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奸细

　　不久之后，两个狱卒刚刚完成布置，埃尔维斯骑士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地牢。“逃走了？”他脸色苍白，仿佛比墙上青石还要阴沉。

两个狱卒捂着脖子，瘦子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他说他受了重伤，让我们去找医生。我们怕他真的死了，才进去查看，没想到他突然打晕了我们，跑了。”

为证明自己的忠诚，他指着其他牢间：“您可以问其他犯人，他们都亲眼看见了。”地牢里响起一片半死不活的证明声。

埃尔维斯眼中迸发出能杀人的怒火，盯着两个狱卒，冷冷地丢下一句：“你们在这里不准动，等我回来。”说完，他转身飞奔出地牢，脚步声在长廊中回荡。

等到脚步声渐渐消散，瘦子才缓过一口气，满是不屑地说道：“摆什么架子，不就是靠家世好一点。要是我也生在图尔斯家族，这个年纪早就当上将军了。”

他看着仍在颤抖的胖子，心中的勇气又复苏了，拍着胖子的肩膀说：“怎么样？你还说要亲自处理尸体，这样既费时又容易被发现，直接把那东西送给格兰瑟姆老头不就行了？他帮我们解决问题快多了，要是你动手，刚才就来不及了。”

胖子依然在发抖，声音模糊：“他的眼神好可怕。”

瘦子口沫横飞地说：“早告诉你了，这些公子哥就是喜欢摆架子，仗着家里的势力，真要是个平头老百姓，我一脚就能踢死他……”胖子魂不守舍地附和着。不管是说得起劲还是听得入神，两人一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没过多久，埃尔维斯已经安排好王都近卫军的搜捕行动，迅速回到监狱:“犯人在这里和谁交谈过没有？”

“好像没有……”瘦子不敢直视埃尔维斯的目光，目光飘向背后的墙壁。胖子则盯着地面，浑身颤抖。

“好——像？”埃尔维斯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似乎在自言自语。两个狱卒不敢回答。“嗯。”埃尔维斯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点头，心中已有了决定。

“没有人不会犯错误，犯了错就尽量去弥补，后悔和责怪都是无用的。你们说是不是？”两个狱卒发现骑士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可怕，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暖，仿佛在宽恕他们。这让他们如释重负，瘦子连忙回应：“是啊，是啊，我们一定会尽量弥补。”

“好，你们这样说才对。”埃尔维斯将双手搭在两个狱卒的肩膀上，这让他们感到受宠若惊。胖子不再害怕，觉得这个英俊可亲的年轻贵族比教堂里的神像还要令人崇敬。瘦子也心中默默承认，这位富家子弟确实要比自己高出一筹。

“乓！”一声闷响在地牢中回荡,胖子和瘦子两具躯体相依而倒，仿佛交情深厚，鲜血和脑浆交融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距离较近的几个牢间里传出惊呼声。

埃尔维斯骑士严肃地皱起眉头，用缓慢而稳重的语调，像训斥小孩一样呵斥着起伏的尖叫声：“吵什么？他们不过是在承担自己的责任而已。你们也有责任。”

回到公爵府，尤里西斯公爵得知犯人逃走，神情毫无波动，平静地吩咐将犯人的随身物品带来。

埃尔维斯在旁看着公爵如水般的平静，心中充满敬佩。他知道，这位公爵从不让人知道他心中所想，而那双眯起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任何人的秘密，这是他所渴望学习的。

公爵手中把玩着一把刀，目光愈加专注，指尖在刀锋上游走，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看，这是什么样的刀？”

埃尔维斯仔细观察，回答：“这不是正规兵器工厂生产的士兵武器，而是一般私人铁匠铺锻造的。”他又仔细端详一番，“这是一位很好的铁匠所制。”

“没错，是个很好的铁匠。刀刃的倾斜度、长度、厚度变化都掌握得很好。你能看出这个铁匠和刀的使用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埃尔维斯仔细观察，却无从得知，只得摇头：“看不出。”

“这把刀极为实用，每一处设计都恰到好处，然而没有任何装饰，连最基本的装饰都没有。也就是说，这把刀不是货物，甚至不是朋友间的赠品，而是给自己使用的。”公爵问：“你觉得那个士兵多大年纪？”

“大约二十左右。”

“如果这把刀是他自己做的，那他在娘胎里就得开始练习铁匠手艺。制作这把刀的，应该是他的长辈，可能就是他的父亲。”公爵的推论让埃尔维斯心服口服。“这把刀所用的铁也是上好的精矿，一个临时雇佣士兵的普通铁匠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精矿？除非……

