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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重振旗鼓

书名:后三国演义:隋唐的诞生 分类:历史 作者:怒而飞孤鸿影 更新时间:2024-12-16 01: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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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衍北伐的雄心一直就没停过,正如他对佛祖的信仰一样。

1.收复寿阳

526年七月,北伐总司令夏侯亶送来喜讯,堤坝筑成,大水已经围住了寿阳,拿下寿阳指日可待。

“好!”萧衍觉得这一次寿阳必定是囊中之物,他激动万分地看着群臣。

首席秘书朱异不失时机地开了口:“恭喜陛下,此乃天意,此次出兵一定能拿下寿阳,荡平北朝!”

萧衍很满意,他下令元树为镇北将军,带陈庆之、韦放等人北伐。韦放,韦睿之子,韦黯哥哥。

元树北上的时候,西边曹义宗却苦不堪言。

曹义宗围困了北魏荆州许久没有任何进展,因为他遇到了硬骨头王罴。辛纂、于谨的救兵还在路上,王罴并不坐以待毙,更无所畏惧,他要利用一切资源守城,一边抚慰百姓,一边和士兵同甘共苦分粥喝。不论曹义宗是水攻还是火攻,王罴总是冲锋在前而且不带盔甲。

身边的侍卫看不下去了:“王将军,您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荆州可就丧失主心骨了······”

王罴怒睁双眼:“如果上天要让我死,那就让敌人的箭射中我的额头;否则,我一定要打败敌人!”

说来奇怪,王罴越不怕死,越是死不了,南梁的箭每次都躲着王罴的额头,王罴一次次从鬼门关中逃脱。

面对这种猛男,曹义宗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将消息报告给了萧衍。萧衍也听说过王罴的厉害,并没有苛责曹义宗,只是让他继续攻城,打持久战,希望用时间来困死王罴。

“曹义宗顿兵坚城,元树大军北上寿阳还不知结果如何,朕真是担忧呀。”萧衍自言自语地说。

太子萧统、大秘书朱异相继说好话,以此安慰萧衍。

“父皇,儿臣愿意出镇荆州,为曹义宗将军巩固大后方,替父皇分忧!”萧绎那仅剩的一个眼睛,闪烁着坚毅和勇敢。

“好,朕的好儿子!”萧衍激动地从龙椅上下来,亲自扶起行礼的萧绎。

萧衍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个孩子。十八岁的萧绎,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依然看起来炯炯有神,加上这种为国为民的精神,让他的形象更加伟岸高大。

“看看,诸位,这就是朕的儿子们,”萧衍拉着萧绎的手,再看向太子萧统、回京述职的老二萧纲,他激动地说,“曹氏父子三人不足挂齿,千年之后,世人必将称赞我们‘四萧’!”

当然,这话要是被狂妄的萧纶听到,他肯定不以为然,认为自己才是几个儿子中最优秀的。现在的萧纶还是削职为民中,他再次获得爵位,是几年后的事。

“陛下英明神武,不仅武功赫赫,更是文采飞扬······”朱异又开始了一顿拍马屁。

但朱异也没说假话,“四萧”的才气也不输“三曹”。

很快,萧衍任命萧绎为荆州刺史、镇西将军,镇守江陵。萧衍对这个自己弄瞎的儿子本来就有愧疚,当然是要尽量去满足萧绎的要求了。萧绎也并非大公无私,他知道自己排行老七,根本没有机会继承大业,还不如选择坐镇一方,掌握实权更加实惠。

于是,萧绎开始了在荆州长达二十几年的主政岁月,他也没曾想过,这个选择最后会有意无意将他推向皇帝的宝座,这是后话。再次说明,萧绎的荆州是在江陵(湖北荆州市),和王罴镇守的荆州(河南南阳邓州市)不是同一个地方。南梁的荆州算是正宗的,北魏的荆州是侨置。

再说回寿阳战场。

十一月初,梁军进入淮河一线,所到之处,望风归降。十六日,元树与夏侯亶南北夹击寿阳,在陈庆之、韦放、胡龙牙等将领英勇作战下,李宪城破被俘。陈庆之率先入城,得到了城市五十二坐城池,人口攻击七万五千,毫无疑问获得此次北伐的首功。

形势比人强,寿阳已经被水泡了快两年了,这一仗没什么悬念,梁军可以说是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十几年前修筑那么庞大的浮山堰攻城劳民伤财,寿阳岿然不动;今年的寿阳却早已被北魏抛之脑后,大量的人口和粮草让萧衍乐开了花。

一切的不愉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终于,萧衍登基二十多年来,拿到了这把北进的钥匙。

二十二日,建康皇宫,萧衍接受百官朝贺。

“寿阳回到我大梁手中,那以此为基地,北伐恢复中原,也是迟早的事情!”朱异笑着说。

“哈哈,好你个朱异,真是巧舌如簧呀!”萧衍很坦然地接受了朱异的吹捧。

“把李宪放回去吧!”萧衍十分自信,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礼佛行为感动了上天,那么就要优待俘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异带头捧场。

