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宴

　　散会以后，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成员，陪同方先强副部长一行来到宴会厅，开始午间的酒宴。经过一番谦让，最终还是方先强坐了主位，桂龙尧和苗大海分别坐在方先强的两侧，其他各个领导依次落座，曹根生坐在末位。服务员在每一位领导面前放了一个盘子，里面放了一条白色的热乎乎的湿毛巾，用来擦手擦脸。擦脸之后，桂龙尧依次把在座各个县委常委以上的领导，向苗大海和曹根生做了介绍。方先强和他们，似乎都比较熟悉。

服务员没有请示任何领导，就按照惯例熟练的把白酒给每一位领导倒满，二两半的酒杯一口气倒满，一点不空，一滴不洒。白酒是陶瓷质地的瓶子，坛子的形状，烧制的名字“琼水老窖”，酒精度数是38度。曹根生注意到，在桌上唯一的女性，县委宣传部部长翁凡惠的面前，也是满满的一杯白酒，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的表情。桂龙尧对方先强和苗大海点点头之后，就开始说话：“今天中午，我们略备薄酒素菜，感谢省委办公厅和市委组织部，感谢方部长给我们送来了新成员，为我们班子注入了新鲜血液，加持了蓬勃动力，我代表县委、县政府班子和全县八十万人民，表述衷心的感谢！同时，也真诚的欢迎曹根生同志的到来，今后我们就是一个槽子里吃饭的好兄弟，一个壶子里撒尿的铁哥们儿，相信我们今后的工作，一定会上级满意，你也满意，我也满意，大家都满意！话不多说，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都在酒里了，看表现！”说完，桂龙尧一扬脖，一张嘴，把一杯白酒直接倒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了进去，然后把酒杯平放掌心，向桌上众人展示了一圈。桂龙尧大约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白面方脸，相貌堂堂，说话干脆，膛音很重，很豪爽很江湖的样子，开场就是酒到杯干，气势不凡。方先强首先端起酒杯响应，也是酒到杯干。然后是苗大海，也是捏着鼻子皱着眉毛，干了下去。

县长肖宝山，是个中等身材的大胖子，如果不是因为胖，那么就和曹根生是相似的身材体型，相貌也是扔在人群里不好找的那种，别看他看脸色比较黝黑，像个粗鲁的庄稼汉，说话却细声细语。他也不甘落后，忽的一下端起酒杯说：“既然老桂先干了，方部长和苗厅都干了，咱们都也响应一下，从我开始，逆时针转圈，干！”然后大家按照逆时针的方向，依次干杯。曹根生的酒量，难以一口干掉，但是看今天的场面，结合送自己上任的主题，也必须干掉，就有样学样，把酒一口干了。

按照琼水县的规矩称呼领导，一般是对正职领导称为某长不带姓氏，比如说某某部长、某某局长；对于副职领导，称呼上带姓不带副字，比如说方部长、李局长；对于非领导指数的调研员、副调研员等，称呼带级别不带长，比如张部、王局等等；对于上级部门来人，称呼上高升一级，比如对于省委办公厅秘书处长苗大海，称呼上高升一级为苗厅。这些微妙的差别，不知道是从哪个高人开始的，因为听起来吉利悦耳，大家都很认同，就约定俗成推而广之了。三圈之后，大家纷纷单独表示，高标就是方先强。曹根生也主动和各个领导碰了杯，尤其是老领导苗大海，必须单独敬一个满杯酒。苗大海也回敬了半杯，然后低声嘱咐说：“看起来这个小县城还不错，就是远了点，好好干，争取当一任主官再回去。”

虽然苗大海说话慢吞吞的，像是脑子不大灵光，但其实也是一个人物。这苗大海曾经在单位闹过两个笑话。一个笑话是当初省委办公厅主任田连丰刚刚入主省委办公厅的时候，要求秘书处给换一个窗帘，把原来的布窗帘换成百叶窗。换完之后不久，早上到单位，田连丰想打开窗帘，结果一拽拉绳，哗啦一声，窗帘连同上面铝合金的窗帘杆，全都掉了下来，砸在田主任的头上。田主任当即大发雷霆，把苗大海叫过来臭骂一顿，告诉他今天之内如果弄不好窗帘，就别干了。苗大海回头又把主管的副处长骂了一顿，主管副处长又把装修公司经理给骂了一顿，装修公司经理又把具体干活的工人骂了一顿，四骂之后，才重新安装了新窗帘。另外一个笑话，更有趣。第二年省委党代会换届，需要从基层开始选举党代表，省委领导的党代表身份都需要放在基层参选。选举前，省直机关工委召集省直机关各个单位开会，安排选举党代表的有关事项，对选举办法进行说明，并下发了党代表的候选人名单和选票。苗大海去参加会议，也不知道是没有听明白，还是干脆没听，回到单位后安排本单位的机关党委干事，给大家发票选举党代表。干事问：党代表都选谁？苗大海回答：“就按照省委电话本，从官大的开始写，写满选票就完事。”于是，干事就开始发票并按照这个给大家讲究填票方法，大家填写后再收票。问过苗大海之后，也没有请领导过目，就直接送到了省直机关工委。第三天，党代表的选举结果出来了，省政府领导，除了省长和常务副省长是省委常委之外，其他放在省直机关选举党代表的几位省领导，居然都差了几票没有选上党代表！省委办公厅包含机关事务和后勤很大的一个摊子，里里外外有选票二百多张，在省直机关选区的占比很大。这个事情是很严重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省委书记亲自责令省直机关工委赶紧查找原因。按照板块分布一查，轻松找到问题症结，好家伙，原来是省委办公厅的选票中，都没有选举省政府的那几位领导！省委书记听了汇报以后，非常生气，在自己的嫡系部队里发生这样的情况，真是天大的笑话。省委书记把办公厅主任田连丰叫到办公室的时候，田连丰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就只能检讨、检讨再检讨，并承诺回去之后马上组织补选，这次务必确保不出问题。田连丰回到办公室就找苗大海，听说苗大海上厕所了，就追到厕所，一脚把苗大海踹了一个腚堆，摔倒厕所的蹲坑里。虽然后来选票的事情得到了弥补，但是田连丰明确要求苗大海，自己去找地方，马上滚蛋！这种情况，哪个单位胆敢接受他啊？苗大海只好发动所有的关系，找田连丰说情，算是没有开掉他，但是也从此永不叙用，知道田连丰离开办公厅，下派到地市任市委书记，苗大海的苦难日子才得以结束。书归正传，曹根生对苗大海的嘱托，还是表示真诚的接受。

酒席结束之后，曹根生和县里的一众领导把方先强、苗大海等前来送任的领导送上回程的车，然后由政府办主任于建平领着，先回到县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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