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请求
书名:花重芙蓉城 分类:现言 作者:段无我 更新时间:2023-12-10 10:28:59
又是一个多雾的早上,皇宫内可见距离不足十步。
后宫诸院间的小径上,行走在此,竟看不清道旁的花草树木,只能从满园馥郁中得知,腊梅已经绽开。
赤凤宫内,两人谈论着前一日发生的事,时而传出恣意的笑声,让庭前冷寂的园子平添了几分生气。
范昭仪满脸高兴道:“皇后的消息真是灵通,西球场那边刚发生了事,就迅速传到了宣华苑来。”
张皇后冷哼一声,翘着嘴角道:“你是亲眼看到了的,本宫已经帮你们母子到这份上了,以后可别再说没帮你什么。”
“臣妾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是哪个下人瞎说的吧。”范昭仪脸色一白,慌忙辩解,“一直以来,臣妾都教导珏儿,千万要记得皇后的好,皇后乃嫡母,当孝敬为先,这一回,他便非要来给皇后问安。”
“来问安就不必了,免得惹人生疑,等他入住东宫后再说吧。”张皇后往身后稚榻上一靠,显出夭柔的身段,懒懒地说,“我总感觉身心交瘁,只怕无福看到他荣登玉座那一天,若他有那份孝心,能感念我,将来对凤仪公主好些就可以了。”
“皇后身康,定会寿岁绵长。玄珏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不敢不念皇后大恩。”范昭仪话说得衷恳,俄而又稍显忧色,“长皇子我现在倒是不担心,担心的是李德妃的儿子。”
虽说皇上对长皇子的惩处不甚令人满意,但经此一事,长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多半已跌入谷底,范昭仪于是得寸进尺,将矛头再指向了三皇子。
张皇后直视她道:“一个小孩子你担心什么!是看现在皇上宠爱他多,心里着急了?别看他现在聪明,有句话叫‘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教玄珏不要犯事,少贪玩,多学好,一步步提升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见张皇后无心讨论三皇子,范昭仪转而笑道:“别说现在珏儿可认真了,听从我的教诲,每日在房中读书写字呢。现在写出来的字真叫漂亮,哪日带一幅给皇后瞧瞧。”
张皇后投去赞许的目光,接着叹了口长气:“昨日为了帮你们母子,倒便宜那个慧妃了,本想看她出丑的模样……听说我们一走,宴席就散了。”
张皇后说完话,范昭仪脸上略露出一丝歉意。
这时游金安进来禀报,说慧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张皇后犯笑:“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让她进来吧。”
费蓉儿带着笉卉进来见礼。
笉卉两眼周围一团灰黑,必定是昨夜和姐姐聊得太晚,睡眠不足——昨夜太晚,俞色长留在了宫中过夜,今日清早才回教坊。
张皇后招呼了婢仆给费蓉儿看了座,之后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拨弄手中的杯盏。
费蓉儿温婉地说道:“臣妾这是感谢皇后厚爱来的,另有一件事情要请求皇后。”
所谓厚爱,不过是张皇后在宴上说了几句亲密的话,那些话听起来极富诚意,不像是装出来的,至少费蓉儿不相信谁能够昧着良心说出那样的话来。
张皇后面上作笑道:“慧妃有何事能来求我?”
费蓉儿看了眼身旁的笉卉,言道:“臣妾身边的侍女笉卉,平素端正识体,心地善良,因而受天恩垂怜,得以与她失散多年的姐姐相认,现在她希望能出宫陪伴姐姐,所以特来请求皇后予以恩准。”
张皇后迟疑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这个本宫哪能作主,你要知道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万一放走的不对,必定要受皇上怪罪,本宫总不能——说是慧妃放走的吧。”
后宫的女人,除妃嫔和有名分的女官,那些供役使的宫女们,皇后有权决定她们的去留,只需在尚宫局除名即可。
举手之劳也会遭到拒绝,想前一日两人还有说有笑,现在情况又有不同,莫非张皇后的那些话不是发自内心,费蓉儿想不明白。
她本想再次恳求一番,但见张皇后的态度明确,怕是多说无益。看了眼身旁的笉卉,笉卉仍保持着婢女规矩的神态,还向她投来表情,示意没有关系。
张皇后嘴角挂着浅笑,有些得意的样子,却不带半分尴尬。
范昭仪左右看了看,垂眼默然不作声。
费蓉儿只好起身告了退,与笉卉拜辞回宫。
她们前脚刚走出门,张皇后便道:“她脸皮还真厚,好意思来求我,大概她是知道了身边人的来历,感受到了晦气,所以找借口打发走。”
范昭仪望了望,估计两人走远才回道:“容我多嘴一句,依我看,就将她身边的人都换掉吧,放他们出宫去,或者再派到司炭房也好。”
张皇后紧皱眉头,颇为不悦:“你什么时候也替她说话了!”
