠唠嗑,咱真不是故意要夺了你这副身体的,我是突发脑疾而亡,醒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来到这里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太子大哥你要是还在,就理理兄弟我,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谈谈,你别这样搞啊。”想到自己这副躯体里可能还藏着另一个人的意识,柳承安直接就在心里开始呼唤起来了。

柳承安想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愈发觉得合理了,自己真是太聪明了,不然的话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解释得过来。

但是呼唤了许久,直到软轿帘边伸过来王贵的脑袋说道:“爷,到东宫了。”自己这副躯体都没有给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