萧衍下令以寿阳为豫州,改合肥为南豫州,任命夏侯亶为豫、南豫二州刺史,镇守寿阳。寿阳久遭战乱,百姓大多离散,夏侯亶上任后减轻刑罚,减少税赋,经营农业,减免劳役,很快,民户又多起来了。回到洛阳后,胡太后让李宪坐冷板凳,再也没有让他进入权力中枢。

2.父子嫌隙

满朝文武都在庆贺自己,唯独却看不到太子萧统,这引起了萧衍的注意。

“太子怎么没来?”萧衍扫射着众人。

“启禀陛下,丁贵嫔病重,太子给您请过假了。”宦官张僧胤小心翼翼地说。丁贵嫔即丁令光,萧统母亲。

“哦哦,朕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怪朕太忙,也是时候去看看丁贵嫔了······”

“报,报陛下,丁贵嫔卒了!太子晕厥过去。”一个小黄门急冲冲进入殿内,宣布了这个噩耗。

这个月以来,南梁军队在寿阳前线大展身手,萧统的母亲却病危了。相比于千秋伟业,萧统更加关注最爱的亲人,母亲生病后,萧统天天在伺候汤药,睡觉也没脱过衣服,只为了能随时起床伺候母亲。可惜,母亲还是去世了。

萧统是儒家传统经典熏陶出来的孝子,对母亲的死,他是连续几天一口汤水都喝不下,每当痛哭的时候,撕心裂肺,直接晕过去。

萧衍听说了,赶紧派张僧胤去劝说:“居丧不能哀痛过度危及生命,这是圣人的规定,无力胜任丧事就等于不孝。朕还没死呢!哪能这样毁伤自己的身体!赶快勉强喝点儿稀粥。”

听了父亲的话,萧统勉强打起精神,每天只喝一升麦粥,日渐消瘦下去。萧统身体向来肥壮,腰带有十围之长,可是到现在却减削过半。知道萧统是听不进去的,散朝后,萧衍亲自来看望萧统。

萧衍看着面黄肌瘦的儿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听说你吃的过少,越来越瘦。我近来没有别的病,见你这样,我心里堵得慌,也犯了病。你应该勉强自己多吃点儿,别让我老替你担心。”

萧统呜呜地哭着,勉强答应了几句,又继续沉浸在悲伤之中,萧衍摇摇头,只得由他去。

萧统为了让母亲得到安息,到处找人买风水宝地,这消息很快传到商人耳朵里,商人找到朱异去行贿,表示愿意卖地给太子。朱异请示萧衍,经过萧衍的同意,萧统买到了这块风水宝地。

正当萧统在欣赏观看这块墓地时,一个路过的道士摇了摇,叹道:“好地是好地,可惜······”

“嘿,你个臭道士,敢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语!”说这话的是萧统的贴身宦官鲍邈之,一边说着一边就去驱赶道士。

萧统劝阻了鲍邈之,向道士行了个礼,和声细语地说:“您看这块地有什么问题么?”

道士掐指一算,然后慎重其事地回答:“此地对太子不利,如果是做个法事,祸患倒是可以消除。”

鲍邈之听后,便如临大敌:“殿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为了您的母亲,这法事还是应该做。”

萧统从来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他对此将信将疑,鲍邈之开了口,说了很多宽慰太子的话,并表示自己愿意为太子效劳,于是萧统默许了。道士做了蜡鹅等东西放在墓穴中,以此来驱除妖邪,祈求平安,鲍邈之跑前跑后,甚是卖力,以讨太子欢心。

在给母亲守丧期间,宦官们也要轮流值班。这一夜正好轮着鲍邈之值班,他以为工作是要做给领导看的,既然领导不在,那何必傻里傻气地干?他跑去和宫女嬉戏打闹去了。

鲍邈之的脑子比较聪明,不过运气差了些,这一幕正好被萧统看见。鲍邈之无地自容,想要说些什么,又咽回了肚子里。萧统只是皱了皱眉,随后就原谅了他,萧统的眼里和心里,只有对母亲去世的悲伤。

鲍邈之见太子没有发作,他更加惶恐不安了:“莫非太子这是要对我下手?因为丧失而不便发作?”跟着萧统这么多年,鲍邈之却是最不了解萧统的人。一个人觉得领导要对自己下手,那么无论领导做什么,他觉得这都是一些暗示。

内心有鬼的鲍邈之咬了咬牙:“既然不让我活,那我先让你死!”

他跑到萧衍跟前,神神秘秘地说:“陛下,您最近身体不舒服,是因为太子······”

萧衍看他扭扭捏捏,打起了精神:“太子怎么了?”

鲍邈之颠倒黑白,说是太子做法事诅咒萧衍早死,以便提前接班。

在皇家,太子永远是最敏感的人,他是皇帝潜在的竞争者,太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尽管萧衍知道儿子仁孝,但他当了皇帝几十年,已形成了职业病,他必须对威胁自己皇位的人严防死守,萧衍听完鲍邈之的话,立刻警觉起来。

萧衍派人去墓地检查情况,果然发现了蜡鹅等东西,他想彻查此事。宰相徐勉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皇上,恐怕此事另有隐情,太子乃国本,轻易动摇恐怕······”

