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市
书名:垫耳钉 分类:现言 作者:板烧鸡腿堡大王 更新时间:2024-09-04 22:37:38
哈应认同她的话语,但是欲言又止。
倪银忙问:“怎么了?”
“倪小姐,这个案子要移交到昆市处理。嫌疑人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最开始的案件就是在昆市平四山发生。”
“连环杀人案?”
“对,你可能需要前往昆市,配合那边的警方调查。”
倪银犹豫一瞬,刚想问,哈应又抢先道:“如果找到照哥,我会告诉你。”
“倪小姐,你是亲历者,嫌疑人又盯上你,你去昆市会比在通社更安全。这边会有其他警力跟进调查,你放心,我们一定抓到那人。”
倪银攥紧衣角,“好。”
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返回阿坝家。
白马听到她要离开的原因,也表示赞同。她当即开始准备吃食,想让倪银带去昆市。
倪银站在院内,抬头从窗上看去,湛蓝无边的天,漂浮着无依靠的云。
她总觉得内心处有某处空缺,飘不到目的地。
白马一路送倪银到高铁站。她得知嫌疑人是在老式车站加上的倪银,便决定自己骑摩托车来送行。
车站里人头攒动。
倪银和白马勉强找了块空地,最后说了几句互相保重的话。
倪银接过白马准备的食物,沉甸甸。
她转而上了车,回头看,白马的身影在人流中时而露出,卖力地挥着手。
白马站在原地,看着列车彻底消失。最后独自骑着摩托车一路回到阿坝家。
山中又落了雨。
白马把车停在门外,下意识挪开挡在门前的散落木枝。
“阿坝?”白马喊着。
院内空荡荡。
白马再喊一声。
屋内快步走出一个人,满脸焦急,“阿姐快来看!”
白马进屋,看见躺在地上的于照。他的腰间有块布绑住,内里塞了许多草药。
列车朝昆市的方向驶去。
倪银在车上搜索着哈应提到的案件。第一起在平四山,搜索结果下大数据给出类似的案件,困箜山,苦骆山,一直到这次的通社山。
受害者都是女性,从开始的失足跌落山崖,到后面或被水淹,或被落石意外压住,更甚是掉入天然的硫磺池中溶解得只剩白骨。
倪银好奇,于照当时说他来抓人,并且他在通社山接近一个月,说明他是推理出什么线索,才能提前到达通社村蹲守。
倪银把地图打开,把每个受害者去往的山标记出,她观察许久,没什么规律性。
不对。
倪银努力回想着,第一次在巴士上见到的那个男人。他从头到脚打扮得潮流,无论衣服和饰品都互相应衬。他看起来对自己的在外非常在意,并追求细节,倪银不觉得这人会随机挑选作案地方。
他到底想要什么?
列车开到曲林站。
车上上来几位僧侣,往路中间走过时,不少乘客双手合十。
倪银猛然回忆起,那人戴着的银牌上符号,和僧侣手上拿着的经文相似。
“您好,请问这是什么教派?”倪银拉过一个路人问。
“哦,弥撒教。”
倪银上网搜索着,这是个正统的教派,有着几百年的历史,是栗族人民传统的信仰。
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倪银换了种思路,她开始搜民间野史,终于在一个许多年前便停运的小网站上找到几篇贴子。
上面介绍着弥撒教最开始的形成历史,山寨之间起冲突时,分歧出两支队伍。一派势力壮大,并且与民和谐,存活至今,成了现在的弥撒教。另一派因内部纠纷,自相残杀,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倪银回味着。
巴士男会不会追逐那消亡一派。
于照,你想的是什么?倪银自问着,还没有答案。
落地昆市。
倪银依照哈应给的地址去到平四警察局。
这几日波折使得倪银也没有好好打理自己,舟车劳顿后蓬头垢面,又拖着个行李箱,站得歪歪扭扭。
杨铭见她第一眼忙问:“你遇上什么问题了吗?”
倪银摇摇头,拿出哈应开出的证人证明。
“给我找个位置。”她疲惫道。
再次坐上审讯室,倪银把大致叙述后,补充些细节。
“我在入住穆丘民宿的第一晚,听见有人在敲门。第二天观察后,没确定是谁做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凶手提前来踩点。”倪银说。
杨铭捕捉到信息,反问:“那民宿监控有拍到吗?”
“有,但他把自己包装得严实,没有任何外貌特征。所以我只能靠巴士车上记忆来描述。”
“你怎么当时怎么没想到要立马查监控?”
