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分析局势

　　夏雨倾盆，滔滔而下，然后顺着大街小巷注入了汉江，雨水过处带走了无数污秽，仿佛将汉江三镇给洗刷了一遍般，远处的龟山更似巨兽盘踞，与对岸蛇山一起横锁大江，矗立风雨护佑三镇。

和龟山遥遥相望的汉口萨沙国租界内，一位洋装革履的男子双手插在袋中。

楼下的大街上，几位萨沙国兵背着枪恰好途径此地，男子下意识缩回了身影，知道他们走远后才又重新掀开了窗帘，正要再看外面时，敲门上突然响了起来。

笃笃笃三下后又是笃笃两下，听到暗号对上后男子拉开门，两位戴着宽檐帽的男子身形一闪窜入了屋内。

“孙保仁。”

姜玉武一进屋，便急匆匆对结伴而来的李玉东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走到窗口观察外面，而他一把拉住了孙保仁急道：“杨锋已经于昨日午后回到了夏口。”

“哦？他回来了？”

“是啊。”

姜玉武继续说道：“听提督府内传出的消息说，和他一起回来的萧晋阳已经被任命为望楚台平库，他先是吃了顿鞭子，接着又被提拔为了混成协42标标统！”

望楚台平库！

混成协42标标统！

孙保仁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杨锋竟然会成为42标标统，看来朝廷拉拢他真是花了血本，42标驻扎于汉口和却月，也就是说这边都要将来都要归属他管辖，这对于把革命大本营建立在此的荆湖同志们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威胁。

至于萧晋阳被提拔为平库也是个不小的威胁，望楚台内数万支枪，上百门大炮他可眼巴巴盯了很久。

姜玉武他们也一直在秘密游说工程营，希望多拉些志同道合的同志，没想到张虎和黎秉经居然横插一手，如此一来有杨锋看守却月和汉口、又有萧晋阳守着望楚台，举义之事恐怕又要多费周章了。

“这么担心干吗，平库只是个管钥匙的，不足为惧。至于杨锋，照我说，让我带人去干掉他得了。”

旁边放哨的李玉东见到两人都面色凝重，立刻拍着胸脯咬牙道。

“胡闹，你以为杀他那么简单？”

孙保仁瞪了眼李玉东，说道：“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位高权重稍有风水草动三镇必定会大乱，何况他已经出任了42标标统，出入必有士兵重重保护，目前我们大事在即，所以决不能节外生枝。”

“难道就让那两个走狗逍遥快活？”李玉东不忿道。

“好了，先不说杨锋的事情。”

孙保仁不愧共进会首领，知道此刻已经不能杀杨锋，又怕再提此事引起姜玉武他们这些文学社“泥腿子”的不满，所以转移了话题问道：“我托你搞的炸药有消息了吗？”

李玉东被孙保仁堵回去后心里很不爽，可又不敢顶嘴只得把所有怒气又撒到了杨锋身上，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干掉这个对抗革命的恶贼。

姜玉武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摇摇头回答道：“枪炮厂那边查的太严了，只从那些匠师手里搞到了几十条没子弹的私枪，炸药还没有拿到。”

“算了，这事我再另外想办法吧。”

孙保仁叹了口气，摆摆手：“你们立刻回去，想办法多联络些21混成协内的士兵，我们在那里的发展的实在是太慢了。”

姜玉武听出来了，孙保仁也挺担心杨锋的，所以立刻点了点头，就在抓起帽子刚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对了，西川那边怎么样了？”

“死了些同志，幸好大部分骨干都保了下来。”

孙保仁说道：“现在宋先生已经回申城了，听说宋先生已经和邓慕等人说好了，要亲自接管西川的事情，估计不久后就要重新发动起来。”

“那太好了，宋先生亲自出马，此事定能大成。”

听到黄琪甫要亲自管西川，姜玉武和李玉东都兴奋了起来，宋渔大名可比他们响亮多了。

“或许吧。”

孙保仁没他们这个乐观，淡淡道：“做好我们的事，一旦西川真的成事，就需要用我们的牺牲来保卫胜利果实！”

“是。”

两人点点头后，重新戴起帽子，掀开门缝见到无人注意后才迅速离开。

见到两人离去，孙保仁这才重新坐下拿出纸笔在白纸上狠狠写了两个大字。

“杨锋！”

写完字后，孙保仁还是心神不宁，所以有站到了窗口向透透风，却看到大街上姜玉武和李玉东一边走一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姜大哥，难道就让那个狗贼逍遥快活？”

李玉东狠狠道，对刚才孙保仁堵住自己很不开心，姜玉武也是很不满孙保仁暂不杀杨锋的打算，见到他有意思，干脆一咬牙：“走，去找金癞痢。”

“嘶。”

夏口新军八镇辎重营内，杨锋光着膀子躺在竹床上，旁边围满了辎重营的士兵，张明坐在旁边用棉球沾着药酒，不停擦拭他背后淡红色的淤痕，每次擦拭都会传来一阵龇牙吸气声。

“得了吧，我的巴图鲁大英雄，有那么疼吗？”

