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银砂铸骨

　　寅时三刻，药王峰顶的星辉被染成血色。

德忠躺在寒玉床上，左臂银沙流转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星河涌动。窗外忽有金铁交击声炸响，他猛然翻身，却见徐青单手持剑抵住天枢子的咽喉，七星斩妄剑的锋刃已割破老者道袍。

“天河银沙需以活人精血为引，“徐青眼中金芒暴闪，“你瞒着我在德忠体内种血蛊？“

天枢子指尖轻弹剑锋，紫金铃无风自鸣：“若不借血蛊调和银沙戾气，这娃娃早被星力撕碎了。“

话音未落，德忠左臂突然暴起青筋，银沙化作尖刺穿透床板。徐青反手掷出剑鞘，北斗星光如牢笼罩住暴走的银沙，寒玉床瞬间结满冰霜。

晨露未晞，紫云宫后山禁地升起七道狼烟。

徐青踏着焦黑的梧桐叶走向焚剑谷，身后跟着裹紧斗篷的德忠。少年左臂缠满符布，每走一步都有星屑从指缝漏出。

“师兄，那些灰烬……“德忠盯着谷口飘散的骨灰，其中混着青玉笔的残片。

“三日前地火喷发，玉衡的党羽都葬在这儿。“徐青踢开半截焦尸，露出下方刻着逆北斗阵的祭坛，“倒是省了埋尸的功夫。“

谷内突然传来锁链断裂声。七十二柄残剑悬空组成剑阵，剑尖齐齐指向德忠。徐青冷笑，七星斩妄剑尚未出鞘，德忠左臂的银沙突然暴涨，化作银河绞碎剑阵。

“看来老东西没全骗人。“徐青捏住德忠腕间跳动的星图，“这银沙臂，倒是比你原先的胳膊好用。“

德忠刚要开口，地面突然塌陷。焚剑谷深处升起青铜巨鼎，鼎身缠满刻着“问剑“二字的锁链，鼎内血水沸腾，浮沉着半具焦黑尸骸——赫然是玉衡长老的上半身！

“小心！“

德忠推开徐青的瞬间，血鼎中射出万道血箭。银沙臂自主展开星盾，血箭撞上光幕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徐青挥剑斩向鼎足，烛龙目却见鼎内血水翻涌，凝聚成玉衡的面容。

“小辈……“血脸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你以为斩我肉身便能高枕无忧？“

鼎中血水突然倒卷，化作八条血蛟缠住七星斩妄剑。德忠腕间星图骤亮，银沙臂竟脱离身体扑向血鼎，在鼎口凝成北斗阵纹：“师兄，这是炼星鼎！问剑阁炼化天魔的至宝！“

徐青趁机掐诀，烛龙珠悬于鼎上，金光照出鼎内真相——血水深处沉睡着三颗魔种，每颗都跳动着玉衡长老的气息。

“原来如此。“天枢子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她将神魂分藏三处，难怪劫雷都灭不干净。“

老者挥袖洒下紫金沙，血鼎顿时沉寂。德忠接回银沙臂，发现掌心多了道血色鼎纹：“这是……“

“炼星鼎认主了。“天枢子落地时踉跄半步，道袍下摆渗出黑血，“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活着的鼎主。“

子夜，药王峰丹房青烟缭绕。

德忠盯着掌心鼎纹，耳边回响天枢子的警告：“炼星鼎需每月喂食星髓，否则反噬其主。“窗外忽然飘来焦糊味，他推开门，见徐青正在崖边焚烧一卷染血名册。

“这是？“

“玉衡安插在二十八峰的暗桩。“徐青弹指将灰烬扬入云海，“八十一名内门弟子，今夜过后，紫云宫要空三成客房。“

德忠左臂银沙突然刺痛，鼎纹浮现血色：“西南方向有星髓波动！“

话音未落，西南夜空炸开紫色焰火。徐青御剑而起，七星斩妄剑拖出百丈星痕：“跟紧，这次可没人给你收尸。“

坠星湖畔，二十三名蓝袍修士结阵困住天枢子。

老者桃木杖已断，紫金铃裂成两半，胸口插着半截青玉笔：“孽徒……竟连为师都算计……“

“师尊教得好。“为首的修士掀开兜帽，露出与玉衡七分相似的面容，“当年您剜她双目时，可想过有今日？“

阵眼处悬浮着陨铁盒，盒中星髓如活物般蠕动。德忠左臂鼎纹灼痛难忍，炼星鼎虚影自主浮现：“那是天魔星髓！快夺……“

徐青的剑比话音更快。七星斩妄剑劈开结界的同时，湖面炸起千重浪，浪花中竟藏着淬毒冰针！德忠银沙臂化盾格挡，鼎纹突然吸走半数毒针，反手射向结阵修士。

“小心！“天枢子暴喝，“那是蚀骨魔蛭！“

毒针入体的修士瞬间干瘪，血肉被魔蛭吸食殆尽。青年狂笑着抓向星髓盒：“多谢师弟赠……“

嗤！

银沙臂贯穿他的胸膛，德忠自己都愣住了。掌心鼎纹疯狂吞噬星髓，青年在惨叫声中化作飞灰，魔蛭钻入银沙臂，却被星力绞成粉末。

“这鼎……在吃人？“德忠颤抖着缩回手。

“是净化。“天枢子咳嗽着起身，“炼星鼎本就是问剑阁诛魔圣器，可惜世人只记得它饮血的模样。“

五更天，紫云宫敲响丧钟。

德忠跪在问剑阁遗址，面前摆着三颗封印魔种的玉匣。徐青倚着断碑擦拭剑锋，血水顺着碑上“德昭“二字蜿蜒流下。

“师兄早就知道炼星鼎的来历？“

“知道如何？“徐青弹指震碎玉匣，魔种被烛龙珠金焰吞噬，“这世间哪有什么圣器魔器，端看握在谁手。“

晨光刺破云层时，德忠发现银沙臂的鼎纹淡了几分。遗址深处忽然传来剑鸣，残垣断壁中升起三百道剑魂，朝着炼星鼎齐齐叩拜后，化作星雨消散。

“它们自由了。“天枢子拄着新制的桃木杖走来，杖头刻着北斗七星，“就像你迟早要面对的命运。“

德忠握紧左臂，星髓在银沙中流转如河。他望向东南方——那是徐青故乡的方向，云层后隐约有赤色劫云翻涌，似有故人踏雷而来。

七日后，紫云宫论道台。

徐青将七星斩妄剑插进祭坛，扫视台下噤若寒蝉的众长老：“即日起，紫极山与紫云宫并宗。“

“狂妄！“赤霄峰主拍案而起，“凭你也配……“

银沙如银河倒卷，德忠的左手按在他天灵盖上。炼星鼎虚影浮现的刹那，赤霄峰主毕生修为化作星髓流入鼎中，须发尽白的躯体瘫软在地。

“现在，“徐青拔出佩剑指向东方，“该去拜会那位姜圣人了。“

云海彼端，千里外的姜族圣山突然雷云密布。某座冰殿内，沉睡在玄冰中的姜颖怡睫毛轻颤，一滴泪珠冻结成赤色冰晶。

来山上的途中出了一些变故，使得姜颖怡被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