杨铭身旁的女生开口,她半张脸在阴影里,薄唇尖下巴,应该是长相精致的那类人。
杨铭咳嗽一声,提醒着:“别说话,做好记录。”
倪银犹豫片刻,答:“我以为是我精神衰弱。”
“你在那之前经历过什么事吗?”
“家庭变故。”倪银想,糟糕的前男友离开也算丧夫吧。
“抱歉。所以你就把敲门这件事当做自己精神紧绷下的产物。等案件发生了,你才回忆起来。”
“嗯。”
杨铭梳理手上的信息,他小心说:“或许,一开始那人的目标本来是你?”
倪银沉默着。
杨铭改口:“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段时间麻烦不要脱离我们的范围。”
“我知道。”
“我们的问询先……”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杨铭愣了下,道:郭羽。
倪银闪过女孩最后的模样,问:“哈应说这是连环案。凶手选择目标有共同特征吗?”
杨铭想了想,含糊地说:“漂亮,每个都漂亮。”
他身旁又传来低低的“啧”声。
倪银不理会,继续道:“他如果活着,现在很可能会寻找新的目标。”
她又想起那条信息。
——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我感觉凶手……想杀我的念头还没有很大。”
倪银把聊天记录递过去。
杨铭身旁又传来嘲讽地笑声,他严肃道:“严周妮,你再干扰问询过程,就出去换其他人来。”
“对不起杨队。”严周妮说。
倪银记下女人的名字。
“抱歉,你继续。”杨铭对倪银说道,并把聊天记录保存。
倪银说:“你们有拿到郭羽的手机吗?我之前见过她和谁在一起徒步,那人大概率就是凶手。”
杨铭皱了下眉,“通社那边称没找到。我们收到最多的信息是案发现场的照片。”
“照片吗?我拍的。”倪银故意提起。
“辛苦。”杨铭犹豫着,又说:“也辛苦你和于照的努力。”
倪银扯了下嘴角,“有他的消息,一定告诉我。”
倪银话讲完有些恍惚,感觉这话她已经说了千百遍,像一种夙愿。
几人离开审讯室。
倪银从严周妮身旁走过,果然是个具有精致冰冷感的女生,对方看她时情绪不多,但仍然不算友善。
“记者,呵。我觉得她肯定是发现凶杀案后,为了新闻热度闯进房间内的人。”严周妮回到工位,自顾自说起来。
杨铭用文件打了下她的肩膀,“谨言。”
严周妮不满,“如果当时没有外人在,依于照的能力,不可能对付不了。于照被干扰地分心了。”
杨铭很轻地笑笑,坐在位置上开始看过往卷宗:“于照一直很聪明,他不是个会随便分心的人。”
“什么意思?”严周妮问。
“于照去年追踪文物倒卖案,墓里我和小张都受伤了,我也没见他有所犹豫。那小子永远一往无前地冲。”杨铭说到此处便停住。
严周妮好像明白些什么,她静默片刻,又说:“反正我不喜欢记者。一群捣乱的家伙。”
杨铭叹了口气,“周妮,少带情绪。”
“我也没说错,他们大部分见到新闻就会像苍蝇一样冲过来。”
倪银站在警察局门口,莫名打了个喷嚏。
小张匆忙从警车上下来,走近她:“倪小姐?我来带你去我们替你找的旅店。”
“嗯。”
小张很健谈,他估计担心倪银会有心里压力,不停找话题。“这家店手续全,非常安全,离我们就一百米。有问题我们可以立马赶到。”
倪银点点头,算谢过。
旅店房间中规中矩,至少卫生达标。
倪银没什么怨言,收拾完东西便去洗澡。
她站在淋浴头下冲洗着,任水流过身体,雾气蒸腾团团围绕在周身,倪银想到了山间的雾。
两天了。
于照有没有闯过那层雾。
倪银想着,不自觉地扣墙壁上的砖缝。
“叮咚——”
她猛然用力,指尖擦出血痕。
有消息来。
倪银伸手勾到洗手台上的手机,这次是新的短信。
“你睡觉了吗?”
倪银略惊,她想起来自己是用电话号码做的微信号。
她犹豫着,反问:“你是T?”
“对啊,你记得我了。”
倪银快速想着,一定要拖住他,同时联系杨铭,让他们尽快定位。
“你在做什么?”她故作轻松,试图和T聊天。
对方发来一个表情包,哈哈大笑的兔子。
“我在逃命啊,你忘了?”
倪银写下话,又删除重新编辑:“你吃饭了吗?”
她尽可能装作不在意那些事,假装他是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人,仅仅需要些许关注而已。
“没有,我好饿。”
“你现在走的路上没有店家吗?”