“除非他家就在有精矿出产的矿山附近。”埃尔维斯接着说。“属下这就派人去察达尔木调查。”

“不用了，反正才不到一个小时，人肯定还在城里，仔细找就是了。”公爵将刀放下，“那个士兵坐过的椅子，用过的杯子在哪里？”

“这个……我命令扔掉了。”

“扔掉了？”公爵的眼中难得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为什么？”

“我觉得那种人用过的东西留在府里完全是一种亵渎。”

公爵盯着埃尔维斯看了许久，虽然知道公爵并没有生气和责怪，但埃尔维斯的背脊依然有些发毛。

“你还太年轻。”公爵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下令告诉王都近卫军的长官们，这个奸细极度危险，发现后就地处决，不许与他交谈。”

“是。”埃尔维斯领命退下。他对王都近卫军的效率充满信心，心想，或许那个士兵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怎么还是活的？”利欧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一声埋怨。这种语气常出现在菜市场上，当一位老太婆买到不如意的蔬菜肉类时，便会立刻出现。

在一个充满尸体的房间里，一个正在处理尸体的老头扭过头，满怀懊悔地埋怨：“我早就觉得，今天那瘦皮猴怎么突然想起送货上门，还不讲价。早知道便宜无好货。”

利欧想支起身来，刚一用手撑地，胸口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痛苦的哀叫随之而出，他又瘫倒在地，重新断裂的肋骨交错，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老头不理会他，继续一边摆弄尸体一边自言自语。

喘息了几口气，利欧艰难地环顾四周。这是座极大的房间，或许说是座极大的房子，结构简单，屋顶高耸，空间宽敞，四面墙壁高处有几扇大玻璃窗，透出明亮的光线。房间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清晰可见。

说“尸体”并不完全准确，因为除了十几具完整的尸体，还有几十具残缺的尸体，以及无数浸泡在玻璃瓶里的器官，分别摆放在高低不等的架子和台面上。这房子宛如一个人体陈列馆，利欧就躺在一具男裸尸和几只手脚的包围中，而老头则在开膛破肚。

一阵脚步声传来，阔大的木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声音：“格兰瑟姆老头在不在？开门。”老头回喊：“在，要进来自己开。”门被推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进来，其中几人一看到里面的摆设，立刻发出低声惊呼。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问老头：“这里有没有其他人？”“人？”格兰瑟姆老头点头，“这里摆放的全是人，要什么样的人自己去找。”

“我是问，有没有见过的可疑的活人。”“这个我没见过，那个我也没见过。”格兰瑟姆老头指着几个士兵说。那几个士兵看着他指向自己的手指，面部扭曲，那是刚从女尸肚子里抽出来的，上面满是血迹和其他液体。

“这老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有个犯人从城里的大牢里逃了，是个凶恶狡猾的奸细，还把牢里的人都杀了，包括那个常卖尸体给你的胖子和瘦子。犯人现在还躲藏在城里，我们奉命搜查。”小队长说道。

“奸细没见过，这里也没藏什么人，你们要搜就搜吧。”格兰瑟姆老头重新埋头摆弄尸体。

“大家仔细搜搜。记住，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的，个子略高，棕发褐色眼睛，左手有伤。还要记住，发现后不要和他说话，立刻就地格杀。这是尤里西斯公爵大人的命令，想来这家伙可能还会点邪术，大家提点神。”

队长威风凛凛地下达命令，士兵们慢吞吞地散开搜查，有几个还愣在原地，全神贯注地忍着想吐的感觉。

尤里西斯公爵的命令？利欧心中一震，尽管他无法发声，却听得一清二楚。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在重伤的情况下，杀光监狱里的所有人，然后逃到这里的。可那句“立刻格杀，不要说话”却如雷鸣般清晰，刻在了他的心底。

此刻，最明智的选择是闭上眼睛，假装死去，待危机过去再说。然而，运气似乎并不站在他这边。房间里光线明亮，照得他一览无遗，连手上的绷带也无处遁形。心中涌起一阵紧张，心跳也急剧加速。

几个士兵拿着身上的佩剑东戳一下，西戳一下的，可是不敢用手触摸这些尸体，还有些胆小的根本不敢注视尸体这边，只得把目光放在房间内的墙壁上，可是有些墙上也是挂的各种人体零件，像是菜市场上被展览出售的猪肉一般。

此刻利欧感觉一秒钟的时间都是如此漫长，自己只能听到有个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感觉自己旁边的身体都被戳动了一下。“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嘛？”刚想有所反应，却发现身体不听自己使唤，好像瘫痪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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