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远山寺

　　未过午时，宛童便命符枝将这事提上了日程。自己也出了屋去面见母亲。

郸母是个极其喜爱花儿的，院内也满是百花。每一株都是细细栽培的，宛童找她时，她正浇着海棠花。

三四月份，正是海棠花开的好日子。

“母亲，孩儿前来认错。”

郸母浇着花，只单转头看看。这时的天还不算大热，温和着。

“已到午时了，留下吃个餐罢。听说你爹快回来了。”

宛童走到郸母身旁，接过花瓢。嘴角扯着笑“不了，母亲。孩儿近日事多，恐忙不过来。”说毕，就跪下行了大礼。

“孩儿有错，望母亲责罚！”这话说的积昂，倒真有几分认错的滋味。宛童将头低的极低，手过发髻叠搭着。

郸母一看，却深感不对。忙扶宛童起来，嘴里还道：“怎么今日就成这般模样了？”

“母亲，孩儿于一月前失礼了。该罚，孩儿已自罚面壁一月有余。还望母亲恕罪！”

郸母倒像是被吓着了，她扶不起宛童。心中也一阵堵塞，最后也叹息着说“宛童啊，娘知道你苦。但…唉，你爹爹就要回来了。这段时日你可以自己安排做些什么，自由的日子不多了。宛童，去吧。娘不留你了。”

宛童仍是不起，她将头磕下。

“母亲，孩儿知道了。孩儿，退下了。”

起身，扬长而去。步伐轻盈，像是开心了。

郸母看着背影却是落寞了，她有些看不透宛童这一月来到底是想明白了什么。但也应该是大差不差的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将她作为一个牺牲品。

就连自己也是，她是那样的乖顺。若不是宋康帝，宛童也就不用当那个牺牲品了。都怪娘，当时怎的就同意了柳州那个小娼妇！

春光乍泄明媚，鸟语花香照射进珠窗。宛童正站在老槐树下祁示，一片绿叶落了下来。掉在宛童的头顶，配着身上鹅黄色暖衣。倒是显的十分的扎眼。

风，好似大了。又落下了好几片的绿叶，宛童这才睁眼有些气愤的将飘落在她身上的落叶掸下来。就听见树上一句清爽的少年音

“宛妹妹！”

宛童错愕抬头望去，就看见一身棕色皮革绸缎扎着高马尾配上几串铃铛，翘着二郎腿双手背在脑后嘴叼一根狗尾巴草的俊俏小郎君。

“晋小侯爷？”

宛童定睛一看竟是搁对相望一街的晋小侯爷，瞬间身子往后退了退。

“什么晋小侯爷，生分了都。你该叫我晋哥哥。”

晋小侯爷顺势站起来往下一跳，稳稳落地。他将草吐出往前又走了走，双手交叉摆在胸前故作生气的模样来。

“我可是你的晋哥哥！这才多久没见？就把我教你的全都忘了？”

“这可太让人生气了。”

宛童听后低头，显的一份弱气来。嘴里却是嘟囔的“又不是个专程找我的，麻烦精。”

“你说什么？”晋小侯爷不知宛童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当是自己想知道的。

“姐姐不在府里，你来了也没用。”

“不在府里？那去哪了？”

宛童将头偏过去，不愿再理。正巧符枝赶来了。

“小姐，都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等…”未等宛童将话说完，晋小侯爷一个激灵就插上了话“哪？你要去哪？”宛童不理，又偏头对着符枝道“现在吧，收拾收拾。”说罢，便装是要走。

晋小侯爷一个跨步就站到宛童的身前。嘴里傲气的说“宛妹妹，你如今怎么这样了？以前，你虽不喜我，但也会叫我声晋哥哥的。你现在…可是家中又发生了什么？”

尾音低垂，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没什么底气。郸宛童也不坐视，抬眼对上晋小侯爷的面庞就说道“我快没自由了，晋哥哥。求求你，让柳夫人早些睡吧…”尾音一样的低垂却没有变小，即使从头到尾声音都不算大。可这话就像是烙在了晋小侯爷的耳朵里一样，不断的放大。对上那张看似单纯的脸庞，晋小侯爷只觉惊悚。

