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小议大观园，现代思维初显威

　　探春的请教，在贾宝玉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位三姑娘，素有才干和抱负，奈何庶出身份所限，在荣府这等级森严之地，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大观园的管理，看似风光，实则是个烫手山芋，牵扯到各房各院的利益和人情，稍有不慎便会得罪人。

探春是想做事的人，不像府里多数人那样混日子。

宝玉心中暗忖，帮她理顺大观园，不仅能改善园内环境，延缓贾府内部的腐朽速度，更能借此机会，观察和培养一个立场相对中立、有执行力的潜在盟友。而且，还能实践一下那些基础的管理方法，看看效果如何。

但他深知，绝不能直接给出全盘方案，那不仅会暴露自己，更会把探春推到风口浪尖。

几日后，宝玉寻了个机会，在园中一处僻静的回廊下，再次与探春“偶遇”。

“三妹妹近来可好？看你眉宇间似乎有些倦色，可是园子里的事太繁琐了？”宝玉先是关切地问道。

探春叹了口气，也不隐瞒：“让二哥哥见笑了。正是呢。不说别的，单说各处领用东西，就没个定数，库房的账册记得乱七八糟，月底一对，总有好些东西不知去向，问起来下面人就互相推诿，实在头疼。”

宝玉点点头，没有立刻给主意，而是引导道：“妹妹说的是。府里人多，难免手脚乱些。只是我想着，若是凡事都有个章法，是不是会好些？比如……比如这领用东西，咱们能不能试试，不管是谁，领什么，哪怕是一钱银子买的花线，都让领的人和给的人，在一个小本本上随手画个押，写明时间和数目？”

“这法子倒是简单，”探春眼睛一亮，“只是……怕下面人嫌麻烦，未必肯好好执行。”

宝玉笑道：“所以不能一上来就全面铺开。妹妹可以先在自己院里试试看？或者，就拿咱们这大观园来说，各处花草树木的维护，是不是也可以分分工？”

他进一步阐述：“你看，这园子这么大，花匠婆子也不少。能不能把园子分成几块？比如潇湘馆附近归谁管，蘅芜苑那边又归谁管，从浇水、修剪到防虫、打扫，都指定到人。做得好了，月底多给二钱银子的赏钱；若是出了纰漏，比如花草枯死了，或者哪里不干净，也好知道找谁问责。总比现在这样，一群人忙活，出了问题谁也说不清是谁的责任强吧？”

“还有，让负责各片的人，每天干完活，花一小会儿功夫，在个本子上简单记两笔：今天浇了什么花，修了什么树，发现了什么问题。妹妹你得闲时，偶尔翻翻看看，或者让侍书她们去抽查一下，不就知道谁是真心当差，谁在磨洋工了吗？”

宝玉将现代管理中的“责任到人”、“量化考核”（简化版）和“工作日志”等概念，用最朴素的语言包装起来，听起来似乎都是些“笨办法”，却直指管理混乱的要害。

探春越听眼睛越亮，她本就聪慧过人，立刻明白了这些方法背后的逻辑。

这些法子看似琐碎，却能让管理变得条理清晰，责任明确。

宝玉见她已然领会，立刻又补充道：“当然，这些都是我病中胡思乱想的，妹妹才思敏捷，肯定比我懂得多。具体怎么做，还得妹妹你来拿主意，量体裁衣才行。”

他又提醒道：“不过，府里的老人多，关系也复杂，做什么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妹妹可以先挑一两处不那么打眼的地方，或者就从最容易出问题的采买核对上试试水。等做出了成效，让大家看到好处，自然就没人敢多嘴了。”

探春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二哥哥放心，我省得了！多谢你指点迷津！”

接下来的几日，探春果然行动起来。

她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先从自己居住的秋爽斋开始，要求院里的丫鬟婆子严格执行物品领用登记。

同时，她又将秋爽斋附近的一小片花园划定出来，指定了两个平日里还算勤勉的婆子专门负责，并让她们每日简单记录工作内容。

效果立竿见影。

几天下来，秋爽斋的开销用度清晰了不少，那片小花园也明显比别处更加整洁。

然而，正如宝玉所料，阻力也随之而来。

负责登记的丫鬟抱怨“凭空多了许多事”，被指定负责花园的婆子觉得“管得太宽，别的活都耽误了”，更有其他院的管事妈妈私下里嘀咕“三姑娘年纪轻轻，就想拿捏人了”。

这日，探春带着几分喜悦又夹杂着一丝忧虑，再次找到了宝玉：“二哥哥，你那法子果然有用！就是……下面的人不太乐意，闲话不少。还有人把话传到赵姨娘那里去了……”

与此同时，茗烟也悄悄向宝玉汇报：“二爷，小的听见外头院子的几个管事妈妈聚在一起说话，好像在议论三姑娘‘瞎折腾’，还说……好像这话传到东府大太太（邢夫人）和琏二奶奶那边去了……”

宝玉闻言，眉头微蹙。

改革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奶酪，反弹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这会不会演变成派系斗争的导火索？凤姐那边会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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