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易

　　贾敏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帮女儿擦拭眼泪。

闻听张玉锤诉说完当下，沉默片刻后叹息道：“母亲年事已高，恐怕有心无力。

大嫂要是还在，黛玉去府里接受教养，自然是极好的。

赦哥扶正的刑氏嫂子，是个没主意只会窝里横的，哪能养出什么好闺女。”

张玉锤想着87版红楼剧情，解释道：“不出意外的话，荣国府里，现在应该是二房当家，王夫人主管后宅事务，最多加我外甥媳妇王熙凤从旁协理。”

贾敏的动作僵住，缓缓收回手，诧异的看过来：“赦哥袭爵，政哥管家，府里行事竟如此荒唐？”

张玉锤轻轻点头。

别说贾敏想不通，张玉锤也是满脑门问号。

豪门世家，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权与利，必须集中！

分散开来的权力和利益，是祸乱之源。

三代袭爵人贾赦再不堪，也是二代荣国公亲自培养的继承人，甚至还接受过初代荣国公的教育。

再烂，也有个下限。

不缺少传承家业的智慧和能力。

荣国府的操作，就很迷。

爵位传给了贾赦，家产却交给贾政打理。

贾赦既没有人事权，又没有财权，顶着空头爵位有什么用？

而贾政掌管实权，却无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

荣府的败落，近乎可以预见。

他们坏了规矩，开了个很坏的头儿。

让各勋贵家族的嫡次子和庶子们生出本来不该有的念想——我虽然不能袭爵，但也有打理家产的资格。

贾家不消亡，勋贵圈子永远会有人惦记着，宛如心中的一根刺，非要拔掉不可。

“贾氏一门双公，百年荣耀，终究要走下坡路。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莫不如是。”

贾敏轻轻叹息，片刻后惨然笑道：“如海我夫，改不了的榆木疙瘩，他竟不曾深想几层，就把小黛玉送往府里去。我与二嫂的关系，冷淡的很，以她的性子，恐怕还要牵累到黛玉身上。”

果然玲珑剔透的心思。

猜的真准！

张玉锤心里敞亮：等林黛玉进入荣国府，并没有受二舅妈王夫人的待见，在与贾宝玉的交往和婚事中，王夫人也暗戳戳的反对，即使有贾母老太君的撮合，最终喜结连理的还是贾宝玉和薛宝钗。

林黛玉去哪儿了？

在金玉良缘成真的那一刻，林黛玉黯然香消玉殒。

“你想要这束花？”贾敏的虚影指着情种问道。

“成熟的情种，可以助我修行。”张玉锤坦然答道，“我需要力量。”

“那就送给你吧。”贾敏笑靥如花，一副任君采攫的模样。

“条件呢？”

张玉锤不信天上掉馅饼。

嘴上说得漂亮没用。

精魄不散，取下情种也用处不大。

贾敏死很久了，情种之所以没有枯萎，彻底崩散开来，是因为精魄的存在。

他敢强取，精魄一旦与情种强行分离，必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信侯府几代单穿，如海娶了我进门，不到两年就诞下男丁，当初婆婆和相公都把我当菩萨一般供着，希望我能替侯府开枝散叶。”

贾敏的语气带着感伤，眼中泛起薄雾，回首往昔。

当年新婚燕尔，好一双璧人，堪称神仙眷侣。

夫妻琴瑟和谐，婆媳关系融洽，娃娃又可爱黏人，婚后生活乐无边。

“好景不长，瑾哥儿三岁半时风寒入体，竟一命呜呼，府里的天都像是塌了，自那以后我也卧病在床，婆婆更是一病不起。”

贾敏轻轻抽噎，眼中含泪，却又破涕为笑：“后来才有了黛玉，虽然是个女娃，终究没断了林家香火，婆婆也含笑而逝。

可能她觉得，我是个容易生养的，来日方长，总能替林家开枝散叶，再生出男丁来。

世事难料，我一直再没怀上。给榆木疙瘩纳妾，他碰都不碰，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哄我开心。”

张玉锤是一个合格的话搭子，见贾敏停下，接话道：“然后呢？”

贾敏噗嗤笑出声：“哪有什么然后！小黛玉没带弟弟妹妹来，反而带着你来祭拜，很难猜吗？我肯定到死都没再怀上娃娃。”

“娘亲？娘亲——”

一直跪地烧纸的林黛玉，突然像是有所感觉，偏头看向情种幻影所在的方向。

泪水哗啦啦的落下，轻轻扯动张玉锤的衣袖，哽咽道：“二哥哥，我好像听见娘亲在叫我的名字。”

张玉锤掏出手帕，蹲下身帮少女擦拭泪水，劝慰道：“婶婶在天之灵肯定希望小黛玉平安喜乐，乖，不哭。”

贾敏呆呆的看着，看哭成泪人的女儿，看温言安慰的张玉锤，悠然道：“你要是愿意替我守护她一生平安喜乐，这束花送你又何妨。尘归尘，土归土，一缕残念终归要散去，还不如助小儿女走一程。”

张玉锤轻轻摇头，鼓荡神魂回答：“一生太久，负担过重。黛玉体内也有情种，已经生根发芽，在成熟花开之前，我护她富贵平安。等到采摘完情种，在危急时，我救她一命了解因果。”

等薛宝钗与贾宝玉成婚时，

无依无靠的林黛玉情殇欲死，

出面给她撑撑腰，搭把手救一救，倒是不难。

更多的代价，张玉锤不愿意支付。

修行之人，诺不轻许。

因为举头三尺，可能真的有神明！

若是林黛玉是87版女神的模样，张玉锤可能一见倾心，争取做一对神仙眷侣。

现在的小豆芽，敬谢不敏，实在下不去手。

“条件换一换吧，护她半生平安喜乐。”贾敏低声呢喃，身形化作光影，渐渐消散在空中。

情种缓缓旋转起来，娇艳的花瓣将空气中弥漫的脂粉气全都吸纳进去，粉粉嫩嫩的模样，让人垂涎。

贾敏的精魄化作纯粹的元气，滋养着情种。

她提出了要求。

没等张玉锤应下，就主动散去在世间的最后一抹残念。

送上一朵完美无瑕的情花。

诚意满满！

同时也在无声的祈求，作为一个母亲，祈求张玉锤多多看顾自家女儿。

如果，一辈子太久。

那便半辈子。

半辈子不行，时间也尽量延长一些。

张玉锤将情花接应进丹田，犹豫片刻，轻轻点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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