对方没回复,看来他很警惕。
倪银思索着T是不是又要消失时,一个电话打来。
倪银接起。
“喂?”
“那你在做什么?” T的嗓音沙哑,像含住了碎石。
倪银犹豫着,“玩手机。”
T突然大笑起来,反问:“真的?”
倪银不说话。
“你在浴室吧。”
倪银微怔,“你听出来了?”
T安静几秒,说:“你把水开大。”
“我想听你洗澡。”
倪银握住手机的手不禁用力,本就破碎的屏幕轻微发出响声。
“我逃跑两天了,到处脏的要死。我也好想洗澡。”
“尤其是想和你一起。”
T传来阵阵笑声,在浴室间里传开,反复撞击去墙面后,又打回在倪银身上。
这时,杨铭回复道:“他所在的地方信号点不明显,还需要时间。请你尽可能拖住他。”
“好啊。”倪银答应。
倪银把手机放在香皂台上,调大了花洒。
她安静地站着。
T又说话:“你没有动。”
“光冲水可洗不干净。”
倪银闻言,好笑起来。
她抬起手抚过自己的肩膀。
“听不见。”
倪银加重力度,锁骨上显现出红痕。
T不停在笑。
嘲讽,玩味,蔑视一切,仿佛他真的站在倪银面前。
倪银眼前闪过T在巴士上紧盯她的眼神。
莫名的反胃感翻涌在心头。
“你要洗好了?” T问。
倪银回神,“没有。”
“我觉得这样不好。”
倪银愣住,“什么不好?”她心跳快了几分。
“我觉得还是……”
T故意停顿着。
倪银看着杨铭的对话框,没有新消息。
“还是亲自和你一起洗最好。”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倪银忐忑着,打给了杨铭。
“定位到了吗?”
“有。在昭门的赤面区郊外,我们已经通知当地警方派人去抓捕。”
还好。
倪银庆幸道。
这时,她发现有白马的未接来电。
回拨过去几个,无人应答。
与此同时。
白马的手机放在病床前。她本人站在手术室前紧张地等待着于照的消息。
次日清晨。
倪银去往平四警察局。
“怎么样,有进展吗?”她问杨铭。
对方叹气,转而又笑了下,“你猜怎么着,警方开车去的都没找到他。”
倪银惊讶,“这人属狗吗?又能跑又能躲。”
杨铭顿了顿,问:“你可以把昨天和嫌疑人的记录给我们吗?”
“哦……他是给我打电话的。”
“那有录音吗?”
倪银深呼吸着,“有。”
她翻着手机,问道:“如果我给了你们这个记录,能不能让我知道些郭羽的解刨结果?”
杨铭回绝地很快,“抱歉,这是属于案件机密。”
倪银笑了下,“也是。”
她把录音递过去,杨铭又递给严周妮拷贝。
倪银注意到严周妮的目光,时不时朝她看来。
“怎么?”倪银问。
对方语速很快,“没事。”
哈应发来消息:倪小姐,我们找到照哥了。
严周妮的手擦过那条信息,下秒点击删除。
通社医院内。
于照苏醒过来。
哈应站在旁边激动不已,“照哥!”
“安静。”于照有些无力地回道。他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白马,朝她点头示意没事。
“照哥,犯人逃了,你们平四警方和我们这里的人都在找。死者的尸体也运到昆市进行解刨处理。”哈应汇报着。
于照问:“解刨结果怎么样?”
“死者生前被注射过氯硝安定,剂量不算大。此外身体上有多处骨折,下巴脱臼,髋关节断裂,盆骨处……尾骨,坐骨粉碎……体内没有检测到其他人的DNA,凶手非常小心谨慎。”
于照面上平静,心里实则已经搅动起千层浪。
他小心问:“倪银呢?你知道她吗?端倪的倪,银色的银。”
哈应忙点头,“知道,她已经回昆市了,杨队他们在保护她。犯人给她发了消息,可能下一个目标……”
“好,我现在回昆市。”
深夜两点。
距离昆曲高速收费站十公里外的过路店内,老板正在边看电视边剥蒜,新闻中恰好在报道通社山凶杀案。
“欢迎光临。”机械女声响起。
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站在门口,头发有些长,遮住眼睛。
“老板,还有吃的吗?”
店老板愣了几秒,“吃啥。”
“有什么吃什么。”
“行。”
T缓缓坐下,他顺手从旁边的收银台上扯下一个塑料袋,把用完肾上腺素包好,揣进兜里。
他努力平着自己的心跳,可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倪银。
心,又如刚才逃跑那样,极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