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茶烟识人

　　证物室里，头顶的排气扇发出沉闷的嗡嗡声，我站在玻璃柜前，双眼紧紧盯着里面的翡翠钉。

盯得久了，耳边竟隐隐泛起若有若无的哭声，那声音竟和上周我在殡仪馆焚化炉旁听到的动静如出一辙。

“罗哥，这玩意真会唱歌？”

我回过头，是新来的辅警小刘。

他嘴里叼着棒棒糖，警用腰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胯上，显得十分随意，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去开玻璃柜的门。

我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说道：“戴手套。在证物室里，这些证物可都不能随意触碰，每一个都可能藏着关键线索，这是规矩，更是对案件的尊重。”

小刘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嘴里嘟囔着：“不就是些从死人身上弄来的东西嘛，还这么讲究。”

不过，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扯过橡胶手套戴了上去，随后他伸手去开304号柜门。

柜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刺骨的寒气就汹涌地扑了出来，瞬间在他的镜片上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白霜。

就在这时，我的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了我。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青紫色的手指从地漏里伸了出来，指甲缝里还嵌着一些细碎的柏木碎屑，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再看小刘，他还在那儿费力地跟柜门较劲，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而此时，周瘸子的虚影正从304柜里缓缓往外爬。

那身沾满尸油的外套，可不就是他火化时穿的寿衣嘛。

“钉子…我的钉子…”

周瘸子阴森的声音在证物室里回荡，独眼滴着黑色的黏液，让人不寒而栗，而他伸出腐烂的指节，一把扣住了小刘的手腕。

小刘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七枚翡翠钉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突然穿透玻璃，以极快的速度精准地钉入小刘的眉心。

小刘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血浆就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滑进了他大张的嘴里，场面极其血腥恐怖。

“砰”的一声，门被猛地踹开，沈绫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中的解剖刀带着凌厉的气势，擦着我的耳畔飞过，“噗”的一声钉穿了周瘸子的虚影。

周瘸子的鬼魂瞬间炸成满地的蟑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然后纷纷钻回地漏里消失不见了。

沈绫夏神色凝重，她几步走到小刘身边，一把扯开他的制服，只见小刘的心口赫然凸起一个棺材状的淤青，看着十分诡异。

她皱了皱眉头，拿出镊子，小心翼翼地拔出那枚钉入小刘眉心的翡翠钉。

随着翡翠钉被拔出，竟带出了半截靛蓝色的蜈蚣，那蜈蚣还在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碰过钉子的都得死。”沈绫夏缓缓说道。

这时，赵铁峰举着配枪冲了进来，枪口还冒着青烟，嘴里大声骂道：“他娘的又诈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证物室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诡异的事情？”

我这才注意到，他脖颈处的铜钱状尸斑已经蔓延到了耳后，最末那颗正对着“玉衡”位，看着十分瘆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只感觉那里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蠕动。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是1997年慈安孤儿院的合影，可奇怪的是，本该是我站的位置，此刻却站着个小女孩。

她腕上的银镯与沈绫夏解剖时戴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说这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沈绫夏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突然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口，锁骨下方赫然也有个浅淡的棺印。

“我们二十年前就该是死人。”

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整排证物柜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猛地弹开。

周瘸子恐怖的身影从每个柜门里探出半截身子，他的瘸腿拖着铁链，在地上刮出一串串刺眼的火星，发出让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翡翠钉像暴雨一般朝着我们射来，我来不及多想，赶紧抄起身边的防爆盾，将沈绫夏护在身后。

翡翠钉撞在盾面上，发出一连串脆响。

“戌时三刻…”

所有鬼魂齐声嘶吼，震得日光灯管接连爆裂。

应急灯下，我惊恐地看见小刘的尸体正在慢慢融化，血水在地上缓缓流淌，最终汇成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赵铁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依旧强装镇定，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调转枪口。

“砰”的一声，子弹擦着我的肩膀飞了过去，击中了我身后的虚影。

我回头一看，只见穿嫁衣的母亲出现在弹道尽头，随着子弹的击中，她的身影渐渐消散，身上金线绣的鸳鸯缺了一只眼睛，不停地淌出柏油般的黑血。

沈绫夏见状，急忙往我手里塞了一把柳叶刀，大声喊道：“用你的血！”

我来不及细想，一咬牙，用刀锋划过掌心。

鲜血涌出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清晰地涌上心头。

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产房里灯光昏暗，祖父神色凝重地把翡翠钉按进胎盘化的黑棺，接生婆王阿嬷在一旁惊恐地哭喊着：“镇阴人的棺材要活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是要出大事啊！”

我紧握着沾血的刀刃，用尽全身力气劈开翡翠钉组成的阵眼。

随着阵眼被劈开，整个证物室里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整栋楼也开始剧烈震颤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我们拽着昏迷的赵铁峰，拼命朝着安全通道逃去，就在我们快要逃出证物室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可我们哪里有时间去顾及那些。

我们一路跑到地下车库，刚进入车库，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就扑面而来。

我定睛一看，只见十二具焦尸倒吊在承重梁上，他们的脚踝处挂着铜钱，随着他们身体的晃动，铜钱叮当作响。

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突然，最末那具焦尸的眼睛缓缓睁开。

竟是重瞳！

“哥哥，该换你守棺了…”

沈绫夏见状，急忙跑到通风管旁，把随身携带的酒精泼在上面，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

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浮现出青铜棺的纹路，沈绫夏焦急喊道：“去老宅枯井！”

话音未落，所有焦尸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翡翠钉从他们的眼眶中激射而出，朝着我们飞来，在我胸前拼成了一个残缺的镇阴符。

我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青铜纹路像是活了一般，迅速爬满我的全身，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在皮肤下面蠕动。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终于穿透车库天窗，洒在我们身上。

随着晨光的到来，那些诡异的异象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沈绫夏瘫坐在血泊里，脸色苍白如纸，白大褂的口袋里掉出半片青铜襁褓。

我捡起一看，那襁褓边缘的榫卯结构，正与二十年前我含在嘴里的那块严丝合缝。

整整七日，赵建峰才恢复了精神，随后我们来到了老宅。

老宅的院墙爬满了枯藤，像是一层破败的铠甲，在风中瑟瑟发抖，只要风稍微大些，就簌簌地掉渣。

赵铁峰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打量着眼前的铁门，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了上去，“哐当”一声巨响，惊飞了檐下做窝的乌鸦。

那些黑影子扑棱棱地掠过沈绫夏的肩头，吓得她微微一颤。而她手中的罗盘指针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突然卡死，直直地指着院中那口枯井。

“就这破地方？”赵铁峰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一边说着，一边用警棍戳了戳井沿的青苔。

“二十年前就该把这井填了，留着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井绳早已经烂成了絮状，沈绫夏开始往辘轳上缠新麻绳，可我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那味道和殡仪馆棺材里的一模一样，让我心里不禁一紧。

就在绳结刚系到腰间的时候，井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头狠狠地撞在木板上，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惊悚。

“我先下。”赵铁峰把对讲机别在腰带上，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你小子跟紧了，别跟上周似的尿裤子，到时候可别指望我救你。”

他的话里虽然带着玩笑的意味，但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只是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井壁的湿气很重，寒意顺着皮肤渗进骨髓，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打开手电筒，昏黄的灯光照在井壁上，只见砖缝里嵌着指甲盖大的翡翠碎屑，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当我们下到五米深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沈绫夏焦急的喊声：“停！三点钟方向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