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丹房探秘意难平

　　月光在菌毯上流淌出银灰色的脉络，李金水盯着少白道袍翻飞时露出的暗纹，那些纠缠的菌丝在移动中不断重组。

当少白第三次强调药引必须用卯时采摘的紫背天葵时，他忽然意识到对方脖颈处正在蠕动的菌斑形状——正是昨夜石壁腐蚀出的震卦图案。

明日申时前将药引送到守真师叔处。少白的灯笼突然爆出青绿色火星，菌毯表面应声凸起数个小丘，那些半透明的菌囊里隐约可见婴儿蜷缩的轮廓。

李金水感觉金脚环在道袍下收紧，金属纹路陷入皮肤的灼痛提醒他宁霜还泡在药池里。

二更的梆子声穿透菌丝网络时，李金水正用银针挑破指尖的菌疱。

暗红血珠滴在铜镜上，竟顺着镜面裂纹游走出周秀娜消失那晚的星图轨迹。

窗棂外飘过的磷火映出九个重影，每个光晕里都闪动着宁霜被菌丝裹挟时定格的表情。

金脚环突然发出蜂鸣，十二道金丝刺入脚踝穴位。

李金水踉跄撞翻药柜，三十六个青瓷罐同时倾覆，不同颜色的菌丝在月光下疯狂交媾。

他看见自己手掌的菌斑正在吞噬月光，那些银白色光粒在皮下组成新的阵图——正是丹房方位。

五更鸡鸣撕开菌毯的瞬间，李金水在井台撞见挑水的二蛋。

这个兔唇少年头顶悬浮着三团磷火，每团火光里都漂浮着宁霜身体的一部分影像。金水哥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二蛋说话时嘴角菌丝簌簌掉落，他腰间新挂的玉牌上，赫然印着与周秀娜发饰相同的菌纹。

晨雾漫过丹房飞檐时，青铜门环正渗出暗绿色黏液。

李金水数着菌毯上第七十三个阵眼图案，突然听见门内传来金属刮擦声。

当他伸手触碰门环的刹那，整扇门板突然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那些鼓动的脉络正朝着某个清洗中的器物汇聚......菌毯在门槛处突然停止蔓延，李金水扶着青铜门框时，指腹触到某种类似胎盘膜的温热粘液。

丹房内七盏长明灯悬浮半空，每盏灯芯都是团跳动的磷火，将正在清洗丹炉的五个道童照得通体发蓝。

他们手持菌丝编织的拂尘，沾着暗绿色药汁擦拭丹炉表面蠕动的铭文。

金水师兄安好。最外侧的林素雪转身行礼，她耳垂挂着的菌丝坠子突然爆开，溅出几滴散发腐木气息的黏液。

李金水注意到她清洗的炉脚位置，那些青铜饕餮纹正在吞食地面菌毯，每吞食一寸，丹炉底部就浮现出类似宁霜手腕淤青的斑痕。

他装作查看壁龛里的丹经，实则用余光扫视东南角的紫檀药柜。

第三层抽屉缝里渗出缕缕银丝，正是昨夜铜镜血珠绘制的星图颜色。

当他要靠近时，身后突然传来菌毯被碾碎的粘腻声响——三团悬浮的磷火将他的影子钉在药柜上，扭曲成脖颈套着锁链的形态。

在看守真师弟的《太清金液篇》？元成子的道袍下摆翻涌着黑色菌浪，那些活体菌丝正将地面清洗药童们掉落的指甲卷成小漩涡。

老道枯瘦的手指按在药柜边缘，柜面立即浮现出血管状的凸起，李宝水闻到了类似周秀娜洗发水的茉莉香从那些血管里飘出。

李金水喉结滚动两次才发出声音：弟子见炉火纯青，想起守真师叔炼丹时...话未说完，元成子道冠上垂落的菌丝突然绷直，尖端刺入他左眼的泪腺。

剧痛中闪过周秀娜被磷火吞没的画面，他急忙改口：想起师伯当年炼成九转丹的盛况！

菌丝缓缓缩回道冠，在元成子头顶盘成太极图案。外丹之道，夺天地造化之机。他枯黄指甲划过药柜，五道抓痕里立即涌出冒着热气的朱砂液，当年老夫在终南山采药，见过真正的仙人抚顶。

李金水感觉金脚环开始发烫，那些刺入穴位的金丝正将某种记忆注入血液——他看见二十岁的元成子跪在菌毯上，将三根手指插入丹炉沸腾的药液。

现实中的老道突然掀起道袍，腹部赫然镶着半截青铜丹炉，炉口不断渗出带着星芒的菌丝。

师伯这是...肉身成圣？李金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当元成子得意地展示肋间生长的灵芝状菌群时，他注意到老道后颈的皮肤正在龟裂，裂缝中闪烁着与周秀娜消失时相同的星图光点。