徐勉担任过“太子詹事”,也就是太子萧统的老师。

徐勉在萧衍篡位称帝的时候发挥了巨大作用,萧衍也对他很信任,让他掌管国家的行政与军政大权,他经常是早晚都不能休息,一两月才回一次家,他熟悉文案工作,一面批改文件,一面接待客人,“应对如流”。接待客人的时候,徐勉“只谈风月不谈国事”,私德无可挑剔。徐勉一口气发明了“应对如流”“只谈风月不谈国事”两个成语,这样的人很难不让萧衍喜欢。

徐勉都给太子说话了,萧衍也知道兹事体大,最终将那个道士杀掉了事。

此后,萧衍开始猜忌萧统,和他讲话开始冷言冷语,而萧统却对此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到父亲对自己态度变了,萧统自责不已,情绪日渐低落,父子之间就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萧衍对此也心烦,他便继续把心思放在北伐和佛教事业上。

3.佞佛真相

527年二月初,南梁北伐军队,五路进兵。

一,曹仲宗带领陈庆之进攻涡阳(安徽亳州涡阳县),韦放配合行动。曹仲宗是曹义宗弟弟,将门之后。

二,南梁谯州刺史湛僧智围攻北魏东豫州(治所在广陵,河南息县)。湛僧智来自樟树湛氏,为人大公无私,谦虚低调。

三,司州刺史夏侯夔,率领壮武将军裴之礼等人出义阳道(河南湖北交界,大别山区通道),攻打北魏的平静、穆陵、阴山三关,都攻下来了。夏侯夔是夏候亶的弟弟,裴之礼是裴邃的儿子。

四,将军成景俊、兰钦攻打北魏彭城,北魏任命崔孝芬为徐州行台来抗御成景俊。成景俊是老面孔了,兰钦来自将门世家,任职直阁将军,也就是萧衍皇宫的警卫队队长。和陈庆之一样,兰钦也是萧衍很亲密的人,自从萧衍培养陈庆之成功后,他希望复制自己的用人模式,把希望寄托在了兰钦身上。萧衍的这种用人方法不新鲜,正如汉武帝刘彻培养卫青、霍去病那样,用身边人,一来程序简单、指挥灵活,二来忠诚度高。

五,将军彭群、王辩围攻北魏琅邪郡(山东临沂市)。

这几路梁军,北魏最顾虑的还是彭城。目前镇守彭城的是老臣杨昱。彭城失守,那梁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河北大地。崔孝芬出发前,胡太后专门找他来谈话,因为他之前是元叉的同党。

“听说你之前对元叉说过‘这个老太婆应该被赶走’这样的话?”

胡太后无非就是想让崔孝芬表态站队,试试他的忠诚度。元叉已死,死无对证,崔孝芬自然要和他划清界限了,厚着脸说:“我承受国家的厚恩,确实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假使说过,谁又能听到过呢!如果有人听到过,那么他与元叉的亲密就远远地超过我了。”

崔孝芬这话说的坦坦荡荡,胡太后惭愧不已。胡太后并没有完全信任他,而是派心腹李叔仁和他一同出征。成景俊效法夏侯亶,也尝试水淹彭城,魏梁双方展开激烈战斗。

将士们在北边浴血奋战,萧衍依旧沉浸在收复寿阳的喜悦中。

三月初八,建康城。

“收复寿阳,那是佛祖的功劳”,萧衍双手合十,很虔诚的样子,对着茫然四顾的大臣说,“朕决定舍身同泰寺,为天下苍生祈福。”萧衍说罢,朝朱异看了看,朱异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啊?这······”

萧衍的话仿佛一块扔进湖水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群臣像是失去了根的浮萍,被卷入旋涡之中,无法自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乱作一团。

参军郭祖深黑着脸,看左右的人只知道叹息却不敢说一句话,他昂首挺胸站了出来:“臣有要事启奏”。

“郭爱卿,何事?”萧衍问道。

郭祖深打了个手势,让人抬了一口棺材进来,放在自己身边,大臣们的嘴巴张得很大,似乎能吞掉一整头猪。

萧衍阴沉着脸:“郭爱卿,这是?”

郭祖深跪了下去,扶着棺材,像背书那样,却又加了几分严肃:

“臣听说民为国本,食为民天,《礼记》说没有六年的积蓄就不成为国家,农业为当务之急。然而各级官吏苛刻暴虐,不劝农耕。如今粮食丰收,百姓尚面有饥色;如果遇上水旱之灾,拿什么来赈济?

“陛下往年崇尚儒学,设立学馆,全国上下洋溢着读书声。如今仰慕佛教,家家持斋受戒,不务农业,空谈佛理。仅建康一带就有寺庙五百余座,僧尼加起来超过十万人,资产丰厚,不缴纳赋税。僧尼吸纳的人口占了全国人口的一半,吃闲饭的越来越多,种地的越来越少。

“陛下如果广兴屯田,贱视金玉重视粮食,大规模整顿寺庙,四十岁以下僧尼全部强制还俗务农。这样数年以后,则家家富足,廉洁礼让便有了产生的条件。

“现在的官吏贪得无厌,为了完成任务,州郡一个比一个催得急,一同到县里催逼。县级长官多为庸才,上边有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于是就搜刮民财,逼人交重礼。因此到处都在随心所欲贪谋私利,欺上瞒下。

