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龙虎斗木华黎兵败神仙会长春子止戈（上节）

　　第十三回

龙虎斗木华黎兵败

神仙会长春子止戈

鸣镝如雷飞檄急，旌旗猎猎起征云。

只因社稷多磨难，怒向楼兰觅绩勋。

取义成仁君子志，精忠报国匹夫殷。

丹心碧血昭日月，立马横刀抵万军。

（平水文韵）

上回书说到宋元交兵，龙虎大战，各有胜负。萨迦大宝法王八思巴显圣，降伏魔僧杨琏真迦，救活宋将呼高二人，宋营众将俱感佛恩浩荡，顶礼膜拜。那边番将慑于法相，不敢妄为，待大宝法王云光逝去，那番将众官方斗胆叫阵。为首一人，正是那太师国王木华黎，此人乃蒙古第一上将，怎般模样？但见：

狼臂熊腰，虎首鹫鼻。眉如漆刷，目似铜铃。面如黑炭乌光闪，口似血盆赤焰生。额前细发三五绺，颏下虬须一把抓。顶嵌七宝，朱红漆笠拴马尾；肩披双鹰，黄金宝铠应日明。左悬铁胎硬弓，右攒狼牙长箭。跨下神勇斑点灵犀，手中利器方天画戟。浑如混世魔王临世，更似黑煞星君现形。

有诗单道此人厉害之处，曰：

宪天惟聪似飞鹏，光辅帝极若云从。

沉毅多智善骑射，义胆忠肝社稷臣。

经略中原经百战，开国辅世赖有功。

九斿白纛咸帝威，丹书铁券府仪同。

木华黎一马当先，冲至阵前，破口大骂道：“南蛮休要得意，更莫猖狂，铁骑所至，鬼颤神慌。尔等羸弱，不堪较量，如若知趣，纳城投降，如若反抗，非死即伤”。大宋枢密使曹彬策马上前，斥道：“尔这番奴好生无理，不守本土，无故冒犯天朝，尚不知耻，反出此狂言，欺我中原无人乎？”木华黎冷笑道：“自俺征战，不下百场，逢战必胜，无坚不摧。尔南朝偏隅偷生，苟且喘息，今日大劫来临，如何得活？只怕尔等城破国亡，死无葬身之地”。曹彬道：“大话休言，决战必然。我军擒尔二将，尔也俘我两员，两军阵前换俘，再决一死战如何？”木华黎道：“如此甚好”。当下宋营放回了番将速不台与者勒蔑，蒙元放回了宋将潘美与曹玮。

而后曹彬催动压骑火焰驹，手执五钩神飞亮银枪，阵前大吼道：“黑鞑番奴，今日本帅亲自出马，与尔决一死战”。木华黎正欲出战，旁边闪出后军都统北狼星忽必来，拱手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奴婢愿打此阵”，说罢策马抡叉冲杀过来。曹彬一看此番将亦是凶恶，有诗为证：

头戴笠子帽，长发斜披肩。

身穿镔铁铠，宝带束腰间。

跨下乌骓马，手中钢叉悬。

凶神恶煞相，虎豹亦失颜。

这忽必来乃蒙古四獒之一，充云都赤（带刀侍卫），随铁木真征伐天下，威震群敌，战勋卓著，亦是十大功臣之一。曹彬见此番将骁勇，不敢大意，纵马绰枪，与忽必来杀在一处。这两个俱是一等上将，今日逢着，好番厮杀，但见：

征尘乱起，杀气横生。棋逢对手，真如比南山虎斗，爪牙乱落银钩撒；将遇良才，又好似北海龙争，鳞甲生辉铁叶分。赵宋英杰，如玉碾金刚施勇猛；蒙古枭雄，似布漆罗汉抖精神。气冲斗牛，怒发冲冠拼锐气；风挟雷电，火上心头争威风。亮银枪寒光闪，离顶门不足一寸；三股叉风声急，向心窝只差三分。两匹龙媒驰骋，一对虎将争锋。千般解数千般用，半点放闲半点空。往来百十合，胜负尚难分。

