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杰西卡

　　城主卧室内闪烁的灯光被夜间的微风吹拂着，火焰在空中摇摆不定，室内只在向阳的位置安置了一张木制的大床，还有卧室一侧那张用来夜间办公的桌子。长长的桌台上摆放着几册被夜风翻动开的书卷，桌子上那个打开封盖的熏香盒里有几点星星火光微微闪烁着，从中悠悠飘荡出熏人的丁香花花香。熏香盒旁是一面以古铜制成外框的圆镜，它不知道被谁反方向放置，正对着那张木制大床，镜面里投映出了床上一对好像正在酣睡的人影。

木制大床那淡黄色床帘在早上就被恪尽职守的保姆收束齐整，挂在大床的四角。床上的被褥被睡姿不雅的女人伸开手脚踢乱，一块短薄的被单轻飘飘地盖在女人腰上，身影翻动间被单滑落在地，显露出女人那火辣的身材。

有一瞬间，窗外的夜风陡然变大，桌台上的钢笔缓缓滚动到边缘，最后跌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钢笔落地的声音惊动了杰西卡，她睁开了双眼，黑色的血液从身体毛孔里钻出，快速化作了一条漆黑的长裙遮住了她的身躯。

杰西卡从床上快速坐起，看向阳台方向。

随风摇曳的窗帘不停晃动着它们的裙摆，一道黑影不知道坐在阳台的砖砌围栏上窥视了杰西卡多久！

“什么人！”

杰西卡以自身血液凝聚出了一把等人高的宽刃镰刀，从床上跳起，眼睛锁定着窗帘后那道漆黑的人影。

来人没有人族那令她作呕的气味，身形也没有其他类人族的特征，更没有魔族带给杰西卡的种族气息，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灵，带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亡灵！

德格林飞来的时候看到床上那对紧贴的身影，还以为是城主正在与美人共同探讨着生命延续之道，当他正想改日拜访时却嗅到了房间内那淡淡的血腐气味，凝神观察后才发现床上的城主已经身首异处，头颅就滚落在自己身下阳台的一角。

被发现后，德格林掀开了窗帘走进房内，在一脚踏上地面时，高高挂在天空的月亮撒下明亮的光芒，使德格林的影子向着室内无限拉长，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德格林身上传来，房间内的灯火陡然熄灭。

若不是有月光的反衬，德格林现在已经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杰西卡在德格林还想走近时挥动镰刀，一道黑色刀气打在德格林脚前地面上，划下一道极长的裂痕。

“停下来，回答我的问题。”

德格林止住了脚步，阴恻恻地说道：“我乃上古之神的后裔，最后的暗黑神族，我的名字叫作德格林，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为何要和一具尸体睡在一起？”

听到德格林的自我介绍，杰西卡笑出了声，“暗黑神族？听都没有听说过，装神弄鬼的，敢来打扰我睡觉，你找死！”

话音未落，杰西卡再次挥动镰刀，两道巨大的黑色刀气交叉向德格林打去，这一次不是警告，而是带着杀意的攻击！

“嗡嗡”两声，那两道想要致死的刀气在触碰到德格林身体时好似无形般穿透了过去，化成了两道劲风拍打到窗帘上，没有对德格林造成一点损伤。

防御法术？杰西卡转动镰刀调整到适手位置，刚才那两道魔刃刀气足以切碎人族用来建造城墙的吉瓦石，怎么打到他身上时好像是击中了空气一样！

杰西卡黑色的双瞳眨眼间切换为血红色，进入了自己作为魔人独有的增强状态，速度力量转瞬间达到了最高峰。

杰西卡闪身出现在德格林身后，镰刀大力挥下，月圆的弧光在房间里闪耀。

割裂衣服的声音从面前响起，杰西卡心中一喜，装神弄鬼的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躲开了那两道刀气，但被速度力量大幅提升的自己用血液化成的镰刃在这么近的距离击中，到底还是没反应过来能躲过我这迅猛的一击。

借着月色，杰西卡想顺势收刀时看见她的镰刃在穿过德格林的身体后竟被他伸出左手捏住了刀背，以自身血液化作的镰刃被人用力捏住的清晰触感传递到杰西卡身上。

德格林侧身转头对着杰西卡露出了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说道：“你这把镰刀的手感，捏着的时候好像魔族那浓稠的血液阿？”

近身之后，杰西卡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那副瘦削见骨的苍白面容，对她微笑时就像那迷雾中不断游荡的亡灵！

“噫噫噫！”被这张鬼脸吓到的杰西卡手上的镰刀软化成一滩血水顺着杰西卡的双手流回自己的体内，她向后一步跃出，站在阳台围栏上就要展翅逃跑。

“我有那么可怕吗？”德格林的声音传来，杰西卡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起来，身下的影子被莫名的力量吸引，朝着德格林方向被吸附过去，自己的身躯也被控制住，被德格林轻轻一挥手就如同沙袋一样被扔进了室内。

几分钟后，杰西卡被一条普通的绳子束缚住，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德格林坐在桌子前，被镰刃割断的下半部分黑袍垂在身体一侧，他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只对自己绑人的手法感到很满意。

这种普通的麻绳杰西卡能轻松挣脱，但只要她身体只要轻微地抖动一下，德格林就能马上察觉，那麻绳就像能听他使唤一样越动越紧，惹得杰西卡痛呼出声：“你勒疼我了！”

德格林听到杰西卡的痛呼，咧嘴一笑，“你们魔族被这种普通的绳子绑住，也会痛的吗？”

杰西卡抬头，故作恼羞地说道：“我是魔族中最弱小的那个嘛…德格林大人，是我犯错在先，有失礼数，这绳子勒得我喘不过气了，您把绳子解开，让我能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德格林保持着微笑的神情，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片刻后杰西卡感觉那绳子松动了少许，但仍然紧缚着自己。