“谋臣良将哪个朝代没有?难得的是被任用罢了。臣如今直言冒犯了陛下,也得罪贵臣,必遭祸患。臣之所以不避死罪,知无不言,正因为以社稷为重。假使陛下能采纳臣的意见,臣死而无憾。”

郭祖深说完,缓缓脱下帽子和朝服,旁若无人地躺在了棺材里,因为说话太多太用力,他的胡须上泛了一层口水织成的泡沫,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萧衍的滔天怒火。

此时,朝堂上安静得有几分诡异,没有一个人敢喘气,仿佛都被定住了,他们个个后背发凉。

这几分钟里,萧衍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脸上写满了愤怒、焦虑、忧愁、不屑与惊讶,他的眉毛和嘴角像是飘荡在大海中的孤舟,一会儿上扬,一会儿落下,不知怎的是好。

看到了郭祖深的坚决,看到了群臣的悚惧,他最后竟然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笑,难道是一心向佛,所以“慈悲”为怀?

萧衍平复了情绪,开了口:“你起来吧,朕不杀你。”

郭祖深慢慢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戴好了帽子,穿好了朝服,整个过程绷着脸,没有丝毫表情,然后杵在一边,低着头。群臣听了皇帝的话,都恢复了呼吸。

“众爱卿,郭爱卿是国之良臣呀!”萧衍这才露出了笑容。

朱异赶紧小步上前:“恭喜陛下,有郭参军这样的良臣在,何愁不能国泰民安?”朱异望着郭祖深笑了笑,郭祖深却用铁锈一般的脸怼了回去。

“今日就这样吧,散朝。”萧衍挥了挥手。

至于郭祖深的意见嘛,萧衍当然心里有数,只是不能公然表示采纳,自己一心向佛,怎么能公开表示伸手抢佛祖的东西?那不是啪啪打脸,导致全国信仰崩溃?也不能公开表示拒绝,否则谁还敢直言不讳?真是全国人民都去佞佛去了,谁来生产,谁来养活这些贵族老爷?

萧衍是爬过尸山血海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得来天下的,他也知道帝国上下有多少寄生虫,他更知道是谁在养活这些皇亲贵胄,他并不愚蠢更不慈悲,这两种品质放在谁身上都可以,只有皇帝不行。

汉末开启的四百年乱世,让大家失去了精神信仰,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让大家把生命寄托在了来世,而佛教这种轮回转世的学说正好填补了底层人民的心理需求,也成为了官僚地主麻痹大众的精神鸦片。

上上下下崇尚佛教,到萧衍这会儿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与其说是萧衍大力倡导佛教,不如说是萧衍承认既成事实,肯定佛教的合法性,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几个小小的寺庙?在中国,从来没有发生过宗教凌驾在皇权之上的事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中国人真正的信仰,只有一个,就是祖先。祭祖仪式就是我们真正的宗教仪式。我们的信仰是世俗的,关心的永远是现世的生活,所以我们至今见面第一句话往往还是“吃了没”,因为传统农耕社会靠天吃饭,饿怕了,穷怕了。

萧衍要对付寺庙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他为何不这样做?为何要任凭寺庙掏空他的帝国?全天下的财富都是皇帝的,当然包括寺庙的财富。

能合法的、底气十足地从寺庙要钱要地,为何要用武力去烧杀抢掠?萧衍崇佛,目的就是把自己打造为宗教领袖,领袖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要自己的信众拿出一点钱出来不为过吧?这才是萧衍佞佛的真相。

什么普渡众生,什么转世轮回都跟我萧衍没关系,我要的只是你们寺庙圈进来的财富。

萧衍看大家都走光了,把朱异叫到内室,商议舍身同泰寺的具体事宜。朱异就是萧衍肚子里的蛔虫,他知道萧衍的需求是什么。

朱异谈了谈全盘计划:“皇上,舍身同泰寺是好事,就去待几天,到时候朝中的权贵们必定着急,咱们再让寺庙放出风声,说是要大家掏钱出来才能将皇上赎回。那些钱全部都来自大臣们的私人腰包,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您能不知道?”

萧衍听得津津有味,摸着胡须:“接着说。”

朱异舔了舔嘴唇:“他们去盘剥的都是您的子民呀,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整顿全国各级官吏,通过上交一笔巨款来赎回陛下,这种方式合情合理,利国利民。钱到了寺庙,就相当于进了咱的私人小金库,国家打仗正在烧钱呀!”

“妙,实在是妙!朱异呀,朕没有看错你!”萧衍抚掌大笑。

“吾皇英明!朱异全靠陛下栽培。”

萧衍作为地主官僚的代理人,他和底层老百姓自然是对立的,老百姓必须臣服于统治阶层;但作为皇权的代言人,他和地主官僚又是对立的,权贵们是他集权的障碍。

南梁要对外扩张,必须要烧钱,钱从哪里来?公开征税,底层老百姓不愿意;公开让大臣捐款,恐怕要捅破了天,这天下名义上是皇帝的,实际上是那些二代们的,是土豪们的,是世家大族们的。

尽管这种办法饮鸩止渴,没法彻底根治腐败,那毕竟是短平快的项目,能解决帝国的财政危机,何乐而不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帝王彻底解决了贪腐问题?没有。即便是严厉如朱元璋,贪官也是越杀越多。这就是人性。

萧衍这种办法其实针对的是那些世家大族。早在四年前,萧衍发现国家的铜钱已经出现紧缩了,因为大部分都被拿去寺庙铸了铜像,于是下令铸铁钱代替铜钱。

此后,南梁市场上流通的全部是铁钱。谁的损失最大?自然是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老百姓本来没几个钱。这些贵族被洗劫的钱,大部分被萧衍用在了全国各项开支上。

当天下午,萧衍神情肃穆地进驻了同泰寺,他对群臣们说:“回去吧,从今往后,朕就在此吃斋念佛了。”

群臣哭着喊着:“陛下,您走了朝廷大事怎么办?百姓不能没有陛下呀!”

