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起云涌·脉隐千丝初露时

　　晨雾凝在药庐的琉璃瓦上，坠成细碎的珠帘。

林霁蹲在檐下挑拣药草，指尖被紫髓藤的尖刺扎出几点血珠，却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楚云轩倚着门框看她忙碌，锁印金纹在袖中无声游走——自渡厄池淬炼后，这些金纹愈发像活物般缠人。

“师姐是要把后山的紫髓藤薅秃么？”他故意踢翻一只空药篓，惊得吞金鼠从梁上摔进草堆。

林霁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块蜜饯，精准砸中他眉心：“朱砂医修说，今日试炼若再晕倒，罚你给膳房劈三个月柴。”

楚云轩接住蜜饯，甜味混着药香在舌尖化开。

那日洗剑瀑逆流的场景仍在眼前晃动，墟火凝成的凤凰虚影仿佛烙进识海——只是每次试图回忆，总被林霁发间银簪的残凤刺得心口微痛。

试炼台坐落于断云崖畔，七十二根刻满禁制的石柱环伺如剑。

静渊长老负手立于阵眼，晶化疤痕在晨光下泛着冷芒：“今日测的是墟力入微。若伤及石柱符文——”

他瞥了眼楚云轩，“就去剑冢扫三个月的蚀魂砂。”

楚云轩眼皮跳了跳，默不作声。

林霁将银竹节系在他腰间，指尖不经意擦过锁印：“别逞强。第三根石柱的‘离火纹’最忌蛮力，要用‘缠’字诀......”

“师姐这般唠叨，倒像凡间送儿赴考的老母亲。”楚云轩笑着打断，却在转身时被她拽住衣袖。

“活着回来。”她低声说，“我给你留了李婶新蒸的糖酥。”

墟力灌入石柱的刹那，楚云轩终于明白何为“入微”。

金纹锁印如蛛网铺展，每一根丝线都需精准避开禁制纹路。

第三根石柱的离火纹突然暴起，赤红墟火化作毒蛇噬向手腕。

“流云式·缠丝！”他并指如剑，墟力丝线绞住火蛇七寸。

锁印金纹顺势攀上石柱，将离火纹生生按回凹槽。

观战弟子中响起抽气声。有人指着石柱惊呼：“快看！他在用墟力修补禁制！”

楚云轩额间渗出冷汗。金纹锁印正贪婪吞噬离火纹的能量，经脉传来撕裂般的胀痛。

最后一笔符文落成时，他踉跄跪地，喉间涌上腥甜。

“逞能？”林霁飞身跃上试炼台，银竹节点在他后心渡入墟力，“离火纹需以水相墟力调和，你当自己是无烬之体么！”

“这不是有师姐在......”他勉强扯出个笑，袖中金纹悄悄缠上她脚踝。

……

瀑声如雷，陆星岚的寒髓剑悬于激流中央，剑尖冻结的水珠凝成冰莲。

楚云轩握紧木剑走近时，寒霜已攀上他衣摆。

这位白衣剑修未回头，剑气震落崖边积雪，“你终归是静渊堂的人，可不能常来此地。”

“葬门试炼在即，我……需要你教剑意。”楚云轩并指划过木剑，金纹锁印缠上剑身。

冰莲骤然炸裂！陆星岚旋身刺出三寸剑光，霜气在地面刻出沟壑：“接住这式碎玉，便与你论剑。”

木剑触及霜气的刹那，锁印金纹忽如青鸾展翅，将寒冰绞成晶粉。

楚云轩虎口崩裂，却见陆星岚眸中暗金纹路微闪——那分明是墟力化形的征兆。

“锁印不是剑鞘。”陆星岚归剑入鞘，霜华剑穗掠过楚云轩渗血的掌心，困住锋芒，终会反噬。

是夜。

“这是娘亲留下的《烬潮录》。”林霁展开泛黄皮卷，指尖点在狰狞的烬妖绘图上，“每三百年，墟烬之息会化作潮水席卷大陆......”

烛火摇曳，楚云轩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影：“被潮水吞没的人，会怎样？

”

“记忆如沙消散，躯体结晶成烬妖。”她忽然握住他手腕，锁印金纹映着烛光，“就像......就像你毒发时那般。

”

窗外惊雷炸响，吞金鼠窜进她怀中。林霁轻抚鼠背，声线发颤：“天枢阁昨夜观测到墟烬潮汐异常，下次烬潮......就在两年后。”

楚云轩凝视卷轴末页的血字——浮空七城现，烬皇醒时，天地倾覆。

银簪残凤忽然震颤，与锁印共鸣发出悲鸣。

天枢阁顶，七盏星灯勾勒出悬浮的墟界地图。凌霄子指尖点向北方虚影：“第三浮空城璇玑的残影，昨夜出现在北冥海。

”

“古籍记载，浮空城是十二墟界大能者为镇压烬皇所建。”静渊长老晶化疤痕泛起紫光，“但两千年前那场叛乱后...