“前线之城的城主是被你杀死的？”德格林问道。

“我睡醒的时候就感觉到他没了生命的气息，抬头一看时发现城主的脑袋已经搬了家，差点把我吓哭了。从床上坐起后就看到大人您坐在窗帘后面的阳台上，我以为是凶手还没来得及逃跑，抱着想为城主报仇的心，我才胆敢下床攻击了大人，早知如此，我一定不敢这样做。”杰西卡不假思索编造的谎话脱口而出，露出可怜的神情脉脉地看向德格林的双眼。

魔女妖艳的面容能魅惑住西土大陆上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德格林与她对视，看着她眼瞳的颜色在眨眼瞬间从黑色变成了玫红色，对视几秒后，德格林没什么反应。

德格林思索片刻后好像信任了杰西卡说的话，点了点头。

“下一个问题，现在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

杰西卡瞳孔不明显地晃动了一下，从玫红色变回了黑色，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杰西卡如实说道：“在无边之海的左岸，是加莱王国统御的平原地界，位于西土大陆的东南方向；极寒的北方冰原，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组成的北方同盟国；西侧，则是统治了西土大陆半个版图的圣希帝国，他们三个国家现在联合了起来，在中央盆地以南的方向建造了绵延数百里的高墙，高墙再往南边两百里就是您现在所在的前线阵地，前线之城。”

三个大国，德格林回忆着，与几百年前沉睡后的世界格局倒是差不太多，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倒是终于意见统一联手对抗魔族了吗？

“那道日夜发光的柱子，是不是就在中央盆地之上？”德格林继续问道。

杰西卡点头，这次没有隐瞒什么，说：“在中央盆地之上，悬浮着一座空中岛屿，被人们称为世界岛，你口中所说的柱子被他们称为神柱。因为有一层禁制，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真正登上过那座岛屿，但据我所知，人类世界的法师工匠们已经制造了能穿越那层禁制的飞行船只，打算在一个月之后登陆岛屿，去探寻这个世界最后的法力源流之根。”

根据数个世纪前的法师遗留的研习日记，法师们知道了法力源流经过距离的流逝，世界岛上倾泻下来的法力河流的能量并不如中心根源那般纯净。为了获得更为纯净的法术之力，各个国家为了能更早地登陆岛屿，暗地里都在研发着能穿过世界岛禁制的飞船，在以法力为力量根源的西土世界，谁先掌握了更纯净的法力，那么底下的法师们施展的法术能力将会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嚄，所以你们魔族在现在发起进攻，只是不想让人族获得真正纯净的法力根源的力量？”

肤浅的人类，强大的魔族可并不需要世界岛那点微小的纯净源流，主人早已给我们带来了这个世界法力无法创造的强大力量，我们不过是想在他们以为走到了胜利的尽头时，看着他们再次被我们击溃的那副可怜模样罢了。杰西卡心里冷笑，但面上不显，确认地点了点头，“德格林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要趁此机会，进攻西土。”

德格林手肘撑在桌台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人族和魔族打来打去的，这次他们被那莫名其妙从天上降下来的通天光柱分了精神，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看来得赶紧去到西边的圣希帝国，从道格尔老头儿身上窃取到那原初火种才行。

“德格林大人，这绳子都把我勒出血印了~”身下传来杰西卡故作娇柔的声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自己身下，抬头热切地看着自己。

“...”

德格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阳台走去，“好了，杰西卡，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继续睡觉了。”

杰西卡听着德格林随意的声音，看见他就要离开，捆绑自己的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在地，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急忙说道：“德格林大人，你要去哪？如果要去保护人类的话，请听我一言，内心早已被各种欲望腐朽的人族，并不值得你的守护！如果你站在人族那边的话，最好赶紧离开这里，魔族大军跟随我的主人到来之时，这座城市将顷刻间化作一片尘埃！”

德格林回头一笑，对杰西卡的话置若罔闻，右手食指上的神隐之戒能力发动，隐隐的黑光闪烁起来，转身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德格林走后不久，奇莫莱和默南斯通狼狈地飞了回来，落地后奇莫莱快速闪现到杰西卡身后，散发寒气的锋刃抵住了杰西卡的后颈。

“前线之城里有几个人可不像你之前跟我们汇报的那样弱小，综合实力可比杰西提斯那几个学徒强了不少！”奇莫莱气愤地说道，“为此，我那两把宝贵的匕首都被一个圣骑士掳了过去！”

杰西卡双手举起，哀叫道：“冤枉阿，奇莫莱大人，要怪只能怪我那几个手下探查不力，让我将错误的情报转达给你们，才让两位大人如此狼狈,铩羽而归...”说到结尾处，杰西卡的嘴角轻微翘起，带着一种嘲讽的语气。

奇莫莱被刺激到想真正下手时，杰西卡整个人的骨肉皮囊都化作了血液，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血人，慢慢挪步走到了一旁。

若是德格林还在的话，看见这一副没有见过的模样，他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番才肯离开。

奇莫莱阴狠地看着他，知道手中的兵器不再能伤她分毫后只能罢手，将短刃收了起来。

“加莱王国的王子还有圣希帝国的公主身边，有几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们施展的法术是那一百多年前将我等击退的神圣之力。”默南斯通说道，背后被分裂成四瓣的影翼已经愈合，被他重新收入背脊之中。

“不过是几个血肉之躯，等我们魔族大军来到之后不就像蚂蚁一样任我们宰割，倒是我刚才遇到的一个有着人类面容，但是没有生者气息的人族，才是真正应该警惕的存在。”

难得听到杰西卡认真的话语，让默南斯通二人暂时收下了心中的怒气。

“给我们说说，那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