萧衍笑而不语,独自走进了同泰寺,留下大家摇头叹息。

接下来几天,郭祖深、徐勉等人先后到同泰寺去恳请皇帝回宫,通通都被拒绝,大家最后抬出了太子萧统,结果也是一样。

十一日,朱异召集大家开了个会。

“国不可一日无君,说说看吧,诸位,该怎么办?”朱异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呀,这可怎么办呢?”大臣们又摇头叹息起来。

“朱大人,您可是陛下的心腹,您说该怎么办好?”宰相徐勉颤颤巍巍地向前一步,代表百官问了朱异。

朱异故作高深地想了想,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嗯,我这几天跑前跑后,多次拜访同泰寺,寺庙方丈说是入了佛门便出不来,何况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

“那可不行呀!朱大人,你可得拿个主意。”萧统着了急。他因为上次蜡鹅事件和萧衍产生了隔阂,这种情况下,他成为了敏感人物,他坚决要求萧衍回朝主持大事。

朱异看太子的表情,心里差点没笑出来:“殿下,微臣听寺庙的人说······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萧统问。

“快说呀,他们说啥了?”群臣咽了咽口水。

“他们说帝王返俗只有一种情况,必须要臣子们上交一亿钱给帝王赎身,这样才能对得起佛祖。”朱异说完,摊了摊手,很遗憾地看着各位。

听到一亿钱,群臣欲言又止。这皇帝又不能不要,谁敢说不管皇帝、让太子继位?那就是带头造反!

看大家失了魂,朱异做了表率,他让人带了一箱铁钱过来,打开了全部丢在地上。

“这是我两年的俸禄,为了陛下,只能如此了。”朱异一边说,一边摸着那些铁。

陆陆续续地,大家都回去取钱,拿过来堆在地上,慢慢凑足了一亿钱。

中午,朱异派人赶着几辆马车,把这些钱给同泰寺送去,萧衍依依不舍地辞别了方丈,回了宫。萧衍宣布大赦,并改年号为“大通”。

这三天,皇帝不在的三天,建康没有乱,南梁帝国没有乱,为何?萧衍根本就不是真的出家当和尚,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朝中大事无论大小都是由朱异报告给他,他在寺庙之中处理的。

一个当了二十几年皇帝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出手中的权力?皇帝这个职务是终身制,不存在什么休假或者轮岗,一旦松了手,等着皇帝的只有死。

萧衍可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人,皇帝这个职业让他只能拥有这些性格:多疑,冷酷,嗜杀,贪权,喜怒不形于色。这也是所有皇帝的共性。

大臣们未必不知道萧衍和寺庙有利益勾结,未必不知道萧衍拿这钱去打仗,知道了又如何?人家皇帝合情合理,为了天下苍生而舍身寺庙去祈福,又为了天下苍生还俗,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谁敢说半个不字?

“只怕后人误解朕呀!”萧衍看着这笔钱,私下对朱异说。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是孤独的,陛下您是圣人,何必去管那些小人的看法?”朱异昂着头,颇有几分壮怀激烈的味道,萧衍朝他点了点头。

4.对话达摩

五月初四,萧衍收到了前线成景俊一路发来的捷报。

成景俊水淹彭城失败,被崔孝芬、杨昱击退,成景俊转而进攻周边据点,顺利攻下了北魏的临潼、竹邑。兰钦更是出手不凡:击败魏彭城别将郊仲;攻拟山城,击败其大都督刘属所部;攻龙城,缴获马千余匹;击败北魏大将柴集及其襄城太守高宣、别将范思念、郑承宗等;先后拿下萧城、厥固等地。

兰钦没有辜负萧衍的信任,他先后击败杨昱派出城的杨孝邕(杨昱之子)、范思念、曹龙牙。值得一提的是,兰钦阵斩曹龙牙,这块是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真实写照呀。经此一战,杨昱再也不敢出城作战。

当萧衍看到曹龙牙的首级后,大笑不止:“壮哉,休明!”兰钦,字休明。

“恭喜陛下,”朱异看准了拍马屁的时机,“陛下除了子云(陈庆之)之外,又得了休明一员猛将!”

