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来我是冒牌货

　　腊月寒冬，彼时鹅毛大雪，纷飞。

“呜哇哇哇——”婴儿啼哭的声音贯彻整个七宝琉璃宗。

众人皆惊：能爆发出如此洪亮哭声的婴儿，必定是我七宝琉璃宗日后的希望！

在一间还算干净的产房里，躺着一位嘴唇惨白的妇人，她一席素衣，被汗珠浸湿的头发紧紧贴在她的脸上。

产婆抱着清洗干净的小婴儿，递到妇人的身边，笑容和蔼可亲：“恭喜你啊，生了个很漂亮的女宝宝。”

女人伸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孩子，却觉得眼皮子沉重得很，好像要睁不开眼睛。

婴儿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咿咿呀呀地从喉咙里面发出声音，伸手想要靠近母亲。

但是那个妇人的人却直直落下，她都没有触碰到她的小宝贝，她都还没有好好看看自己的小宝贝，她都没有陪伴着她的小宝贝长大。

就这样，咽了气。

“哇！”婴儿又哭了。

只是，在高高的七宝琉璃宗主殿里，也同样传出了一阵响彻云霄的啼哭声。

对比起来，无人在意这个婴儿的哭泣。

产婆是个善良的女人，眼瞧着怀里的婴儿从出生起就失去了父亲母亲，于心不忍，咬咬牙，决定扶养这个婴儿。

就这样，这个婴儿有了第一个家。

产婆将小婴儿带回了她的住处，一个简陋但是干净整洁的小屋子。

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产婆并不富裕，无儿无女。活了四十多年，从前或许孤独，但是今后不会了，她有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孙女”。

那个婴儿的眼睛很漂亮，像是金色的琉璃球，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所以产婆给婴儿取了个名字，就叫“琉璃”。

在产婆的悉心照料之下，婴儿渐渐长大。

只是常年生活贫困，积劳成疾，产婆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琉璃在的第一年冬天。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琉璃失去了她的第二个亲人。

琉璃不会说话，她抱着还残存着温度的产婆的尸体，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嘴里咦咦喏喏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很冷，把被子盖在产婆身上，然后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蜷缩起来，缩在产婆怀里，用产婆的双手环住自己。

可是她还是很冷，很冷。

寒冷像是有灵性一样，不断侵袭着琉璃的身体。

琉璃还是模模糊糊闭上了眼睛，或许，她很快就可以和奶奶还有妈妈见面了。

————

“！”

琉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一个高大明亮的房子，里面很温暖，身上的被褥很舒服，很柔软。

一个白色长发的老者穿着白色长袍，淡紫色外褂，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白色长发的稚童，约莫四五岁的模样，端着一碗汤药。

“你醒了？”老者开口，面相和善。

琉璃看着老者，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愣愣的。然后点点头，回应了老者的话。

“醒了就喝药吧，这样子才好的快。”老者背手而立，望向琉璃的目光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好孩子，你受苦了。”

五六岁模样的稚童端着药，上前两步来到琉璃跟前，双手呈上。

琉璃乖乖喝药。

喝了药，琉璃只觉得眼皮子在打架，沉沉睡了过去。

老者看着熟睡的琉璃，最后也只是唏嘘地叹了一口气，带着白发稚童离开了。

——————

宁流月死后，灵魂就一直处于虚无的状态，看着自己死亡之后的世界，如今又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说不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行，一种密密麻麻的感觉，有点疼，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这一刻，宁流月才明白，上辈子遭受到的反对，批驳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自己不是宗主的亲生女儿，原来自己不是正牌的七宝琉璃宗的少宗主，原来那些长老不愿意让自己继承七宝琉璃宗是因为血脉，而非偏袒妹妹。

她不嫉妒，也不生气，更没有任何的报复那些长老念头。

她在七宝琉璃宗被灭门的时候战死了，但是灵魂形态的她看见了妹妹，看见妹妹英姿勃发，看见妹妹为七宝琉璃宗复仇，看见妹妹和伙伴并肩战斗。

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真好啊，有一群好朋友并肩作战。

唯一的遗憾或许是剑长老和骨长老的殒命，宁流月多希望他们能好还活着，幸福的活着。

世界和平的时候，妹妹偶尔会想起剑长老和骨长老，然后再追溯她的记忆，发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姐姐，然后她就开始觉得可怜。

妹妹是个很好的人，她可怜宁流月一直都是孤身一身，她可怜宁流月的殒命。

每当此时，宁流月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

七宝琉璃宗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庇护所，为宗门战死，是宁流月求之不得的荣誉和功勋。尽管自己死后，无人祭拜，无人在意。

回首往事，宁流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如今又知道了自己的甚是，她更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她见到了自己的妈妈，那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也见到了奶奶，她也是一个很温柔很和蔼的人。

后来遇到了剑骨长老和宗主的庇护，还遇到像太阳一样的妹妹，宁流月只觉得自己三生有幸。

哪里会可怜呢？

一点也不。

流月流月，流失的月光。

从她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开始，她就注定了是一个短命的存在啊。

所以啊，我亲爱的妹妹，不必觉得我可怜，也不必为我感到惋惜，更不必为了我，而影响了自己的好心情。

每每妹妹宁荣荣伤心之际，宁流月便是如此安慰荣荣，哪怕对方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却也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乐此不疲。

好像说多了，妹妹就能听到，能感受到一样。

有时候，宁流月幼稚得可怕。

要是宁荣荣知道向来冷漠的姐姐会有这样的小动作，一定会笑容灿烂，并且告诉爸爸还有剑爷爷骨爷爷。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不会再有了。

宁荣荣，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