窗外传来菌毯吞咽晨露的声响，元成子突然掐诀指向虚空。

悬浮的磷火灯瞬间熄灭，又在重新亮起时变成九盏。

每盏灯芯里都蜷缩着个发光的胎儿，它们的脐带穿过屋顶菌丝网络，最终汇聚到丹炉底部某个不可见的空间。

明日寅时三刻。元成子的道袍突然鼓胀如帆，袖口飞出成群发光的菌孢，带着你的...他的声音突然被丹炉内传出的婴儿啼哭切断，那些正在清洗炉壁的道童们同时仰头，眼眶里涌出的不再是泪水，而是细如发丝的银色菌苗。

李金水后退时踩碎了地砖缝隙里的菌囊，爆开的黏液在空中凝结成宁霜痛苦的面容。

当元成子用菌丝缠住他的手腕探查经脉时，金脚环突然震动出七个不同频率的嗡鸣——这恰是昨夜铜镜显示的北斗崩毁之数。

丹炉底部渗出的朱砂液在菌毯上蜿蜒成血河，元成子枯槁的手指突然插入自己肋间的灵芝菌群。

当他抽出三根沾满发光孢子的指节时，整个丹房的菌丝网络突然收缩成紧绷的琴弦。

润血丹需取银苗三钱。老道的声音带着菌丝摩擦的沙沙声，指尖孢子弹射到半空，竟在磷火中凝成发光的药材图样。

李金水盯着那些悬浮的光斑，发现所谓银苗正是道童们眼眶里生长的银色菌苗。

他下意识摸向怀中藏着的铜镜碎片，不料元成子道袍突然鼓胀如蟾蜍。

那些游走的菌丝沿着地缝缠住他的脚踝，将金脚环的十二根金丝生生拽出皮肉。记！老道暴喝时，头顶太极菌冠裂开缝隙，露出半颗布满菌斑的眼球。

李金水慌忙撕下道袍下摆，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笔墨。

情急之下抄起丹炉旁未燃尽的炭渣，在月白色衣料上疾书。

炭尖划过布料时，那些编织在经纬中的菌丝竟自动排成工整小楷，将元成子口述的晨露需取菌毯吞咽时的头道津液等诡异要诀尽数呈现。

成了！

成了！他捧着写满黑字的衣摆凑到元成子跟前，没注意到自己袖口沾着的磷火孢子正把布料烧出星图状的孔洞。

菌丝编织的文字在磷火下泛着诡谲的银光，那些记录着寅时胎息月蜕为引的字句竟开始自行蠕动重组。

元成子道冠上的菌丝突然全部竖立，宛如暴怒的刺猬。

老道枯黄的面皮泛起紫黑色菌斑，腹部镶嵌的青铜丹炉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李金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道袍下涌出的菌浪掀翻，后脑重重磕在正在吞食菌毯的饕餮纹炉脚上。

竖子安敢！元成子的怒喝引发菌丝网络共振，五个清洗丹炉的道童同时爆成漫天孢子。

老道踹人的右脚还残留着菌丝幻化的利爪形态，道袍下摆翻飞时露出的小腿已完全菌植化，那些蠕动的蘑菇伞盖正吐出带着周秀娜面容的孢子云。

李金水蜷缩在药柜阴影里，看着元成子化作菌丝旋风冲出丹房。

他抹去嘴角渗出的银色血液，发现掌纹间新生的菌丝正贪婪吮吸着地面残留的朱砂液。

写满丹方的衣摆飘落在菌毯上，那些炭字竟在吸收磷火后显露出第二层血字注解。

当二更的梆子声穿透菌丝帷幕时，李金水终于注意到诡异之处——整座丹房没有半张纸笺，墙面的《黄庭经》是用菌斑拼凑的虚影，就连药柜抽屉里的所谓丹经，打开后也只是层层叠叠的菌膜。

元成子暴怒时崩断的菌丝在地面拼出歪扭的咒骂，细看竟是孩童初学字时的笔画错误。

窗缝渗入的夜风掀起他残破的道袍，金脚环突然发出七短三长的震颤。

这种频率让他想起周秀娜教过的摩斯密码，当时她笑着说要教他和星星说话。

李金水猛然攥紧写满丹方的衣摆，炭灰混着菌丝黏液在掌心捏出个古怪的卦象。

丹炉突然发出蟾鸣，炉盖缝隙渗出带着星芒的雾气。

李金水蹒跚着走向备药区，发现所有药材罐的标签都是重复的菌斑图案。

当他取下标注银苗的青瓷罐时，罐底黏着的半片指甲突然立起，在菌毯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逃字。

菌毯突然剧烈抽搐，将散落的药材卷成个胚胎状的茧。

李金水攥着丹方退到墙角，发现计时香的香灰正在菌毯表面自动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当子时的磷火穿透窗棂时，他背后的墙面突然浮现出周秀娜的掌印——那正是半年前她按在精神病院玻璃窗上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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