不一会儿,小宦官前来报告,说是广州刺史元景仲有重要来信。萧衍挥了挥手:“念。”

元景仲在信中说,天竺高僧达摩已经达到了广州,慕名前来天朝交流学习佛学。

“达摩?”萧衍的目光转向了朱异,然后开口大笑,连声说“好”。

“想必是陛下的赤诚之心感动了佛祖,陛下的佛学修为出神入化,连天竺的高僧都慕名而来!”朱异这几句话,正好射中萧衍的心窝。

“快,把达摩高僧请到建康来!”萧衍激动万分。

菩提达摩,这是中国禅宗初祖,因为禅宗在中国的影响深远,甚至可以说达摩就是中国佛教的鼻祖。

有一天,达摩向他的师父求教说:“我得到佛法以后,应到何地传化?”

师父说:“你应该去震旦(即中国),你到震旦以后,不要住在南方,那里的君主喜好功业,不能领悟佛理。”

达摩遵照师父的嘱咐,准备好行李,驾起一叶扁舟,乘风破浪,飘洋过海,用了三年时间,历尽艰难曲折,来到了中国广州。

先让达摩祖师在路上走着,咱们来看看湛僧智这边的表现。

相比之下,湛僧智这边进展缓慢。湛僧智并没有急于进攻州城广陵,他不打无把握的仗,他老成沉稳,喜欢一步一个脚印。到前线了解情况后,湛僧智联络到了陈郡的土豪刘获、郑辩,双方勾兑下来,决定合作共赢,各取所需。

七月中旬,土豪刘获、郑辩在西华造反,改年号为天授,和湛僧智互为犄角。如此一来,北魏高层不得不重视,先后派出曹世表、源子恭去增援东豫州。这二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源子恭之前出过场,鲜卑贵族,和哥哥源子雍都是北魏重臣;曹氏表来自曹魏皇族,和卢同、辛雄等人关系比较好。

有了援军,按理说东豫州刺史、镇守广陵的元庆和,应该主动出战,内外夹击湛僧智。可惜,元庆和是个典型的世家子弟,胆小懦弱,好逸恶劳。即便手下人劝他出战,也被他拒绝了。不巧,曹世表这会儿背上又长了瘤子,无法行走。

曹世表坐着车,巡视军营,鼓舞士气,告诉将军是云宝:“湛僧智之所以敢深入内地为寇,是因为刘获和郑辩都在州民中有名望,为他作内应。前不久听说刘获带兵想迎接湛僧智,离这里八十里远近。现在出其不意而发动攻击,一战即可击败他,只要刘获被打败了,那么湛僧智自然就会逃跑的。”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是云宝,复姓是云,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人物,但正如他名字那样独特,在后面几十年还有一定的戏份。

是云宝在夜里,挑选好士兵和战马,枕戈待旦,只等天蒙蒙亮,就对准备出门迎接湛僧智的刘获发动偷袭。刘获大败,死于乱军之中。郑辩因为和源子恭有交情,被源子恭藏起来。对此,曹世表召集众位将领,痛骂源子恭,源子恭不得已交出了郑辩,郑辩被杀。

湛僧智见内应都被杀了,只好撤兵。

达摩祖师名气大,一边走一边讲法,收到了各级官吏百姓的拥戴,所以路上耗费了很长时间。

十月初一,萧衍终于见到了鹤发鸡皮的达摩,二人迅速进入了哲学对话。

萧衍:“朕继位以来,营造寺庙,编译佛经,善待僧尼,应该有很大功德吧?”

达摩:“没有功德。”

萧衍:“为什么?”

达摩:“这些只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然有,却不是实有。”

萧衍:“怎样才有功德?”

达摩:“清净智慧,圆融无碍,本体空寂,无法可寻。”

萧衍:”什么是圣谛第一义?”

达摩:“空寂无圣。”

萧衍:“和朕说话的是谁?”

达摩:“不知道。”

对话戛然而止。整个过程,萧衍越说越尴尬,达摩很快就认清楚了萧衍的本质。萧衍不过是打着佛教的旗号,满足个人私欲的伪君子罢了,正如达摩师父说的那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达摩对萧衍没有好感,只是象征性地礼节往来。

十月十九日,达摩“一苇渡江”;十一月二十三日,达摩达到北魏嵩山少林寺,随后“面壁九年”,圆寂的时候一百五十岁。

萧衍也没留达摩,也不可能留达摩,萧衍对达摩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也表示鄙视。本来自己只是把佛教当成集资工具,当成揽权工具,你达摩当然不知道我作为皇帝面临的复杂问题。

皇帝作为金字塔顶尖的男人,他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阶层关系、党派关系、利益集团关系、家庭关系,稍不注意就得死在皇位上,注定干这个职业只能是世俗的,是不可能觉悟的,更不可能成佛的。

如果萧衍礼遇尊崇达摩,把达摩捧到很高的位置,那请问谁是天朝的精神领袖?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宗教界,自己必须是领袖。自己的国土,不需要达摩这样一位超凡脱俗的高人,否则,朕的权威何在?