范昭仪笑着解释道:“我是看她在您面前恭恭敬敬,觉得该给她一点甜头,她必感激您不是?若她去求了皇上,皇上必然答应,不如先卖她这个人情。”
张皇后又气又笑:“我需要她感激吗?”
离开了赤凤宫,返回苍鸾宫路上,费蓉儿心头抑塞难受,笉卉口说没有关系,面上也难掩失望之色。
见她们愁眉苦脸回来,采萧心中了然,竟冷嘲道:“自取其辱!早上若我在,必定会拦住你们。皇后怎么会同意,想都不用想。”
采萧昨夜未见俞家姐妹相认,现下应该知晓了一切。
采艾低声道:“别说了!”
“怎么不说!就算娘娘再斥责我,我也要说!好比在太后寿宴上,任由他人灌酒,却没个人想办法,出主意,早该把我带去的。”
采艾问:“你有什么办法?”
“不能去找皇上吗?皇上那么宠爱娘娘,只要请他来,问题就解决了。遇事要动脑子,不能做块呆木头!”采萧边说边瞟向一旁的笉卉。
笉卉心情本是低落,又被羞辱无用,立刻斥道:“你说得简单,有没有想过得罪张皇后的后果?”
采萧反而提高了嗓音:“怕什么后果!总不该甘愿做砧板的鱼肉,任人宰割,你越是软弱,她越欺负你,咱们作为下人的,理应当竭力护主……”
采萧喋喋不休,指责个不停。
笉卉也是气急,突然大声道:“她是皇后!她已经害死了吴贵妃!”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两人争吵旋即停止,一直以来大家所听到的,吴贵妃之死是死于自尽,如今却说是被张皇后害死,大家都吃惊地看向笉卉。
话还未完的采萧略有失神,片刻后又要开口争论,却被费蓉儿止住了。
费蓉儿心下骇然,拉住笉卉的手问:“你是说——吴贵妃是被张皇后害死的?”
“奴婢一时急了,胡乱说的,”笉卉忽而辩白,闪烁其辞地说,“应是昨夜未睡好,神志不清,失言罢了。”
笉卉虽然矢口否认,却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之貌,想必所言是尽人皆知的事情,绝非虚构乱言。
费蓉儿安抚她说:“你向来慎言,不会无根无据,这里没有外人,你如实说好了。”
笉卉也不再借口胡言,徐徐说道:“奴婢曾说吴贵妃之死是自尽身亡,那是司法查验后的结论,也是公开的说法;而被张皇后害死一说,是宫里私下的传言,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言,是因为当初吴贵妃与张皇后争宠,两宫互不相让,斗得厉害,当吴贵妃死后,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张皇后。事情就是这样,奴婢也并非想要隐瞒娘娘。”
宫里私下的议论,并非确有其事。
费蓉儿心头舒坦了些,思考了一番,问:“你是服侍过吴贵妃的人,你认为传言会是真的吗?”
“奴婢虽曾在紫凰宫服侍,但并非吴贵妃近身侍女,所以了解也不是特别多。此事是宫中禁忌,在外还是不要提好。”笉卉望着眼前的好主,言语诚恳地说,“但不管怎么说,张皇后好与人争宠,所以娘娘您一定要小心为上,处处提防她才是。”
费蓉儿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告诫!你与你姐姐都是我的好姐妹,送你出宫之事,既然皇后不同意,我就向皇上请求吧。”
笉卉含笑道:“奴婢想再侍奉娘娘一段时日,快要过年了,待过完这个年,再请娘娘开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