正杀至半酣，却听得宋营鸣金收兵，曹彬虚晃一枪，撤出圈外道：“鞑子撒手，少歇再战”，乃撒马便走。忽必来只道曹彬力怯，便要追赶，却听木华黎道：“南蛮枪法未乱，恐其有诈，不可追赶”。忽必来方收马回营交令。

曹彬至中军帐，见过中书令石守信道：“我正欲擒寇立功，何故收兵？”石守信道：“朝庭差人送来雷车火砲，正合决战，不须纠缠”。却见旁边闪出判军器监沈括，来见曹彬。但见此人：

阔脸方腮，眼鲜耳大。蚕眉入鬓，虬髯及腹。星冠辉日飞暑气，锦袍映星闪明光。胸纳妙计，有飞熊卧龙之才；身怀绝学，存管辂鲁班之艺。博物洽闻，知天文识地理汉张衡难比；晓水利善发明魏马钧不及。措诸政事，明于治军，政绩卓然自公论；归隐梦溪，著书传记，学识群超世传名。百业皆入巷，科学一席评。

又有嵌名联只道此人好处，曰：

沈酣于东海西湖南州北国之游

梦里溪山尤壮丽

括囊乎天象地质人文地理之学

笔端谈论自纵横

沈括道：“我奉圣谕造齐雷车、火炮、弩机之利械与众将助威”。曹彬大喜道：“若得火器之利则如虎添翼，看那番寇如何逃得此劫”，当下布置，命人暗将二十四部雷车推至阵前，并抛石踏弩等诸般器械一并陈设停当，然后退下遮掩围障。一声令下，装足火药，点火发射，却见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风随火势，火助风威，真个地动天燎，山崩石裂。但见：

飞蝗火箭挚金蛇，鼙鼓惊雷霹雳声。

紫雾腾空黑烟起，蓝霓落处遍地红。

双双褐鼠乘火马，对对朱雀御赤龙。

灼灼金星血蝠舞，煊煊火鸦点天灯。

震天雷合子母弹，钻天猴唤火祝融。

毒烟球起蓝光焰，钢钉蒺藜散金针。

爆竹声随子窠出，胡骑影落劫余生。

踏张弩引流星至，拋石机起陨雨纷。

鼓动炉治回禄怒，踏翻火车丙丁神。

田单即墨火牛阵，项羽火烧咸阳宫。

孔明博望投名状，周瑜赤壁战曹公。

连营变成火海场，铁骑沦为焚尸人。

黑烟漠漠，长空不见半分毫；赤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当时炮紧火炽，来的突然，番营数十里皆成火海烟阵，蒙古铁骑猝不及防，真好比契丹萧挞禀遇上虎威军的床子弩；又好似女真金兀术碰上射虎关的神臂弓；更好比蒙古蒙哥汗钓鱼城飞石灭顶灾。一时番兵番将争相逃命，抛金弃鼓，丢盔落甲，呼爷喊娘，雨落星散，真个祸从天降，鬼惊神怕。太师国王木华黎见大势不妙，只得率众将落荒而逃。

枢密使曹彬见番兵人仰马翻，仓慌逃窜，亦不愿再惹是非，因此上鸣金收兵，会合中书令石守信，两班人马各归所司，并上朝奏禀圣驾。大宋尊闻报大喜，记了众人功劳，特敕杨延昭、狄青、岳飞等擢升天君勋爵，余者各有赏赐。有诗为证：

