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瑞兄弟跟府里的哥儿不一样

　　贾家义学是贾太公所立，族中子弟有贫穷请不起西宾的，便可以进入义学读书。

学中之费皆由族中有官爵之人按俸之多寡供给银两，对塾师的薪俸也有明文规定：

“每年修金三十六两，贽敬一两，节敬三两，由学中按月按节支送。”

贽敬是学生入学拜师时敬呈的礼物，也叫贽见礼，族中子弟的贽见礼由学中支送。

而非族中子弟入学，就免不了自备贽见礼了，算是贾家义学不成文的规定。

登门拜见塾掌贾代儒的非族中子弟，多是贾家的亲戚。

这些人的贽见礼，区区一两银子，自然也是很不够的。

最少得是二十四两的白银，方能入了贾家上下的富贵眼睛。

但凡有学生父母领着学生登门拜见，贾代儒都会招来贾瑞，命他接待。

若是族中子弟，便让他认个亲戚。

毕竟将来二老归天了，贾瑞还需依靠族人的帮扶。

若非族中子弟，便让他认个脸熟。

毕竟贾代儒不在，学中之事，皆由贾瑞暂且管理。

这日，贾代儒在书房书写开学信，贾瑞在大声朗读《礼记》的第四十二篇《大学》。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

恰时，贾瑞的祖母走进了书房，在贾代儒的耳边嘀咕了几声，声音很小，似乎怕干扰到祖孙二人的读书写信。

贾代儒听了，挥了挥手，示意老婆子出去候着，贾瑞的祖母随即出去了。

不一会儿，贾代儒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对贾瑞说道：

“暂且就读到这，又有家长登门来拜，随我一同去接待吧。”

贾瑞停下了朗读，答应了一声“是”字，遂紧随贾代儒一起走出了书房。

贾瑞跟着祖父贾代儒来到会客的堂屋，只见来者二人。

领着学生来拜的竟是一个妇人，贾代儒一眼认出，是家住东胡同的贾璜之妻金氏。

“金荣，快快跪下，拜见先生。”

那个叫金荣的学生倒也机灵，噗通一声跪在了贾代儒的跟前。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金荣一拜。”

金荣以头磕地，叩了三下，方才起身站立。

贾代儒全程面带微笑，淡然地接受学生的跪拜，不发一言。

金氏见状，只得恭敬笑道：

“太爷，金荣是我侄儿，也是我娘家的独苗了。”

“自哥哥去世后，我见他们孤儿寡母可怜，就想着多帮衬一些。”

贾代儒听其所言，难免动容，这才说道：

“璜哥媳妇，坐下说话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着。”

贾瑞闻言，随即搬来了一个矮凳子，置于金氏的脚边。

“嫂子，请坐。”

贾瑞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的热情接待。

显然，眼前的这个嫂子普普通通，必是远不如荣府里的嫂子。

金氏笑脸相迎，忍不住对贾瑞赞不绝口道：

“瑞兄弟不愧是太爷教养出来的，跟府里的那几个哥儿就是不一样。”

贾代儒听了会心一笑，随即摆了摆手，不置一词。

金氏落座后，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贾代儒祖孙二人爱不爱听。

贾瑞对金氏家长里短的碎碎念虽不感兴趣，却也对族中子弟有了更多的认识。

贾璜和贾瑞一样都是贾家的亲支嫡派，其祖贾代修和贾代化是同胞兄弟，都是宁国公贾演的嫡出。

没有继承爵位产业的族人就不能有宁荣二府那样的富势，贾代修和贾代儒或许可以分得一些家产，但到了贾瑞和贾璜这一代，就捉襟见肘了。

贾代儒为了给贾瑞的父亲养病，可以说是散尽了家当，人财两空后几乎是一无所有了。

贾代修子嗣颇多，从宁国府分得的那点家底，再分给众多子嗣就更少了。

贾璜夫妻守着些小的产业，只能时常到宁荣二府里去请安，奉承当家人王熙凤和尤氏，这才时常得到一些资助，方能不愁度日。

金氏在宁荣二府低三下四，在外面毕竟也是个璜大奶奶。

娘家的哥哥去世后，留下寡嫂胡氏并侄儿金荣，金氏少不了要多费心。

胡氏请不起先生教金荣读书，便找金荣姑妈金氏念叨。

金氏千方百计找王熙凤说了情，这才有了来拜见贾代儒的机会。

金荣要是能到贾家义学念书，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念个两年下来，家里省好大的嚼用呢。

金氏把这件事给办好了，她嫂子胡氏还不把她捧上天，到时真真是金家的姑奶奶了。

因此，金氏倒也舍得，照例也送了二十四两的贽见礼。

贾代儒亦照例如数笑纳。

临行前，金氏又问开学之期。

贾代儒让金荣在家静候上学择日之信，近日会命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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