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月名册

　　潼关城头的青铜狼首在暴雪中泛着冷光，狼瞳里凝结的冰棱突然迸裂——燕寒衣的熔金手按在兽首眉心，掌纹与饕餮纹刚一贴合，三百具破甲弩便从地脉裂隙中破水而出，弩机绞动的机簧声碾碎了漫天雪粒。冯保的皂靴正碾过一具青云剑宗弟子的尸身，令旗上的獬豸纹沾满未凝的血，在月光下泛着与龙渊祭坛相同的幽蓝。

“燕家余孽，你看这弩机上的‘景泰’年号——”冯保的尖笑混着风雪刺入骨髓，机关甲胄的缝隙里渗出狼毒藤的腐腥，“你爹用九边将士的血淬火时，可曾想过今日？”他猛然甩动令旗，二十四道獬豸飞刃挟着尸魂散毒雾破空而来，刃口割裂空气的啸声，竟与当年苏玉衡炼化血傀的骨哨声如出一辙。

燕寒衣的非攻剑在掌心骤然发烫，剑穗上的碎玉突然迸出金光——那是母亲绣在襁褓上的璇玑星图在警示。他踏星轨步闪退的刹那，靴底碾碎的雪粒竟在狼首眼瞳前聚成冰晶镜面，映出冯保机关甲胄下若隐若现的齿轮心脏，与拓拔烈的机关狼如出一辙。

“十七年了，你还在用偷来的机关术作威作福。”燕寒衣的声音冻成冰碴，非攻剑却在炙心蛊血中泛起赤焰，“但你偷不走的是”他指尖划过虎符残片，剑穗金线突然绷直如破甲锥，“天下人的肝胆。”

冯保的飞刃已至眉骨，却在触碰到非攻剑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燕寒衣手腕翻转，剑身竟如水银般延展，在刃口相接处析出细如发丝的金线——正是母亲用九十七次换血为他缝在剑穗里的护河符纹路。七根金线精准勾住飞刃的磁石枢纽，将二十四道杀招绞成环形锁链，链身映出的，却是父亲在军械司刻下的“北川”暗纹。

“当啷——”

第一片獬豸纹甲叶落地时，潼关的地脉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燕寒衣踏碎狼首眼瞳，触发父亲埋下的“河伯啸”机关，三百具破甲弩同时震颤，金属共鸣震碎方圆十丈冰层，露出冰下由三百弟子断指刻成的璇玑星图。冯保的毒雾刚触及星图，便被吸入地脉裂隙，在冰层下凝成流动的荧光咒文，反而将他机关甲的弱点照得雪亮。

“看清楚了，这才是燕家的机关术！”燕寒衣的熔金手拍向地面，非攻剑在掌心分裂成七柄短剑，布成北斗阵绞碎冯保的狼毒藤鞭。藤条断裂处露出拓拔烈机关狼的脊椎骨，磁石吸起的破甲弩碎片在半空炸成金属风暴，却被剑穗金线织成的护河符一一弹开。

冯保的机关甲胸口突然裂开十二根旋转弩管，每根都淬着龙渊祭坛的尸魂散，发射时带出的尖啸竟组成璇玑族禁断的“焚心咒”星图。燕寒衣却在此刻闭目——他听见了，听见了母亲在熔炉前哼唱的安魂曲，听见了苏砚之在狼骑帐中刻齿轮的声响，听见了父亲锻造时铁锤与砧板的和鸣。

当他再度睁眼，非攻剑已化作巨锤形态，锤头“燕”字家纹与虎符残片共振，砸在冯保机关甲的“命门”处。甲胄凹陷处显露出的“北川”二字锻造印记，正是十七年前父亲在狱中用指甲刻下的誓言。冰层下的星图突然爆发出强光，漫天暴雪竟化作金色剑雨，每滴剑雨都刻着被毒杀的青云弟子姓名，如英魂归位，从天而降。

冯保的惊恐尖叫被地脉轰鸣吞没，他机关甲上的獬豸纹正被赤焰逐一灼烧，渐渐显形为永不褪色的“燕”字。燕寒衣踏剑腾空，剑穗金线与星图轨迹重合，雪幕中竟投射出巨大的剑穗虚影——那是母亲的剪影，手中握着的，正是他此刻染血的断剑。

“娘，这一剑——”燕寒衣的怒吼混着九声地脉钟鸣，“替天下英魂讨还！”

非攻剑爆发出的赤焰涌入冯保机关甲的每道缝隙，将刻满“焚城”咒文的齿轮熔成铁水。机关甲最终崩解时，露出冯保眼中倒映的场景：十七年前，燕母在熔炉前将虎符碎片缝入襁褓，血珠滴在襁褓上，恰好形成与此刻相同的璇玑星图。

暴雪在此时转急，燕寒衣握紧断剑，剑穗上的碎玉不再冰冷——那是三百个亡魂的温度，是三代人用热血焐热的护河符。冯保的尸体蜷缩在碎甲中，手中紧攥的密卷残页上，“三门峡剑穗阵眼”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如同即将点燃的引信，等待着最后的对决。

潼关城头的青铜狼首在风雪中崩解，露出底下深深凿刻的“燕”字。燕寒衣望向东方，三门峡的惊涛声隐约可闻，手中的断剑轻颤，剑穗在风中扬起，似在回应母亲的呼唤。这一战，不过是劫火前的序章，而他，终将带着英魂的期许，在黄河的惊涛中，劈开最后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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