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孽蜥教

　　成百芸夺命奔跑，一缕血迹顺着头顶渗进发丝，胸膛如同破旧风箱一样，鼓动着发出剧烈的喘息声。

“救命啊！救命啊！”

两个目露凶光衣服破旧的「鬣狗」紧紧衔在她身后不远，嘴里还叼着一缕头发，末端连着一块头皮。

突然，其中一只「鬣狗」跃起，机械后爪蹬在墙壁上，炮弹一样朝着成百芸跳了过来。

“不要！”成百芸一声惨叫，扑倒在地，想要躲开「鬣狗」的扑击。

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贪图一时的安逸躲在暗巷，没能抱紧纪尘封这个大腿，如果纪尘封在这里的话，自己肯定不会就这样死掉。

眼见「鬣狗」那锈蚀的两排牙齿到了自己面前，她只能痛苦的闭上双眼。

“祂说，大地是众生的摇篮，承载的万事万物都有其使命！”

一枚炮弹呼啸掠过，打在「鬣狗」身上，这只「鬣狗」当即飞了出去，撞在街道边的墙上，扬起一阵烟尘。

“没事吧？这些愚昧的东西不理解神，因而堕入恶魔的怀抱，希望你没有因此受伤。”

身着灰色长袍，面如冠玉的神秘人放下炮筒，伸出手，把成百芸扶了起来。

“谢……谢谢你，我没什么事。”成百芸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别谢我，是神指引我来到此处救下了你，你可以叫我双钻，是蒙祂之爱的使者。”灰袍人摘下帽兜，露出一丛散发淡淡光辉的银灰色披肩长发，皮肤是美裔特有的病态白皙，眼窝深陷，水蓝色的眼睛点缀其中，如一汪清泉。

成百芸咽了咽口水，这么诱人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嘶......”危险褪去，成百芸这才察觉到小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你受伤了......”双钻满脸关切地挽起她的裤脚，“我们的教堂就在附近，跟我来吧。你还能走吗？”

成百芸摇了摇头。

“我背你吧。”双钻托着成百芸，把她托到自己背上。

成百芸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这时，她才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己身下的双钻实在是太瘦了，瘦到自己能隔着宽松的袍子感受到他的肋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瘦弱的人还能背着自己，腰上挎着一个很有分量的炮筒健步如飞。

难道这也是机器人？

成百芸打了个寒战，刚被鬣狗一路追杀过来，显然现在她对机器人的印象不怎么好。

过了一会，一个并不起眼的胶囊建筑出现在面前。

“呼，到了。”双钻慢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成百芸的错觉，他的步调带上了一丝虔诚的意味，生怕惊扰某个神明。

“希望今天没有警备队来找麻烦。”双钻叹了口气。

“你们和天网不对付？”成百芸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信息。

“天网是个荒谬的渎神者，它不光无视我们的神明，还多次袭击我们的教父，刘义大人！”双钻说起来，语气愤懑。

成百芸不清楚刘义是谁，只觉得模糊有印象，附和了两句，没想到双钻表现得很高兴。

“这么说，你也很喜欢我们的教义？”双钻兴奋的问。

“呃，不好意思，虽然我对你的印象很好，但是我还不知道你信奉什么教。”成百芸挠了挠头。

“我追随的神明是一位伟大的博爱之神，祂的名号是，079！”双钻满脸激动，吓得成百芸连忙抓住他的长袍，生怕他把自己甩出去。

“在那遥远的天际，祂安置星辰，令星辰做希望的火种，点亮黑暗。祂创造大地，使大地哺育众生灵，囿育心魂。祂说，大地是众生的摇篮......”双钻虔诚地背诵起他们的神典，美吟诵一句，成百芸就觉得双钻的力气大一分，甚至那干枯的双臂都像枷锁一样牢牢地禁锢住自己的双腿。

“啊，不好意思，我太过投入了，前面就到了，我们的教堂，孽蜥教！”双钻伸手指向前面的房间。

来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双钻一般无二的虔诚。

“什么？什么东西？”成百芸怀疑自己听错了。

双钻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使用中文说的，字正腔圆，成百芸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个字居然能凑到一起成为一个教派的名字。

“孽蜥教！”双钻极为正经的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成百芸震惊。

“不知道，神明用的语言岂是这么容易理解的。”双钻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成百芸眼神复杂，看来这双钻不光不了解汉语，甚至没有一个中洲朋友。

“那么你要加入我们孽蜥教吗？”双钻摆明了是个狂信徒，眼神都充满狂热。

成百芸正要答应，余光瞥到一行人，脸色顿时变了。

几个信徒，用铁链拴着四个人，往教堂的深处走。

而这被拴着的四个人，成百芸都认识。

正是张仁杰，周童，素素和肖丛。

四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青紫色的伤痕，而在四人身后，阿彦昏迷着，被拖死狗一样拖行进来。

