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遇险

　　晨光在地灵渊的褶皱间晕染开来，灰白色的天光渗过硫磺雾，给嶙峋的火山岩镀上毛玻璃般的釉色。岩浆河褪去夜间的赤红，表面泛着油膜般的光泽，偶尔炸开的硫磺气泡在河面留下龟甲状裂纹。

风化的黑曜石滩上散落着孔洞密布的浮石，夜露在蜂窝状的孔洞里凝结成珠，被晨风一吹就叮叮当当滚落。枯死的火榕树张着焦黑的枝桠，枝头挂着昨夜凝结的赤晶霜，正在晨光里融化成细小的红宝石，簌簌跌进岩浆冷却形成的琉璃壳。

岩缝间冒出的白烟贴着地面游走，像一群贴着地皮逃窜的银鼠。远处七十二柱峰隐在晨雾里，昨夜喷发的火山灰正顺着岩壁缓缓滑落，在硫磺河下游淤积出新月形的灰滩。

众人继续往里走，地灵渊深处涌动的岩浆河在洞窟顶部折射出暗红光晕，慕寒渊后背紧贴着滚烫的岩壁，青冥焰凝成的罗盘在掌心微微震颤。赤精石在岩缝里泛着血玉般的光泽，像某种沉睡凶兽半睁的瞳孔。

西北三十步。他压低嗓音，剑锋挑开垂落的火藤时，叶片间簌簌落下细碎的火星子。

白璃素白的衣袖翻卷如蝶，冰蚕丝在硫磺雾中织就一张半透明的网。赤精石落入网中的瞬间，铁塔突然暴喝一声，巨斧裹着罡风劈向岩壁：这里还藏着三颗！

老烟斗的烟杆堪堪架住斧刃，青铜烟锅与玄铁相撞迸出几点火星：火纹晶矿脉最忌蛮力——

警告被岩层崩裂的轰鸣截断。蛛网状的裂纹中渗出暗红色浆液，铁塔的络腮胡被热浪燎得蜷曲发焦。慕寒渊嗅到空气里弥漫的硫磺味突然变得浓烈刺鼻，喉间像是塞了团燃烧的棉絮。

六对紫金竖瞳在裂缝深处次第亮起，每只都有磨盘大小。覆盖着熔岩外甲的身躯碾碎石棱探出岩层时，慕寒渊听到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这分明是《地渊妖兽志》末页记载的六阶凶兽，紫炎地龙。

退！炎雨的赤鳞鞭缠住铁塔腰身急撤，鞭梢鳞片在熔岩池边缘灼得通红。原先站立处已化作翻涌的岩浆，气泡破裂声如同恶鬼的嗤笑。

白璃的冰魄珠悬在半空结成二十八宿阵，寒霜顺着她的指尖在岩面蔓延。这冷美人总是这般，连警示都吝啬言辞，只是突然扬手射出十二枚冰锥，精准钉向妖兽骨尾第三关节的软膜。

慕寒渊的青冥焰化作锁链缠上骨尾，炽热反噬顺着手臂经脉直窜心脉。识海里传来夜翌的冷哼，灵力化作细针刺入神庭穴，逼得他侧身翻滚。原先立足处被骨尾洞穿的岩层，正汩汩涌出赤红浆液。

铁塔！破它下颚！炎雨的长鞭与骨尾相撞，赤鳞碎片如落樱纷飞。壮汉咆哮着跃起，斧刃砍在妖兽下颚却只擦出串火星。紫炎地龙昂首喷出熔岩火柱，铁塔胸前的护心镜瞬间汽化，皮肉焦黑间渗出琥珀色的骨髓。

慕寒渊抛出的寒玉瓶在空中划出弧线，却在触及铁塔手掌前被气浪掀飞。白璃的冰蚕丝卷住瓶身回拽，冷玉般的面容映着火光：接好。

老烟斗突然扯开灰布短打，露出心口狰狞的火蝠纹身。这平日里总眯着眼抽烟的老头，此刻眼白爬满血丝：带小崽子们走。他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里，火蝠纹竟化作实体扑向紫瞳，翅翼扇动的热浪灼得人面皮发紧。

慕寒渊被炎雨拽着后领疾退时，最后瞥见的是老烟斗佝偻的背影。青铜烟锅在熔岩里浮沉，像艘倔强的小舟。

分头！炎雨劈手斩断众人腰间的冰蚕丝，赤鳞鞭卷住地龙前爪折向岔路。慕寒渊看到她发间的火羽簪子断成两截，红衣翻卷如残破的战旗。

骨尾扫过岩壁的轰鸣近在耳畔，慕寒渊御剑腾空时，青冥焰在身后拖出彗星般的尾迹。夜翌的灵力突然在识海炸开，他本能地缩颈翻滚，腥臭的吐息擦着后颈掠过，带起片灼热的刺痛。

断魂崖边蒸腾的雾气浸湿了破碎的衣摆，慕寒渊望着渊底翻涌的云海，突然想起药庐窗外那株总是探进窗棂的忍冬藤。身后紫金竖瞳映出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像戏弄猎物的猫。

青衫没入云海的刹那，崖壁上浮现金色铭文，与青铜钥匙的纹路遥相呼应。失重感裹挟着硫磺味灌入鼻腔，慕寒渊在急速下坠中竟嗅到一丝清甜的草木香。

寒潭溅起的水花惊散了发光鱼群，古老阵纹在潭底流转。慕寒渊挣扎着浮出水面时，发现胸前的灼伤正被淡金泉水缓缓修复。夜翌的虚影蹲在潭边，指尖撩拨着星沙般的微粒：龙血地脉...这倒是意外之喜。

顺着暗流漂出半里，岩壁上开始浮现翡翠色的晶簇。转过弯道的瞬间，万千发光藤蔓垂落的景象，让慕寒渊想起某年上元节见过的琉璃灯海。九朵紫炎天罗花在水潭中央舒展花瓣，道纹流转间似有梵音低吟。

这方药园，可不是阿猫阿狗能进的。

戏谑的童音伴着破空声袭来，慕寒渊旋身避开的三枚孔雀翎，正钉在他方才倚靠的晶柱上。彩衣童子赤足踏着虚空涟漪，腕间银铃随着步伐轻响，发梢别着的孔雀翎在幽光里泛起七彩晕芒。

慕寒渊悄悄将青冥焰聚在掌心，面上却露出温和笑意：在下误入宝地，还望仙童指条明路。

彩衣童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慕寒渊道:这里设下了禁制，你这修为也离化神期相差甚远，倒是有趣，你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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