“…宛，宛妹妹，这是何意啊？”语气断断续续，如此结巴。郸宛童内心只觉嘲讽。她冷冷的行了礼，便转身离去。不做回答。

远山寺的路途不算好走，山路曲曲折折，沟壑纵横。

“小姐，远山寺在郊区处。那荒无人烟的，小姐，当真无事吗？”符枝这一路看过来，从繁华到荒凉，从绿茵到枯水。远郊的雪好似还未彻底消散，化作的水也是晕染一片又一片的。符枝心里总是不安，眼皮也是一跳一跳的。

“祖母喜占卜，小时她就教过我。在卜房的小半月里，我梦到过远山寺四次，我想那一定是有我想知道的消息。况且，从小就梦得到温德这个人，那我想。他，一定是我祖母为我留下的幻想。”

马车很颠簸，山路也不好走。一路上，宛童一直在看那两句话。像是入进去了一样。符枝与春香望着身边的荒凉，相互对望，十分害怕。

春香：二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两个月的性情简直大不如从前…

符枝：小姐竟是想不通到这地步，又谈起老夫人来了。夫人要是知道了，又不知会怎样想…

两人双双扶额，吐气叹息。

马车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天也开始变淡，没有了正午的明媚。但好在，路面已经趋于平整。路两旁也不再是荒无人烟。从马车的侧窗掀开帏裳来，还能看到远处那高高耸起的寺庙。

“这远山寺看起来倒还真是…威严。”春香侧头仰望那远山一点的寺庙，由远及近，更能望见那隐藏其中的震慑。这远山寺是建在林子里的，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加上那红棕配色的庙宇，到还真有威严的感觉。

“以前怎没听说过这还有个庙呢。还建的那么远，是不是假庙啊，小姐。”符枝顺着春香的视线也望去，嘴里又道：“毫无生气，连个鸟儿都没有。这庙宇建的再好，没生气啊。”

是了，马儿跑了那么远的路。这路上也没个什么人的，即使是远郊。这路都铺了，为何连个茶铺都不见几个。符枝心中的疑虑又多了几分，她现在有些担心小姐这一月来别是中邪祟了。

宛童坐在马车上，即使自己的心里也十分忐忑。但也还是安慰道“这庙很老了。”春香和符枝立即盯着宛童看过去，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很老了？二小姐你怎么知道的？单看着这装潢。确实不像本朝的，那是什么时候的啊？”春香是个急性子，还未等宛童说完就急着问她。眼睑都快贴上宛童了。符枝见状急忙将春香拉过来，眼神示意，春香这才得以安生。

宛童笑着，又开口道：“这庙，是祖母告诉我的。”尾音上扬，说的像是个玩笑似的。果真，春香瞬间卸了气。“老夫人，又是老夫人说的。老夫人到底和二小姐你说过多少东西啊…”低眉轻语，字字抱怨。春香说实在的，老夫人明明二小姐连见都未见过，到底哪来的那么多话说呢。

“小姐，我们到了。”远山寺的钟声响起了，似是为迎接她们而响的一样。

沉闷而延长的古钟震响了山林，待宛童从车上下来时。就看见远山寺的庙门前正站着两位僧人，在对着她们行礼。

单手绕过胸前，挂着一串佛珠。洁净的僧服配上清冷的神态，果真和印象里的一样。宛童同样的作了揖，管家小姐常用的礼仪不知在这寺庙里是否通用。

“三位施主，可是郸府的？”其中的那位更具亲和力的僧人，远远的就对她们喊道。

春香同样喊回去：“是！”

说罢，就只见那两僧人将身一斜，侧势站着，一手伸出，头也微微颔首。山门便已是大开的了。

待宛童她们爬上台阶，在两位小僧的引领下进入正门时。山上的天色早已变得青艾，严冬未化的大雪掩盖了身旁的两座山头。正门口有两位小僧洒扫，其门亦是大开，映眼望过去是浓正的棕与红色。当她们越过那门槛，踩在青灰色地砖上头时，就看见那正对着大门的油揩拭古铜色香炉，内里头还插着三根高香。

寺内已有几位主持在门口侯着，等着两位施主的进来。郸宛童一一行过礼后，就被自诩“庙空”的师傅带引着走了。

庙空是个老佛僧，眉宇间透着虚白的老色。边走边与两位施主指引着远山寺的一切。待到了大院桥上时，庙空手执一佛串，单手竖掌于胸前，五指并拢，微微低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求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