“达摩还是太年轻,不懂权力的游戏呀!”萧衍默念着。

达摩走了,萧衍对群臣、对天下人宣传,达摩不过如此,佛学修为远不如自己。

萧衍是实干主义者,他知道他的帝国需要什么,他知道自己面临着怎样的挑战和困难,他知道自己是如何曲线救国,又是如何和寺庙明争暗斗,截取本来属于自己的财富。

5.涡阳大捷

十一月初,萧衍的良苦用心得到了“福报”,前线传来消息,广陵、涡阳大捷。

在广陵城外,经历了几个月的鏖战,湛僧智和曹世表、源子恭双方都精疲力尽,城内的元庆和从没有出兵配合援军。无奈,北魏又派出元显伯前往救援东豫州,南梁的夏侯夔带兵增援湛僧智。

南梁占据着地利优势,夏侯夔的得胜之师率先抵达广陵城下,一场大战后,曹世表、源子恭战败而逃。听说二人都撤了,元庆和更是觉得天塌了,也不管元显伯的援军,直接宣布开城投降。

毕竟是湛僧智在广陵城外奋斗了近十个月,夏侯夔把受降权利让给湛僧智。

湛僧智说:“元庆和要投降大人您,而不想投降我湛僧智,我现在如果前去受降,必定与他的心意不符。况且我所率领的都是应募而来的乌众之徒,无法用法令来约束他们;大人您向来治军严肃,必定不会发生侵暴事件,所以前去受降接管,再也合适不过了。”

听听,湛僧智这话,说得真漂亮。

夏侯夔大受感动:“湛将军乃真君子也!”

“君子人物!君子人物!”将士们齐声高呼。

于是,夏侯夔便登上城楼,拔去北魏的旗帜,树上了梁朝的旗帜;元庆和放下兵器出城投降,全城吏民安居不乱,共获得男女四万多口。

元显伯听说广陵城破,连夜跑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湛僧智掩杀,魏军损失过万。萧衍任命湛僧智兼任东豫州刺史,镇守广陵。

涡阳前线,双方僵持了几个月了,猛男如陈庆之也没有丝毫办法。而北魏的五万援军,已在常山王元昭的带领下,开往涡阳,费穆也在军中。费穆虽然投靠了尔朱荣,但名义上仍然是北魏臣子。

韦放也正快马加鞭,带着两万人,朝着涡阳奔赴。

费穆第一时间得知了梁军的行动,他说:“常山王,如今魏军久攻涡阳不下,又派援军,老臣建议趁敌人的援军立足未闻,咱们出其不意,援军击退了,涡阳城下的敌人定不战而退。”

元昭同意了费穆的建议,派费穆前往阻击韦放,自己继续朝着涡阳前进。

韦放为了在魏军之前赶到涡阳前线,亲自带两百人急行军,让大部队随后跟上。很快,费穆的几千人拦住了去路,他知道韦放的这两百多敢死队是急于赶路,这一群人不好惹。

“那就让你的硬拳头打在软泥上!”费穆打定了主意,他下令大家放箭。

你们不是不怕死么?好,那就来吧,反正我人多,我困死你们。

梁军中确实有不怕死的,韦洵是韦放的堂弟,他挥舞着盾牌和大刀朝着魏军冲来,手下也有几个胆大的,跟着韦洵一起冲锋。打仗打的就是勇气,横的怕不要命的,韦洵硬生生杀了一条血路出来,最后因战马被敌人刺伤,不得已才退下阵来。混战之中,韦放的盔甲被飞箭三次射穿,看得部下心惊胆战。

“哥,咱们突围吧!敌军人太多了。”韦洵捂着身上的伤口,朝着韦放喊着。

“不能撤退,军败如山倒,咱们先头部队一退,后续大军必定惊恐,那么败局已定。今天只有死在这里了!”韦放怒吼着,同时把被刺穿的盔甲脱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大家一看主帅这么凶残,“嗷”的一声,全部像野兽出笼那样,朝着梁军扑去,展开肉搏。韦放坐在胡床上指挥战斗,潇洒从容。

不久,韦放的后续部队跟了上来,费穆看没捞到便宜,赶紧带着残兵去找元昭汇合,韦放前往涡阳找陈庆之汇合。

元昭的先锋数万人已经到了驼涧,距离涡阳四十里地。陈庆之向曹仲宗建议:“元昭刚来不久,我们应当主动攻击。”曹仲宗犹豫不决,他看了看韦放。

韦放指了指身上被射穿的盔甲,他对陈庆之说:“子云,我不久前和他们交过手,特别是那个费穆老头子,十分谨慎;况且他们的先锋必定是轻装而来,打胜了不算胜利,打败了对我们士气不利。我们应该以逸待劳才是。”

陈庆之坚决如铁,他对韦放说:“元直此言差矣,他们最好的办法是突袭我们,而如今却在驼涧驻军,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等大军集结,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出击。如果我们夜间行动,必定能大获成功。”

曹仲宗、韦放二人相视无语,仍然表示反对。韦放当然不是怂,实在是刚才和费穆的接触战,他耗费了许多精力。

陈庆之又开口了:“如果二位不放心,我愿意以手下两百骑兵进攻,赢了自然好,输了也不会伤筋动骨。”

曹仲宗勉强答应了下来:“子云,你切记小心,不可贪功。”

暮色降临,陈庆之带着两百骑兵来到了驼涧魏军营地,在丛林中埋伏了下来。正值深秋季节,一阵晚风刮过,刀剑发出一道道寒光,映在大家脸上,他们在黑暗中盯着敌营,正如饿狼盯着羊群那般。