这吸气声不仅没让大伙焦心，反而惹来了一阵哄笑，最爱热闹的胡老三还故意挤挤眼睛，乐道：

“杨兄弟，我看这鞭子也没用力啊，莫非是张明摸得你太舒坦了？”

“是啊，我看这是咱管带大人故意手下留情了，我上次挨了鞭子，可足足躺了三天三夜下不得床。”

“屁话，你能和杨兄弟比？对了，上次你为啥挨鞭子？”

“这我知道，他是去私会相好，结果被折腾了一晚上误了出操时辰。”

“哈哈。”

和其它营相比，辎重营中的士兵大都来自农村没什么文化，说起来话荤素不忌，反而多了以前军队里那种亲切，反倒以前因为杨锋是营里唯一上过洋学堂成了异类。

以前除了笃文外，大部分人只把他当成天之骄子很少胡扯闲篇，这回走了趟西川，又救了押运的兄弟，最后还因为他整个辎重营都被朝廷嘉奖，每人得了十块大洋，所以一下子便让他和大家拉近了很多。

“得都闲的慌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萧晋阳的大嗓门从后面响了起来，士兵们顿时鸡飞狗跳呼啦一下全没影了，只留下杨锋和给他擦药的张明。

“兄弟，哥哥下手没那么重吧。”

见到杨锋一副龇牙咧嘴好像受到了多大伤似的，萧晋阳也是暗暗好笑，这家伙果然会装死，不愧是读书人！

“咦？平库大人怎么这么清闲了？就不怕去晚了，几万条枪被人抢了？”

杨锋从旁边拿起衣服穿好后打趣道：“莫非要学我休假三天治疗鞭伤？”

“我还真有事要找你呢。”

见到萧晋阳找了个凳子坐到旁边，似乎要商量什么事，张明立刻起身就想离开，杨锋一把拉住他笑道：

“张大哥坐吧，我们兄弟又不是外人，何况大哥那天在提督府时已经保举了你接任辎重营，提督大人也已经准了，估摸着再有两天调令就该到了。”

“真的？”

一听说萧晋阳保举了自己接任辎重营管带，张明顿时喜的直挠头，虽然辎重营没有平库重要，也不像42标那样把守要地，但时常会有官员来找辎重营运送些货物什么的，油水也是不错，所以连忙谢谢萧晋阳。

“看把你乐的，不过这事可不谢我，都是杨兄弟的功劳。”

等张明坐下三人又闹了几句，萧晋阳才嘴角一垮苦笑道：

“不瞒兄弟，从总督府回来后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你说为何提督大人和黎大人会保举我出任平库？”

“我哪知道。”

杨锋一白眼，拍了把额头说道：“大哥你不过是平库，说白了就是个看仓库的，可兄弟我这叫什么事啊！”

“这不同，这不同。”

萧晋阳连忙摆手说道：“兄弟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又喝了那么多洋墨水，当初到辎重营里我便知道你迟早会飞黄腾达，可我萧晋阳不过是大老粗一个，若不是当了兵跟随西席先生认识了几个字，怕是连名字都不会写呢。”

见到萧晋阳一脸彷徨，杨锋知道他心里真是急了，所以想了想后说道：

“若是大哥不觉得我瞎说，我便替你分析分析。”

“兄弟快说。”

萧晋阳连忙将凳子移近了些，连张明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杨锋有何高论。

“萧大哥。”

杨锋吸了口气，眉梢一挑说道：“望楚台责任重大，所以军中才有非亲信不得任职的说法，可是话回过来说，亲信就真的可靠了吗？

自从新军成立以来，多少眼睛盯着提督大人呢，何况是这个军械库，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这么多年了大人一直没有安排平库，只让工程营的李克果兼任，就是怕闲话遭致攻讦。”

“那为何现在让萧大哥出任呢？”张明在旁边追问道。

“一来是萧大哥恰好立了功，需要个封赏。”

杨锋竖起手指分析道：“二来嘛应该说是我害了你，因为经过西川一行，萧大哥和张大哥你们怕都已经被打上了杨锋同伙的名号，这样一来就不怕军械库被乱党渗透。”

“兄弟，你的意思是那些乱党会抢枪械库！”

萧晋阳和张明顿时面面相觑，没想到杨锋竟然会这么说，要知道望楚台防御之严可以说冠绝整个新军，外人看来根本没可能，但后者却一点也没有提前泄露了先知的觉悟，继续说道：

“提督和黎大人执掌新军多年，自然知道哪些地方重要，对军中的情况也是了若指掌，而且。”

说到这里，杨锋脑海里猛然升起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资料上介绍瑞方从新军调兵救急，张虎将手下八镇31和32标借给他，可正是这两个团眼看要到益州就叛变了！

反而恰恰留在夏口的剩余部队居然还和起义军纠缠了很久，如果不是望楚台和后来黎秉经被抬出来，张虎未必会败！

按照这么推算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张虎已经知道了些，才故意把被渗透最严重的两标士兵派出去了呢？

现在因为自己出了个小小的分叉，又居然让萧晋阳出任平库，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知道望楚台有危险？

要知道当时兵变部队在几个民党成员的蛊惑下，不费一枪一弹就拿下了最核心的望楚台。

“原来，自己被当成党人的靶子了！”

杨锋一拍大腿，全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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