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脸都不要了

　　“臭小子，没想到你运气如此好，居然打到了山鸡！”

一棵枫树后方的阴影中，张强死死盯着姜涛背篓下方挂着的山鸡，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张强是枫鼓寨的兽医，父亲张瘸子是公社养猪场的饲养员。

父子二人在寨里也算“小康之家”，并不缺米面，平时里也是很多村民羡慕的对象。

但别说是吃山鸡，哪怕是荤腥，张强也有大半年没沾过了！

毕竟公社每一头猪都是登记过的，不比谷种，根本没法偷。

凭什么姜涛可以吃肉，还是那么肥美的大山鸡！

张强心中怨恨，死死盯着姜涛远去的背影，眼中渐渐变得怨恨。

……

姜涛家吊脚楼。

后院厨房内。

叶清雪呆呆望着空荡荡的米缸，再看看比自己脸还干净的菜篮，俏脸上不禁满是苦涩。

因为父亲的原因，叶清雪很清楚，就她这样的家庭成分，根本不可能有哪个男人敢迎娶她。

嫁给姜涛当媳妇儿，这虽是无奈之举，但对于姜涛这个人，叶清雪其实并不反感，并非不能接受。

可眼前这个本就不幸的家，未免也太穷了吧？

“姐姐，这是我平时偷偷藏起来的谷壳，可以混着野菜熬汤，味道不错的喔。”

姜小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献宝的捧着一堆空谷壳走过来，小脸上满是忐忑和期待。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姜小妹虽年纪小，却很聪明。

她很想眼前这个漂亮的知青大姐姐，能够和自己大哥在一起。

但她又害怕叶清雪会拒绝。

“小妹乖，以后别吃谷壳了，谷壳人体是无法消化的，容易腹胀胃痛，时间长了会生病的，很严重。”

叶清雪鼻子一酸，强忍眼泪，柔声劝说道。

“可是姐姐，如果不吃谷壳，那咱们家还吃什么呢？”

姜小妹一脸困惑。

“……”

望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叶清雪没说话，心中忽然很难受。

叶清雪啊叶清雪，你这三年过得是艰难，但和姜涛兄妹比起来，你真过得艰难吗？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姐姐你先做饭，我去开门，肯定是大哥回来了。”

姜小妹赶紧去开门，很快欢呼声响起，“姐姐，姐姐，大哥带了米面回来，还有山鸡，山鸡呢！”

这……怎么可能？

叶清雪闻言惊呆了，只当姜小妹开玩笑。

然而当姜涛走进厨房，放下米面和山鸡之后，叶清雪顿时惊呆了。

这也……太多了吧？

“清雪，麻烦你做下饭，今晚咱们杀一只鸡炖汤，留一只鸡明天吃。”

“趁着今天大太阳，我去楼顶嗮下药材，顺便给小妹配点药膏，麻烦你了。”

姜涛征询向叶清雪。

“姜大哥你放心的去吧，厨房交给我就行，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

“只是……咱家一天吃一只鸡，这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不如……”

叶清雪既高兴又担心，就要说话。

姜涛直接打断道，“清雪，你和小妹都是营养不良，需要多补身子，我本身也吃得多，不用节约。”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以后咱们家每天吃肉，只要有我一口吃的，那就不会饿着你。”

说完，姜涛背着装有药草的竹篓，提着最后一只鸡，朝着吊脚楼的楼顶走去。

姜涛并不知道的是，他这随口说出的土味儿“情话”，却让叶清雪的心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涟漪。

……

楼顶。

姜涛望着摆满了一地的各种药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

苗疆山区虽偏僻，但对于掌握了现代医学知识，以及古老巫蛊之术的姜涛而言，漫山遍野都是宝藏！

“张瘸子，你前世害死我小妹，今世让我小妹重伤，这笔仇，两世恩怨，明天——我便你算个一干二净！”

