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启禀主公，我要和他单挑！

　　鹿儿岛鹤丸城本丸天守阁

“左近卫权少将萨摩守”岛津重豪望着门外走廊上，用白布盖着的官田十兵卫，右手的折扇轻轻的敲击着大腿。屋内的家老、重臣跪坐成几排，首席家老“权修理亮甲斐守”高桥种央紧锁着双眉。

高桥一族自关原合战之后，以县藩藩主的身份投靠岛津氏后，便一直是萨摩藩里的重臣。自从宝历治水事件后，“式部少辅山城守”平田靭负主动担责切腹自裁，高桥就成为了首席家老。五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可以说为岛津家操碎了心。

因为地处偏远的原因，萨摩藩在幕府权贵的眼中，历来都是以“乡下人”的模样示人。被人看不起也就罢了，在关原合战时又站错了队。事后德川大当家的表面上说原谅，背后却没少下黑手，结果插眼、掏裆、怼腰眼一顿组合拳下来，岛津家被打的是鼻青脸肿，最直接的表现，就一个字——穷！

不过，穷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历来穷苦之地多出悍卒，九州兵就一向以彪悍敢斗著称，战斗力也极为凶猛，说白了就是“二杆子”脾气重。你幕府不是整我吗，我就开金矿。

当年在首代目岛津忠恒那会，就捣鼓出一个永野金矿出来，可好了没两年，江户那边就传话过来了：“那个...什么金矿，你们不准开，会破坏环境影响花花草草生长的”。

一听这话岛津忠恒的心头，就像被数万匹草泥马来回踩踏一样：“草什么草，艹你妹啊！好吧，我忍”，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等到了七代目岛津重年时，幕府那边又来人了，口口声声的：“将军让我给您带个话，现在有个大工程包给你了，就是木曾三川的分流工程。什么中介费、回扣就不必了，不过那个...工钱你先垫着，等完工再结账”。

岛津重年一听就不淡定了，部下也都大喊：“主公，咱们打吧！”“对，主公，咱们打吧！”。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不能打啊！弟兄们”，这人就是当时的首席家老平田靭负。幕府之所以这么坑萨摩藩，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拿到了琉球的控制权。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让江户那帮孙子眼红的，却是琉球北部奄美大岛盛产的黑砂糖。

要知道这玩意在幕府时代，那可是最为重要的货物，从本州到九州的各种地方甜点美食，制作时都需要黑砂糖。

这份巨大利益一直为岛津家独占，当然是不能让人接受了。所以，这么多年萨摩藩也是小心翼翼的在维持着，幸好琉球方面也算恭顺，这才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闷声发了这么多年的财，今天却让人把使者的脑袋给开了瓢，按理说这是不能忍的，可一旦开战引来幕府的关注，这就要好好盘算一下了。

“主公，琉球弹丸之地竟敢违抗上命，实在是罪不可恕，就让我带人重现家祖当年的荣光吧！”，后排的“右京少进”桦山久言越众而出说道。这厮就是当年带兵，攻入琉球的桦山久高的曾孙。

当年桦山久高也是觉得自己功劳大大滴，竟敢向岛津忠恒请求加增领地！岛津忠恒一句：想瞎了你的心！结果地没要到，还被迫让出了家督之位，晚年在唉声叹气中挂了。

“白痴，闭嘴！琉球方面这么多年来一向恭顺，朝贡即便有所拖欠，也会在下一次时补足。此次突然发难必有蹊跷，如不打探清楚就贸然发兵，到时中了琉球，亦或是江户方面的奸计，你能承担得起吗？”，高桥种央厉声断喝道。

“啊！你....你这老贼、老匹夫，正是因为你们事事忍让、步步后退，这才导致今时今日的局面”，作为藩内少壮派的代表，桦山久高早就不爽高桥一系久已，今日被当中呵骂更是让他恼羞转怒，对着高桥种央狂喷起来。

骂过仍觉得不过瘾，索性不顾旁边人的拉扯，冲着岛津重豪跃跃欲试道：“主公，我要与他单挑！”。

“闭嘴、闭嘴”，岛津重豪快步上前，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用手中的折扇，抽打着桦山久高的脑袋。

尽管心里对桦山久高的表态很是认可，但作为主上，首要的工作就是搞好平衡，对待首席家老，该有的尊重是必须要有的，况且高桥种央的说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当官田等人的尸体被抬回来后，高桥种央当即就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火枪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开什么玩笑，“萨摩铳”那可是岛津氏的主打产品呢。

可即便是自家最精良的火器，也不会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口！而且从受伤部位推测，对方明显采用了逐一精确射击，这要何等精度的火枪才能做到！

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琉球的火枪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此时全国在幕府将军多次的锁国令下，基本上已经断绝了火枪的购买，红毛鬼（荷兰）跟主公的关系极好，断不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那么琉球能得到火枪的途径就只有清国，或是南蛮（葡萄牙）了。而这两个国家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支持琉球，对于萨摩藩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甲斐守多虑了，菲利普先生这两天正好在鹿儿岛，我也请他检查了一下，据他了解目前南蛮，还造不出如此精良的火器，至于清国嘛，应该也是如此，所以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看看琉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岛津重豪在跪坐的家臣中边走边说道。

他口中的菲利普先生是一个荷兰商人，前几天从长崎回国，途中路过便被邀请到了鹤丸城做客。

走到桦山久言身边岛津重豪停住了脚步，伸手在桦山久言肩膀上拍了拍：“我知道你的想法，好好表现，你家祖上没有得到的东西，你未必没有机会”。桦山久言闻言激动地匍匐在地，大喊一声：“哈依！”。

自七年前岛津重豪亲政时起，他就急于改变萨摩藩的落后、穷困的现状。他自幼就敏而好学，也深知教育的重要，所以一上来就大力兴办各种教育，但问题是这些都不是能短期内见效的举措，反而使得萨摩藩极度脆弱的财政，愈加摇摇欲坠了。

更要命的是岛津重豪十分喜欢西洋的物件，生活上相当的“洋派”。加上年轻不知节制........。

嗯......这个“不知节制”就包括很多方面了，精神上的、物质上的，还有......身体上的，任谁一旦沾上了这些，那花起钱来真就是挥金如土了，弄得现在“床头金尽，壮士汗颜”，而这些在藩内重臣之间已开始渐有微词了。

对于这些他不是没有听到，眼前这件事就是一个机会，转移一下内部的注意力。通过战争消除异己，巩固住自己的地位，历来是君主们加强统治的不二法门。

即便没有这些，琉球对他而言也是万万不能放弃的，不仅不能放弃，在他振兴萨摩藩的计划中，琉球一直都是重要的一环。所以，不论出现多么奇怪的事情，他都要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可是，主公，江户方面....”高桥种央提醒道。

“那帮家伙啊，就不予考虑啦，正好借此机会拿下琉球，也让京里的大人们彻底死心！”。

“久言，这次就由你来做我的副将吧，传令下去，水师在山川港集结，三日后出发！”，岛津重豪说完，冲着家臣们挥挥手，便转身离开了天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