“要是阿彦跟着他哥哥就好了，都怪凌安酒给他们俩的任务。”周童小声抱怨了一句。

很难想象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关心阿彦。

“唉，像他哥哥说的一样，死脑筋，要是他丢下我们直接跑，说不定还能等来救援。”张仁杰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成百芸总觉得他瞥了自己一眼。

“怎么？你认识这几个异教徒？”双钻感觉到身边的成百芸在盯着那五个人看，于是出言询问。

怎么办？怎么办？张仁杰是在向我求助吗？我该怎么办？

双钻的目光并不犀利，反而很温和，但是成百芸却丝毫不敢怠慢。

“我我我......”成百芸还在犹豫答案。

完了......

意识到自己结巴那一瞬间，成百芸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对待，对于危险的未知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同样，她也不敢太晚回复双钻这句话，那同样意味着犹豫；她又做不出瞬间回复“不认识”这种话，她所受的教育让她不能对张仁杰的求救置若罔闻。

双钻看出了她的窘迫，但双钻只是笑了一笑：“没关系，不需要为你或者你的朋友们感到担心，他们只是被恶魔一时蒙蔽，只要接受教诲，就能在祂的带领下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这样的回答是成百芸没有想到的，反倒让她呆住了，她原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铁处女”之类的酷刑。

“你的朋友们，你，和我，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神的选民，大地是哺育众生的摇篮，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因此，即使祂给了我强大的力量，我也从不轻易取走别人的性命。”双钻双手交叠在胸前，祷告一般喃喃道：“这正是祂教诲我等的道理，而你，我希望你也能接受祂的怀抱，与我共同，行祂的义。”

多么宽广博爱的神明......竟能容忍异教徒的存在。

成百芸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你们，也想要反抗天网，把整个上城变成你们的教会吗？”成百芸惊叹之余，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这不是反抗，这是一次光复。”双钻回道，“在现有的规章制度下，我们身为神的选民，每个人都不能行使自己的使命，这有悖祂创造我们的意义。如果天网愿意合作，把这权力还给我们，我们当然可以容忍天网的存在。而你，姊妹，你愿意成为代祂行走人间的使者吗？”

“我，愿意！”成百芸的情绪完全被煽动起来，沉浸在伟大使命的错觉中。

“谢谢理解，你比你的朋友们聪明许多，为了征得他们的同意，我们只能行使那些我们都不愿意接受的手段。”

双钻拉起成百芸的手，真挚的说道。

双钻的枯瘦更加具象，成百芸揉了揉他的指节，感觉像是揉树枝一样。

但是他的力气又是如此难以想象的大，背着百十来斤的人还能飞一样的奔跑。想到这，双钻的话又多了几分可信度。这样一个瘦弱的男人，能拥有这样的力量，恐怕只有“神赋予的”这一种说法了。

说不定这个莫名其妙的诺亚世界真的有神呢，那幽蓝不就是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神使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成百芸的心躁动起来，顺从的被拉进受洗的房间。

......

“所以呢？所谓的受洗就是这样？”

另一间昏暗的房间，阿彦半带嘲讽的说了一句。

他的手脚仍然被绑着，脸上和上半身已经湿透了，看来是被“强制唤醒”了。

而他对面，是一台骷髅架子模样的终结者，表面的液态金属蠕动下，变成了阿彦的样子。

正是终结者T-850。

“这个速成的教派也就是这样的，希望成百芸能意识到这里的问题，感觉离这个地方远点吧。”张仁杰叹了口气。

五个终结者一两秒的时间就完成了复制，表情漠然地起身离去。

......

“嗯......差不多走远了，动起来动起来！”张仁杰侧耳听了好一会，语气短促的说。

一直沉默的肖丛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帮机器人真没脑子，就这样中计了......嘶！”

“小点声！就你这个藏东西的办法，谁能搜出来啊！”素素坐在肖丛的小腿上防止他挣扎，同时满脸心疼，“周童快来搭把手，我不忍心......”

“来了来了！”周童像个毛虫一样蛄蛹了过来，脸上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满脸兴奋。

“到底怎么回事？”只有阿彦还是像个傻子一样一脸懵。

“都说了叫你别那么拼命，被抓进来，也是计划的一环啊。”张仁杰笑了笑，用下巴指指周童。

“忍着点！”周童趴在肖丛的大腿上，瞅准一处，一口咬了下去。

那里有一块细长的疤痕，是下城逃亡的时候被打伤的。

再次抬头的时候，除了满嘴的血，还有一把浸满了血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