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姜涛不再多想，开始摆弄各种药材。

……

姜家后院。

望着正在灶台下方摆弄柴火的姜小妹，叶清雪俏脸微红，有些尴尬。

历经三年的下乡锻炼，叶清雪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养尊处优的四九城大小姐，学会了很多乡下活儿。

可和笨手笨脚的自己相比，姜小妹无论切菜、洗菜，还是烧火、劈柴，都显得极为娴熟老练，甩了叶清雪不止一条大街。

若非叶清雪昔日研究过美食，知道如何烹饪，否则，她都没脸继续待在这里。

“姐姐你是读书人，以后是要考大学的，你的手是握笔的，不精通这些没什么。”

姜小妹人小鬼大，笑着安慰道。

“考大学？”

叶清雪眼睛一黯，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

毕竟高考早就没了这件事，叶清雪没法和一个五岁小女孩解释清楚，毫无意义。

等等！

叶清雪忽然心中一动，试探问道，“小妹，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是大哥。”

姜小妹毕竟年纪还小，藏不住话，“大哥说，咱们家虽穷，但人穷志不能穷，哪怕没钱读书，也要努力地学习认字。”

“我经常看到大哥用树枝在沙子上练字，我大哥的字可好看呢，可惜我脑子笨，到现在都认不了几个字。”

姜小妹越说越苦恼。

“姜大哥不是小学都没读过吗，他怎么会认字？还能……教你？”

叶清雪一脸惊讶。

“姐姐我偷偷告诉你，但你不要告诉大哥，是我说的喔。”

姜小妹心虚地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我大哥每次赶着骡车去县里，只要是一个人去，都会偷偷去县城学校，站在外面偷听老师讲课呢。”

原来是这样？

难怪姜大哥懂那么多东西。

叶清雪“恍然大悟”。

“对了小妹，麻烦你看着火，我上楼去叫姜大哥，咱们家准备开饭了。”

叶清雪强压心中的辛酸，对着姜小妹笑了笑。

“耶，太好了，开饭喽，吃肉肉喽！”

姜小妹顿时眉开眼笑，开心地拍着手。

叶清雪起身走到前方吊脚楼，正要踩着木质楼梯上楼，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叶清雪一愣，走上前打开门，脸色顿时大变。

大门外。

密密麻麻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纷纷跟在张强身后，黑压压一片。

每一个村民的手中，竟都拿着碗筷！

“好香！”

“妈德，姜涛这小崽儿，居然真打到了山鸡！”

“这也太香了！”

本来，众村民都是半信半疑，只是跟着张强过来碰运气。

但如今，众村民终于能确定——姜家果然有鸡肉！

“张强，你带那么多人来我家，你究竟想做啥？”

叶清雪一脸紧张，隐隐感觉不妙。

“你家？”

张强笑了，“叶同志，这里是姜家，何时成了你的家？”

“强子，何必和这女人废话？”

人群中，一个老头不耐烦地说道。

“妈德，姜涛让强子通知咱们，说请全村吃鸡，这女人居然不让我们进去？”

“大家一起进去，要不等会儿鸡肉炖烂了，那就不好吃了！”

走！

哗啦啦！

叶清雪还没醒悟过来，便不知道被谁，蛮横地一把推倒在地。

等叶清雪起身之时，这才发现，众村民如潮水一般，一窝蜂地冲进吊脚楼。

所有人都如饿狼一般，人挤人，人踩人，疯狂地朝着后院冲去。

“完了！”

叶清心中一咯噔，俏脸顿时一片苍白。

后厨可不止一只鸡，还有姜涛带回来的几十斤米面！

那么多村民们冲进去，大家一人抢一点，那还了得？

“姜大哥那么信任我，我就算死，也不能让这些人得逞。”

叶清雪咬咬牙，颤抖着捡起扁担。

然而当叶清雪回头之时，他顿时惊呆了。

后院。

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年，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大门堵死。

他的手中，赫然握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