胡虏觊觎中原地，乱马踏溅任为非。

崖山雪耻今且报，官家不及汉时威。

只说那番帅太师国王木华黎因火炮突袭，无法招驾，只得率残兵败将落荒而逃。回到本朝见着大元尊，木华黎诉说战败经过，羞愧道：“大汗赐奴婢九斿白纛，统帅三军，代施恩威，不想出师不利，丧师辱国，伏乞大汗治罪”。大元尊道：“朕身经百战，经营万里，未曾杀一忠心部将，因为众位皆朕的臂膀，亲同手足，不忍相残。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卿不必愧疚。宋朝侥胜，一则命不该绝，运尚延喘，二则因地利之便，火器之威，非将之不力，非战之过。朕欲御驾亲征，二伐赵宋，以雪今日之耻”。木华黎感激涕零道：“大汗陛下宽仁，奴婢们自当鞍前马后，忠心尽力，以报大汗知遇之恩”。

丞相耶律楚材道：“大汗，赵宋能有仙佛显圣扶匡，实不该绝。况骆驼刺离不开沙漠，猛虎离不开山林。出师远征，火器难从，于战不利，客战于野，地利尽失，而且师出无名，神鬼不佑。只怕自取其辱，以臣之见，不可战也”。大元尊道：“骆驼不怕风沙大，苍狼不怕猎物远。当初西征花模子国不也万里凯旋归来？看那赵宋，虽有江南之富，然朝廷羸弱，民风懒散，以至契丹、女真、党项轮番劫掠，犹狼入羊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乃天地至理。蒙古铁骑所向无敌，自有腾格里（长生天）护佑，何愁此仇不报”。耶律楚材欲再劝谏，大元尊道：“卿不必再言，朕意已决，成吉思汗决不容别人羞辱，踏平南蛮，方消我恨”。当下，大元尊传谕由窝阔台摄政，拖雷监国，钦点木华黎、博尔术、博尔忽、赤老温四杰为护翼，哲别、速不台、者勒蔑、忽必来四獒为呼应，赤术台，畏达儿二勇为先锋，点齐十万怯薛军欲征伐大宋。

临行前，大元尊亲自祭了哈刺苏鲁锭。那苏鲁锭乃蒙古战旗，其形如矛，上錾日月，下托圆板，栽马鬃垂缨，以白色象征和平与权威，称为查干苏鲁锭；以黑色象征战争与力量，称为哈刺苏鲁锭。今日出征，乃将黑色战旗祭于神台之上，以昭告长生天护佑。大元尊头戴八宝瓦楞冠，身穿龟背黄金甲，腰扎玉带，左悬铁箭，右櫜彤弓，步上神坛，取一面上绣骏马，蹄下前踏猛虎雄狮，后踏蛟龙锦凤的禄马风旗系于哈刺苏鲁锭上，而后敬酒祭拜，祈祷长生天保佑。一时战鼓催征，长号示警，那颜诸将齐来祝祷。拜毕，大元尊取下禄马风旗交于中军万户纳牙阿执掌。有云都赤牵来大元尊坐骑银合神马，蒙语叫做温都根查干，却是一匹神驹宝骏，但见：

色按庚辛，仿佛南山白额虎；毛堆腻粉，如同北海玉麒麟。两眼如同铜铃，百步望蝇；双耳却似玉箸，十里辩音。鬃分银线，尾軃玉缨。渥洼龙种，登山每与白云合；大漠神驹，踏雪常共玉屑均。喜战鼓，性如蛟龙离海岛；惯嘶风，恰似神犼傲苍穹。万里追风，赛过秦王白玉驹；千金市骨，胜如曹公鹤绝影。声做虎啸三军振，蹄迸金沙万里行。千年骕骦生祠在，八白室尚银合名。

马是宝马神驹，鞍辔亦是金贵，有诗为证：

雕鞍彩绘银星錾，宝蹬光飞金线明。

辔头紫皮铜环嚼，云扇描金结朱缨。

大元尊跨上银合神驹，怀抱金头虎刀，整顿三军，正欲发令出征，忽听有人吟诵道：

“夹道横尸人掩鼻，溺溪长耳我伤情。

十年万里干戈动，早晚回军望太平”。（邱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