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敲诈

　　当领事馆派来的人好不容易挤到王小安身边，并将山本一郎请求会面的想法说出之后。

王小安眼前一亮，当即就要跟着来人走。

不料余光瞥见人群外围有道熟悉的魁梧身影——刀疤正抱着胳膊倚在电线杆旁，脸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李队长的眼线倒是来得快。王小安嘴角一勾，突然抓起铁皮喇叭大喊：那位戴灰帽子的兄弟！对，脸上有疤那个！过来搭把手！

刀疤浑身一僵，下意识压了压帽檐。

围观人群自动分开条道，他硬着头皮走到台前，压低声音道：科长让我来...

知道知道，来当保镖嘛！

王小安一把勾住他脖子，油乎乎的煎饼渣蹭在他领口，

走，带你去吃东洋料理！

领事馆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王小安两人跟着宫井逸夫穿过幽暗的走廊。

两侧墙壁上挂满浮世绘和各种装饰，榻榻米特有的草腥味混着线香飘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先生，请脱鞋。”宫井逸夫停在和室门前，拦住刀疤，神态十分客气，语气却很冷淡的说道。

王小安瞥了眼自己沾满泥巴的布鞋，咧嘴一笑：“我这鞋底还粘着贵国特工的血呢，这也算是带他们回家了。”

话音未落，他已大剌剌踏上榻榻米，草席上顿时印出几个灰扑扑的鞋印。

山本一郎跪坐在矮几后，军服扣子紧绷着肚腩。

他死死盯着王小安的鞋印，喉结滚动两下，硬挤出个僵硬的笑容：“王先生，请坐。”

“坐？”王小安歪头打量矮几上冒着热气的茶盏，突然一屁股坐在茶几边缘，长腿直接横在榻榻米上，

“我这人腰不好，坐不惯贵国这跪姿。”

说着还故意晃了晃腿，一只布鞋“啪嗒”一声甩到山本脚边。

站在门口的刀疤眼一抬！

宫井逸夫额头青筋暴跳，正要发作，却被山本抬手制止。

“明人不说暗话。”山本推开茶盏，缓声道，“今天这场闹剧，王先生开个价吧。”

王小安从兜里摸出半块烧饼啃着，含混道：“三十万现大洋，全套德国产唱片设备，再给弟兄们配二十把冲锋枪。”

“八嘎！”宫井逸夫终于按捺不住，

“你这是敲诈！”

“哎对喽！”王小安一拍大腿，油星子溅到山本军服上，

“我这人就爱听实话。不过——”

他忽然倾身凑近山本，烧饼渣簌簌掉在矮几上，

“你猜明天的各大报纸头条会怎么写？

‘日本领事馆当街对平民开枪’？

还是‘山本大使被歌声吓破胆’？”

山本脸色铁青，一只手猛地砸在矮几上，茶盏“咣当”跳起：“五万！设备可以给，枪不行！”

“成交！”王小安突然抓起茶壶往嘴里灌，喉咙“咕咚”作响，“不过得加个零——五十万。”

“你！”山本霍然起身，恨不得拔出军刀将眼前的人劈成两半。

“别急啊。”

王小安慢悠悠掏出怀表，

“现在还不到中午，再过一个小时，南京各大学校该放学了。您说要是学生们举着‘还我东北’的横幅往这儿一围……”

他故意拖长音调，抓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说你们本土的高层，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没有？”

空气骤然凝固。

线香燃烧的青烟飘落在山本肩头，他闭眼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十万现洋，全套录音设备，明日送到广播台。”

“早这么痛快多好！”王小安跳下矮几，顺手把山本的军刀抽出来把玩，

“刀不错，送我当个纪念？”

“王！小！安！”山本从齿缝间迸出三个字。

“开个玩笑嘛。”

王小安把刀插回鞘中，“不过现洋要涨涨，二十万。不给明天我还来。”

山本瞳孔骤缩，还未开口，王小安已哼着小调晃出和室。

刀疤赶紧跟在后面，他全程参与这次谈判，看着王小安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走廊里传来他破锣似的歌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

“砰！”青瓷茶碗在山本手中摔得粉碎。

“耻辱！这是帝国的耻辱！”

他暴怒地扯开领口，露出脖颈上狰狞的弹痕，

“立刻安排人手！我要让这混蛋横尸街头！”

“阁下不可！”宫井逸夫急忙按住山本的手，

“现在杀他，全金陵的暴民会把领事馆拆了！引发严重得外交事故。”

他掏出帕子擦拭一下脑门上的汗，压低声音道：“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艺人，会写几首歌而已。对付这种人，我们最好还是用他擅长的方式击溃他。”

山本眯起眼睛：“你是说……”

“从本土选拔十二名少女，再请帝国最顶级的作曲家打造一个少女组合。”

宫井逸夫展开折扇，扇面上血红的樱花在烛光下妖冶绽放，

“用帝国的音乐碾碎他的《血色山河》，用少女的笑容融化支那人的斗志。”

山本一郎敲击着茶几桌面，忽然阴笑：“通知陆军参谋部，把新研制的‘樱花三号’混在设备里送过去。”

“那批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香水？”宫井逸夫眼睛一亮。

“在演唱会现场喷洒，我要让所有听众都变成帝国的信徒。”

山本推开窗，望着楼下仍未散去的人群，

“至于王小安……等到他失去价值之后——”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领事馆的红木门在身后重重合上，王小安满脸笑容的跳上领事馆门前的石狮子。

暮色里，他沾着泥灰的布鞋踩在狮子头顶，铁皮喇叭往嘴边一放：

父老乡亲们——！

父老乡亲们——！

“乡亲们呐！”

连着喊了几遍！

人潮的喧嚣这才骤然一滞，数万双眼睛齐刷刷望来。

小鬼子认怂了！

他挥挥手，

二十万现洋，德国进口的录音设备，明儿一早就送咱广播台！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卖糖葫芦的老汉把草靶子往天上一抛，红艳艳的山楂果雨点般洒满街道。

但这事儿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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