魏军的哨所松松垮垮站着几个站岗的士兵,营帐里的灯火逐渐熄灭,很快,人声消失。

陈庆之将两百骑兵分成了两队,一队人马全力冲锋,另一队散在丛林中举起火把并且大声呐喊营造声势。黑夜之中,魏军不知道敌军来了多少人马,他们赶紧起床准备战斗。

梁军又是投掷火把,又是射箭,又是骑马横冲直撞,魏军的尖叫声、恐慌声、呼救声乱成一片,长官根本制止不住,士兵死伤数千人。

毕竟对方人多,陈庆之见好就收,带着大家完好无损地回到了涡阳城下。元昭的大军陆续集合完毕,期间,双方展开了多次小规模战斗,彼此都没捞到好处。

战争又进入了僵持阶段。知道了梁军的套路后,费穆对元昭说:“王爷,咱们人多,只要能稳住,耗死他们不在话下。”

元昭点了头,派人去梁军身后修筑营垒十三座,打算慢慢困死梁军。

看到自己腹背受敌,曹仲宗陷入焦虑之中,他对陈庆之说:“如果敌人前后夹击,咱们的军队就会全军覆没,还是撤军吧。”其他将领纷纷表示同意,只有韦放低头不说话。

陈庆之一听说要撤兵,皱紧了眉头,这段时间他也是精疲力尽,但他是铁浇灌的,即便再累,从不在士兵面前表现出来,他认为打仗就是全靠一口气,只要有一口气在,那就要竭尽全力。

陈庆之站起身来,紧紧握着身上的佩刀,仿佛要把它捏碎,他向帐中扫了过去:“各位出征到此已经一年了,耗费了大量补给,却士气低迷都想着逃跑,这是建功立业的勇士还是流寇?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确实想要撤军,我另有密诏,今天有谁违抗的,就依密诏处置。”

曹仲宗一听,愣了一下,这小子有密诏?我是领军将领,我怎么不知道?皇帝让我出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坚决呀?曹仲宗转念一想,陈庆之是皇帝身边的侍从,人家关系铁,没准儿还真有密诏。

曹仲宗勉强答应了下来,韦放向陈庆之投去赞同的目光。

随后,陈庆之故技重施,在夜间袭击魏军大营;韦放派赵伯超、陈度二人夹击。一番血战下来,魏军四座堡垒被攻破,涡阳城的守领王维听说后,完全失去了战意,献城投降。

韦放登上城顶,清点战利品,共收降四千二百人,缴获大量军械。对于此次胜利,曹仲宗对陈庆之大加赞赏:“不愧是子云,老夫佩服!”

“敌军的营垒还有9座,曹将军,现在高兴还太早了。”陈庆之语重心长地说。

“子云,我倒是有个想法。”韦放眼前一亮,嘴角向上扬了扬。

韦放叫人押进来三十个俘虏的魏兵,高声对他们说:“现在,涡阳已经被我们占领,我军正从寿阳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物资,你们再这样耗下去已经失去了意义,难道都想埋骨他乡么?”

魏兵个个灰头土脸,丧失了回答的勇气。

“你们走吧,我不杀你们,出城去告诉费穆等人,我们明天准备决战。”韦放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自信。

寿阳一线并没有送来物资,韦放这是心理战,只想击溃魏军的心理防线。人的意志一旦崩溃,再也无法重新恢复,败兵更是如此。

陈庆之立刻领会了韦放的意思,很快将这三十个人被放出了城。这些人将信将疑,鬼鬼祟祟地朝魏军军营跑去。突然,他们听到身后鼓声阵阵,这梁军是要干嘛?不是说好了要释放我们么?

他们极度恐慌,一边跑一边高声呐喊“敌军来了”,向剩下的九个堡垒传播涡阳投降的消息,并大肆宣传梁军的战斗力。很快,在陈庆之、韦放的凌厉攻势下,魏军边打边退,死伤万余人,涡水都断流了,其他没来及跑的三万人投降。

费穆的弟弟费超被活捉,和王维一同押送回建康。

萧衍亲自写信褒奖陈庆之:“本非将种,又非豪家,开朱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

是的,陈庆之不是出自将门,也不是富二代,在那个年月,要想出人头地是难于登天的,但陈庆之做到了,凭的只是一身肝胆。

十一月初八,萧衍朝任命侄子萧渊藻为北讨都督,镇守涡阳,以涡阳为中心设置西豫州。萧衍的意图很明显,他接下来将以涡阳为新的起点,开启新的北伐。

曹仲宗、成景俊、湛僧智、夏侯夔四路都取得了胜利,那围攻琅琊的一路呢?这一路失败了。

彭群、王辩围攻琅邪,从夏到秋,久攻不下,北魏青州刺史彭城王元劭派遣司马鹿,南青州刺史胡平派遣长史刘仁之率兵攻击彭群、王辩,击败了彭、王二人,彭群战死。这一路的失败,并没有影响南梁整体的胜利。

又是宗室元庆和投降,又是战略要地涡阳丢失,元诩、胡太后也没太惊讶,反正是边境的几个城,丢就丢吧。北魏高层来不及去想南梁的事情,因为葛荣的威胁要远胜于萧衍,如果萧衍是一只南边射来的箭,那葛荣就是身后插入的刺刀。

在南梁北伐的这一年里,葛荣的大军辗转河北,气焰熏天······

首发于2022年5月,修改于2025.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