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机锻剑

　　玄铁棺椁在血池中沉浮，棺盖滑开的刹那，腐臭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景泰帝的尸身端坐在棺内，面色青白如冻蜡，双手交叠处托着的完整虎符泛着冷光，与燕寒衣怀中的残符形成诡异共鸣。最令他心惊的是，帝王眉心嵌着块菱形命玉，表面流转的星芒与冷月蓉的星渊佩同源，正是璇玑族借命还魂的禁术标记。

寒衣！苏挽云的剑穗突然绷直如弦。燕寒衣的熔金手不受控地抬起，掌心血纹如活蛇般游向尸龙眉心，后颈胎记剧烈灼痛——那是母亲血脉在警告，眼前的尸身早已不是帝王，而是用璇玑族秘药、青云剑意、九边火雷共同炼成的尸龙。

景泰帝的眼皮骤然掀开，瞳孔里翻涌着青云剑宗的惊鸿十三式剑意，每道剑意都裹挟着拓拔烈机关狼的齿轮声。燕寒衣本能踏星轨步后撤，却觉足跟陷入绵软——青铜地砖正在融化，表面浮现的齿轮纹路与苏玉衡陨铁炉如出一辙，正是能吸收精血的活铜！

噗！

尸龙的指甲暴涨三尺，黑玉般的甲片上刻着天子剑三字，划过空气时竟带出地火引信的幽蓝。燕寒衣挥非攻剑格挡，火星溅落处，剑身突然显出血字：林氏熔此剑于景泰七年春，以女儿青丝为引。——那是母亲被囚禁在天机门的第三年，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挽云的年份。

悲怒如潮水般涌来，燕寒衣剑锋一沉，贯入尸龙胸腔。龙渊祭坛突然响起青云剑宗的晨课钟声，三百道亡魂从血池升起，每个魂魄心口都插着半段剑穗，剑穗尾端的碎玉正是苏昙金铃的残片。这些是...当年被炼成血傀的弟子...他的声音在钟声中发颤，终于明白为何尸龙能使出青云剑意——帝王用三百弟子的魂魄，为自己锻造了这具剑修躯体。

痴儿，还不叩见师尊？

尸龙开口时，竟发出苏砚之的声音。燕寒衣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却见亡魂们突然转向尸龙，剑穗同时指向其眉心命玉：燕公子，我们的魂魄被封在剑穗里二十年...为首的亡魂露出胸口的璇玑咒印，正是母亲当年为弟子们刻的护河符。

墨鸦，河图洛书！苏挽云的剑穗扫过祭坛四角。少年突然撕开上衣，心口的天机门刺青泛着血光，他以指为笔，在地面画出河图，木鸢残骸自动聚成洛书阵，两仪交融处正是燕寒衣的星轨步位。

用虎符！墨鸦的嘶吼带着哭腔，这是当年苏师叔在悬棺阵留的后手！

燕寒衣猛然惊醒，将虎符按入阵眼。青铜柱发出濒死的哀鸣，表面的掌门像逐一崩裂，露出底下的冰窖入口——三千具身着燕氏家纹的冻尸手捧利器，甲胄上的燕字与虎符兽钮完全一致，正是《天工纪要》里记载的璇玑卫，燕家世代守护虎符的暗卫！

尸龙的攻击在此时骤变，指甲扫过洛书阵的瞬间，竟将墨鸦的刺青血痕吸走。燕寒衣趁机甩出断剑，剑柄砚之二字与苏砚之亡魂的剑穗共鸣，三百道剑穗突然绷直如箭，同时刺入尸龙眉心命玉。

咔嚓！

命玉出现裂痕的刹那，景泰帝的尸身发出齿轮崩裂声，胸腔里掉出的不是脏器，而是与苏玉衡陨铁炉同款的机械心脏，齿轮间卡着的，正是苏砚之的半片监军印。燕寒衣终于明白，所谓尸龙，不过是帝王偷走苏砚之的机械心脏，又用璇玑族禁术拼凑的怪物。

璇玑卫的冻尸在此时苏醒，手中利器自动组成护河阵，甲胄上的燕氏家纹与虎符产生共振，竟将血池中的地火引信逐一剥离。燕寒衣抓住机会，将虎符与断剑同时按在尸龙眉心，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寒儿，虎符不是兵器，是天下人的心跳。

尸龙的瞳孔骤然收缩，显露出层层叠叠的记忆残像：苏砚之在狼骑帐中剜心、燕母在熔炉前缝补虎符、洛青衣在剑冢咽下最后一口气。当断剑剑穗扫过机械心脏的齿轮，所有地火引信突然转向，顺着龙渊地脉倒灌回漕船方向。

不可能！虞三娘子的尖叫从黄河传来，却被璇玑卫的齐声呐喊淹没。燕寒衣望着手中完整的虎符，兽钮上的剑穗纹终于完整，而尸龙的躯体正在崩解，露出里面被囚禁二十年的苏砚之残魂。

寒儿，去三门峡...残魂的声音如风中烛火，当年我们在虎符里留了道缝，就等你的血来补

苏挽云突然抱住摇摇欲坠的他，剑穗轻轻扫过璇玑卫的甲胄：这些冻尸，是你爹用燕家血脉唤醒的最后底牌。她望向祭坛顶部，那里的星图正在重组，每颗星点都变成九边将士的面容，现在，该让帝王的尸龙，尝尝被自己的劫火反噬的滋味了。

黄河的涛声如万马奔腾，燕寒衣握紧虎符，感受着璇玑卫的心跳与自己同频。他知道，龙渊峡的尸龙不过是劫火的前奏，真正的决战在三门峡的漕船上，在虞三娘子的地火引信旁，在母亲用九十七次换血为他缝补的生路尽头。

当第一具璇玑卫踏出祭坛，甲胄上的霜雪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剑穗刺青。燕寒衣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已被地火染成金红，而他手中的虎符，正带着三代人的血、三百弟子的魂、三千暗卫的忠，在尸龙崩解的轰鸣声中，迈向最后的战场。

尸龙的哀鸣回荡在龙渊峡，燕寒衣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天下英魂的觉醒。那些被帝王埋在地脉深处的阴谋，终将在虎符与剑穗的光芒中，被一一斩碎。而他，燕寒衣，终将用这柄染血的剑，这块浴火的符，在黄河的惊涛中，完成最后的缝补——让尸龙永远沉睡，让劫火永远熄灭，让天下人的心跳，永远在太平盛世中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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