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Ghost

　　篝火的光亮在苍白的雪地上晕开一点微不足道的暖色。

霍尔海雅盯着自己裹满绷带的右腿，石膏般坚硬的布料从青紫色的脚趾一直延伸到膝盖。她试着活动脚踝，刺痛立即沿着脊椎窜上后脑——比疼痛更清晰的，是那过于真实如同噩梦般幻象的记忆。

萨卡兹背对她蹲在三米外，漆黑的战术服似乎没有丝毫保暖的功效，但那个人却浑然未觉般低头整理装备，后腰处别着的三截半米长的暗色桩子，似金似木的材质随着身体的小幅度移动隐隐闪烁着一层如同神经网络般的血色脉络。

给你。

嘶哑的机械音突然响起，不知何时已经完成整备的萨卡兹已经走向霍尔海雅，手里拿着的是一副战术靴：“你的鞋沾过‘那些东西’，已经用不了了——换上吧，还是说你宁可光着那只伤脚行动？”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有备用的。”

话语停顿了片刻，霍尔海雅也趁势接过了萨卡兹手里的靴子——这显然是后者的装备，只是此时此刻的状况也不允许自己挑三拣四：“还有……谢谢你。”

也许是黎博利的那声谢谢确实有那么一些真诚的味道，沉默了片刻的萨卡兹微微叹了一口口气。

“……当我赶到的时候，能被称得上活人的只有你一个了。至于你的队员——抱歉，我必须处理任何潜在的威胁。”

霍尔海雅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自己队友们的死活，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萨卡兹的话语。黎博利抬起头，看着火光对面的萨卡兹——绘着骷髅图案的面罩将下半张脸完全吞噬，当火光掠过那些骸骨般的图案时，霍尔海雅有种错觉，仿佛面罩下的，也只是没有血肉的骨头。

霍尔海雅的手指痉挛了一下，视网膜突然灼烧般疼痛，仿佛有黑色冰晶在眼底增殖。

“别碰……碰也没用。”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那疼痛的源头，但萨卡兹却抢先一步抓住霍尔海雅的手：“真的想要解决问题，你得先让自己相信‘你没事’……只有那样你才会真的没事——不然就只能永远卡在现实和幻觉的夹缝里。”

霍尔海雅猛地抓起一把雪按在太阳穴上。冰晶融化的刺痛让她想起萨卡兹把她从黑河梦魇里拽出来的瞬间，她分明看到了十二具尸体在雪原上列队行走，现在那些画面正在认知污染的余波中重组，越是想要甩到脑后，那份虚假的记忆却仿佛甩不开的模因般愈发清晰。

那十二张本该不怎么让她在意的脸庞此时此刻却如同旷野的幽灵般闪烁着，重叠着。好似记忆坟场里永不消散的幽灵。

“嘶——”

仿佛在回应那份幻觉般，霍尔海雅的大脑变得刺痛，仿佛有岩浆沿着颅骨缝隙游走——这是被强制唤醒意识的副作用，那个萨卡兹用某种特殊的法术将她把她从幻觉深渊拖回来时说的。

烧灼感似乎暂时击退了眼前的幻象，也驱散了那虚假的危机感，这份无法引发本能反应的危机感让黎博利感到一阵无力，只能暂时闭上眼睛等待着脑海中的烧灼感消退。

咔沓。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了沉默。萨卡兹合上装备箱，装备箱重新扣合的闷响让让霍尔海雅睁开了眼睛，她试图站起身子，右腿传来的钝痛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骨头。视线所及之处，萨卡兹正在调整背负带，那些金属桩的重量让雪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些桩...是用来对付邪魔用的？

理所应当地将眼前的萨卡兹和萨米冰原深处的存在联系到了一起，霍尔海雅第二次将视线投向萨卡兹背后的桩子，不知是不是某种错觉，桩子表面的纹路让她无端联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既没有在这里出现，也理论上没有任何理由和这里扯上关系的人。

“对付？”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又一次错觉，霍尔海雅似乎觉得对方那骷髅面罩下的嘴露出一丝嘲笑的表情。

“要对付邪魔，它可不够格——怪物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些许威吓只是治标不治本的选择罢了。”

略显无情的答案让霍尔海雅从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向面前完全遮住了面容的男子，忽然向前一步，踉跄了一下就站稳了身子。

“……你知道雷古勒斯·哈维吗？”

鬼使神差般地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就算是记忆里也只有一面之缘的萨卡兹，在话语出口的瞬间霍尔海雅就感到了一丝后悔——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的口中会冒出那么一个完全不知所谓的名字。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一瞬间愣住了。

那个萨卡兹不知何时开始注视自己——很奇怪，明明之前双方也一直在互相对话，但只有此时此刻，霍尔海雅才真正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透过墨镜认真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感受到那拒人千里之外的骷髅面罩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我们会有更多共同语言了。”

萨卡兹的面罩下喷出一层白雾。

“现在，霍尔海雅女士，你可以称呼我为——G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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