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忆

　　夜晚，秋风萧瑟。

古琴悠扬，涂琴雪左手捻弦，右手挑拨，如思如慕之声，便从琴箱中传出。

“山路一程相距远，乱花开遍所思途。”

“遥知君望登高处，漫漫银河若水凫。”

涂琴雪低声细语，唱着那相思的诗语，随后在最后一个音落下后，缓缓地将手放下。

她的贴身婢女秋水轻声说道：“主子，夜已深了。”

“那便更衣吧，”涂琴雪站起身来，向着帷帐走去。

飘逸的帷幔，从她的指尖滑落。

她垂下眸子，在秋水的服侍下，将衣物褪去。

纱幕落下，一切恍若回到从前。

“二丫，二丫！你醒醒……”

呼唤声忽然响起，涂琴雪猛地睁开了眼，却被劈头盖脸的泥水溅了一身。

那本来就已经褴褛的衣服上，瞬间多出了一个个泥点。

紧接着，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冰冷冷的匕首便向着她刺来。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里，涂琴雪侧过身来，同时旋体，抬腿朝着眼前之人踢去。

那人反应也是十分迅速。

来人顺着涂琴雪踢来的力道，单手一撑，翻身落于泥水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涂琴雪在心里想到。

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这个地狱……

就在这时，呼唤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是一个正和另一衣着矜贵的小少爷围斗的男孩。

他和现在的涂琴雪一样衣着褴褛，半长的发丝遮挡住他的眉眼，却并不妨碍她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涂不宁，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这是影子争夺真身的战斗！

这是类似养蛊之术的养人之术，许多被称为影子的男孩女孩与真身争夺那谁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是无数个孩子，前仆后继，争相赴死的人间炼狱……

就在涂琴雪惊骇之时，她的对手，一个留着长长马尾的女孩说道：“就凭你和那个傻小子，也想打败我和不宁。”

“不试试怎么知道，”涂琴雪听见自己这样说道，“反正你我二人之中只能活下一个，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说完这句话，涂琴雪便又率先发难。

她抽出一把系着铁锁的匕首，手腕微微用力，便向着那长马尾的女孩刺去。

那名女孩也并不慌张，弯腰躲过涂琴雪的袭击，同时矮身向着涂琴雪冲来。

接着她纵身跃起，手中匕首一晃，一脚踹向涂琴雪的胳膊。

涂琴雪身子猛地后撤，接着手腕使劲，让那系着匕首的铁链顺势缠绕在长马尾女孩的腿上，用力一拽，将她摔向地面。

一时间，泥水溅起，落在那名长马尾女孩的身上。

她狼狈地倒在泥水之中，雪白的衣衫瞬间染得肮脏，那把锋利的匕首也脱手而出，落在远处的泥水里。

“现在我们一样了，”那名长马尾的女孩听见涂琴雪这样说道，“都是一身泥，谁也不比谁高贵了。”

“敢不敢不用武器，”长马尾女孩踉跄着从泥地上站了起来，喘息着朝着涂琴雪说道，“我们就这样决一胜负。”

“好。”涂琴雪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系着铁链的匕首扔在地上。

见到涂琴雪真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那女孩嘴角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紧接着——她一个旋踢带着泥浆，朝着涂琴雪攻去。

涂琴雪侧身让步，随后纵身跃起，手指攀住旁边墙角的青石，然后借力翻身从长马尾女孩身上越过。

然后瞅准时机抱住女孩的腰身，一个用力，将她单手反剪，朝着地面压去。

就在那长马尾女孩将要落于地面的时候，长马尾女孩忽然顺着涂琴雪反剪自己胳膊的力道，转身用背部撑住地面，同时抬腿踹向涂琴雪的肚子。

涂琴雪瞬间收力，松开了长马尾女孩的胳膊，同时脚尖踮地，向着一旁避让。

就这一个照面，两人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那长马尾女孩恶狠狠地瞪着涂琴雪，喘息着，道：“你这个小贱人，我是不会让你代替我的。”

说完这句话，长马尾女孩再一次冲了过来。

涂琴雪侧身避让，躲过她迅速挥出的拳头。

接连几下后，她将那长马尾女孩引到了一个角落里。

接着，她忽然向着右边撤步，转身旋体的同时，伸手抓住了那长马尾女孩的头发。

涂琴雪一个用力，将她的额头猛地撞向青石墙面。

“砰。”

几乎就这一下。

那个长马尾的女孩便磕了满头的鲜血。

可能处在生死存亡之际，那长马尾的女孩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她在一瞬间挣开了涂琴雪的控制，同时不管不顾地朝着涂琴雪攻去。

涂琴雪向后撤步，同时身子微侧，单手撑在地面，一个扫堂腿朝着长马尾的女孩踢去。

长马尾女孩干脆纵身跃起，双手成爪状，向着涂琴雪扑来。

却不料——

一阵剧痛从她的胸口处传来。

只见那长马尾女孩双手掐在了涂琴雪的脖颈上，将涂琴雪压倒在地。

但同时，涂琴雪从地上摸起了那把——之前长马尾女孩掉落的匕首，朝着她的心窝扎去。

大滴大滴的鲜血从长马尾女孩的伤口中落下。

紧接着，在那个女孩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涂琴雪手中的匕首转动，搅碎了女孩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涂琴雪浑身是血的躺在泥地里。

然后她将女孩抓住自己脖颈的手指掰开，一脚将她从自己的身上踢了下去。

那长马尾女孩死了。

甚至——可以说死不瞑目。

因为一直到最后，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自己的影子杀死了。

这多么可笑、可悲、可叹、可怜。

真身和影子，要相互残杀。

影子代替了真身，而真身永远留在鹤岗之中。

她喘息着，仰躺在泥地之上。

那浑浊的泥水中，掺杂着长马尾女孩的血液。

一片昏色中，那滩鲜红格外惹眼。

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双瘦小——却满是老茧的手掌向着她伸来。

她抬起眼眸，看见代替真正涂不宁的那个男孩正向着自己伸出了手，轻声说道：“二丫，都结束了。”

是的，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握住涂不宁的手，同时在心里想到。

终于——都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