”

白袍客卿突然捏碎茶盏：“宗主当真要重启葬门？当年青璃仙子正是因此......

”

“正是因为她封印葬门，我们才有这两千年喘息。”

凌霄子墟力凝成青鸾虚影，啄食星图中的烬潮波纹，“告诉墨长老，修复葬门晷需用青鸾血契为引。”

……

“张嘴。林霁将蜜饯塞进楚云轩口中，指尖残留糖霜，“朱砂医修说，今日要试炼墟力化形。”

锁印金纹缠住她手腕撒娇，楚云轩轻笑：“师姐这般喂药，倒像养灵宠。

”

银竹节啪地敲中他膝头：“再贫嘴就让你吃三年苦艾草！

“哎呦！”楚云轩捂住头，装作很疼的样子。

她白了楚云轩一眼便转身收拾药杵，耳后碎发间银簪轻晃，“昨夜......昨夜我说的烬潮......”

楚云轩忽然握住她沾药的手：“师姐怕吗？”

“怕你逞英雄。她抽回手，药杵砸得咚咚响，“更怕......”余音消散在晨雾里。

她更怕小师弟会为此失去生命。

吞金鼠叼着糖画窜过房梁，凤凰形状的糖翅缺了一角，与簪头残凤遥相呼应。

当月色漫过窗棂时，楚云轩正盯着药碗发愁。

林霁见状，抬起头想了一会，突然说道：

“《脉轮通解》记载，缚丝境巅峰可化墟力为琴弦......你试试？”

她抓起他的手腕，指尖沿着锁印纹路轻划。楚云轩呼吸一滞，金纹应激般缠住她手指，在肌肤上烙下淡金痕迹。

“疼吗？”他慌忙撤去墟力。

林霁却盯着那痕迹出神：“像不像小时候娘亲给我点的守宫砂？”

话出口才觉失言，耳尖瞬间红透，“我是说......这纹路颇有玄机......”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吞金鼠叼着半块糖酥窜上房梁，爪印在月色下泛着晶光——那分明是蚀魂砂残留的痕迹。

“后山......”两人异口同声，银竹节与金纹锁印同时亮起。

禁地晶窟内，墟烬之息凝成的紫雾在石缝间流淌。林霁银竹节挑开蛛网，剑光照见洞壁上的抓痕——每道痕迹都嵌着月牙铁片。

“是陈家的标记。”楚云轩锁印金纹缠住一块铁片，“但比青溪镇的更古老......”

九节鞭破空声乍响！紫衣女子从暗处闪出，面纱被剑气掀飞，露出与陈三娘七分相似的面容：“小老鼠倒是会钻洞。”

银竹节与九节鞭相撞，溅起的火星点燃墟烬之息。

楚云轩金纹锁印暴涨，化作青鸾虚影扑向紫雾：“师姐闭息！”

爆炸的气浪掀翻三人。紫衣女子借势遁入暗河前，突然回眸一笑：

“告诉凌霄子，葬门的钥匙......我们收下了。”

林霁抹去唇边血渍，剑尖挑起地上残破的卷轴——泛黄的皮卷上，十二墟界星图正中被朱砂圈出“葬门”二字。

“白宗主这步棋，走得急了。”凌霄子捏着黑子轻叩棋盘，棋子悬浮重组间，葬门星图竟与晶窟残卷如出一辙。

白袍人抚过腕间银镯，月牙纹渗出黑雾：“你纵容陈家余孽潜入禁地，就不怕养虎为患？”

“虎？”宗主轻笑落子，黑棋化作青鸾吞没白龙，“不过是替真正执棋人探路的犬罢了。”

静渊长老的怒吼穿透殿门：“凌霄子！禁地晶窟的蚀魂砂——”

“是试炼。”宗主拂袖震碎棋局，青鸾虚影在眸中展翅，“没有比绝望更好的锻剑炉。”

静渊长老：“……”

暴雨骤临，吞没所有未尽的诘问。

楚云轩在药香中醒来时，晨光正描摹着林霁的睡颜。

她伏在案头，墨汁在《脉轮通解》上晕开成蝶，银簪歪斜地别着半截断发。

锁印金纹不受控地缠上她散落的青丝，在发梢系了个笨拙的结。

林霁睫毛微颤，梦中呓语：“糖酥......要梅花状的......”

吞金鼠从梁上扔下半块糖饼，精准砸散金纹。楚云轩望着惊慌逃窜的鼠影，突然低笑出声。

“再笑就把你扔进洗剑瀑！”林霁惊醒，绯红从耳尖漫至脖颈。

檐下风铃轻响，陆星岚的寒髓剑悬在晨雾中，剑穗系着新编的竹蚱蜢——这次倒是没歪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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