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宫赴宴（三）

　　冬天，冰很常见。雪糕却极其罕见。

我都没想到来个反季节销售。

李承乾却来个歪打正着。

他这个雪糕一拿出来，比很多贡品吸引眼球。

李青黛这见了美食眼球就转不动的主，喉咙里咕咚一下。

伸手就要拿，我却把她中途拦住，告诉她吃完饭再吃，冬天空腹吃雪糕，大概率会肚子疼。

李青黛自然知道这雪糕是属于我的发明，而且，大唐第二块雪糕就是进了她的肚子。

第一块是我试吃的。

这雪糕的特点，我理应是大唐最清楚的人。

她还是听我的话的。

李明达都开玩笑地说，在这长安除了她父皇，估计也就只有我才能让李青黛有所听从。

“我”也有点人以希为贵吧，我只能这样说。

李承乾见听闻我对李青黛这样说，也是觉得有道理的，就吩咐下去，每一桌放一提盒，等到午宴开了宴再吃。

反正这个季节，雪糕只要不放在被窝里，都不会融化。

东宫的会客厅，陈设也是精致，但是，除了点几个炭火炉子，还没有像样的取暖设备，偌大的空间，

即使是人头攒动，还是不能消弭飘荡的冷气。

若说此刻有暖流遍布，并且，能出汗的，估计也只有甘愿给李青黛当座椅的房遗爱了。

但他毕竟是纨绔子弟，就算身体没被酒色掏空，毕竟也不是身强力壮的人。

很快就汗流满面，喘粗气了。

李承乾让李青黛别再折磨房遗爱。

李青黛站起来，拍了拍手，说这是他自愿的。

坐在地上的房遗爱气喘吁吁地笑着说，为了公主，却是自愿的。

李承乾摇了摇头。

房遗直过来，把他拉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房遗爱站起来，毫不在意。

李青黛好像也知恩图报，作为奖赏，让房遗爱坐在他身边用午宴。

李承乾这午宴也是很有用心，除了宫廷风格的十几道菜，还从老字号“张手美家”采办了“元阳脔”，

从王记铺子采购了特色食品“醋芹”（可惜魏征今天抱恙，吃不上他的最爱了。），从天悦楼购置

了“胶牙饧”（甜品，粘牙，有点像芝麻糖）等等。酒类除了常见的“屠苏酒”和“椒柏酒”，更有

西域进宫的葡萄酒、百济和新罗的“咚咚酒”等等。

总起来说，有高端大气上档次，也有平常人间烟火气。

种类繁多，倒也不是极尽奢华。

连马周这平时节俭到极致的人都夸太子办酒席有水平。

岑本文也符合着点头。

李承乾知道这二人在皇上跟前的重要性，受到夸赞后，非常高兴。

他站起来，本来是要只提个拜年酒，却是一连喝了三个。

大厅里欢声一片，直呼太子殿下好酒量。

侯君集的女儿是李承乾的偏妃，作为太子的岳父，未来的国长，

他也甘愿做最大的“捧哏”，翁婿配合也挺得当。

最起码，马周和岑文本这桌，他陪的想当有水平，就连多年不沾酒滴的马周也被他

用热情的言辞和表演得当的情绪感染，喝了屠苏酒和几杯葡萄酒。

让我最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也来我这桌，敬李青黛和李明达是臣下之礼，情理之中，

却还单独和我喝了两个，还说在出征西域之前，一定到我的照相馆多拍几张照，说不定

哪天就马革裹尸了，给家人留个念想。

我也知道他今年肯定要出征高昌国，不过，是要凯旋而归的。

于是，我说了句“谁敢横刀立马，唯我侯大将军”，大将军出马，必定也要封狼居胥的。

侯君集听了颇是高兴，还给我耳语了一句：远魏王，近太子。

我点了点头。

他又和我喝了一杯，才满意而去。

他刚走了未久，李承乾又过来。

他不喝屠苏酒，也不喝西域贡酒，而是，喝一款叫琅琊台的白酒。

坦白说，这个时代唐朝的各种酒，包括这个琅琊台，度数普遍较低，超过三十度的根本没有。

我这以前只喝高度酒的人，喝他们这些酒，就像吃个辣椒似的。

李承乾敲了敲桌子，又有人喊了声“安静”。

大家知道太子有话要说，就都给自己的嘴巴按了个暂停键。大厅里顿时哑口无声。

根本没有交头接耳的人。

李承乾说道：“打扰大家的雅兴，一会儿我自罚两杯。岳先生来我大唐之后，才气也是闻名长安，甚至连父皇都聘请先生为晋王和晋阳公主的老师，我们今天请先生再展示一下，如何？”

太子发话，哪敢不听。

大厅里都嚷嚷着让我来首诗。

大庭广众之下，太子的面子不能驳。我说那好吧，正赶上春节，我就做首和节日主题有关的吧。

太子说“好”。

其他人也附和着说“好”！

在主桌的岑文本和马周也朝我这边看。

侯君集和李元昌这些武将倒是依然自斟自饮，对诗歌不感兴趣。

我想了想，于是，吟道：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且用新联换旧符

这里的新联，我是指在长安这些年，逐渐跟我时兴的张贴红字春联。

表面上是庆祝春节形式上的变化，不仅视觉上有冲击力，也是代表一种革新精神。

在座的固然有武将，但是，没有个一个酒囊饭袋。

更何况，岑文本和马周身份上虽是政治家，但是，都是文字巨匠。诗文的好坏，一听

便很清楚。

但是，有太子在这里，他们还不能先开口，得等李承乾琢磨琢磨，定个调子。

现实中的大唐太子要远比影视剧和小说中有才能的多。不仅是监管国家的政治才能，

还是行文作诗，都至少是一流的。

但是，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是胜利者的历史。

被逼谋反失败，就注定要被妖魔化。

于是，一代英才就被扣上了诸多帽子。

“好，好，好！”李承乾鼓掌，连说了三个好。

有了这个评价，大厅里顿时掌声如雷。

甚至不大认老乡的马周，也边鼓掌边往这走。

李承乾很客气地为他拉了一下椅子，请他坐下。

太子如此客气，马周倒是有点紧张，赶快躬身行礼。

马周并没有坐，说只是过来敬一杯酒，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

吟出这样一首高质量的诗作，实属难得。

我心里想，关于春节的诗歌，还没有哪首像王安石的这首流传久远，影响

广大，哪能不一鸣惊人啊！

和马周喝完，又喝太子喝了两个。

眼看着岑文本和李元昌又过来，在太子又要举杯的时候，李青黛

在下面踹了我一脚，然后，又给我眼色。

我赶紧说：“太子殿下，喝完这个，咱们赶快尝尝这雪糕吧！估计大家都等急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也不管岑文本和李元昌欲言又止，宣布大家可以边吃雪糕边敬酒。

纳尼!

李承乾你不要太创新啊！

其他人听了，却是欢呼着说“太子高见”！

岑文本和李元昌说他们年纪大了，雪糕可以不吃，但是，酒得喝。

于是，又是聊，又是喝。每人喝二陪一。

论道理，该我主动去敬这些达官贵人，没想到人家主动了。

我没有不喝的道理。

李青黛吃着雪糕，皱着眉。

房遗爱恨不得把我直接瞪成灰尘。

和这二人喝完之后，我刚想拿块雪糕润润喉咙，却看到李青黛捂着肚子，喊了声“好疼”。

然后，大厅里又是此起彼伏的“好疼”，“好疼”。

再然后，就见有人趴在桌子上，有人直接滚在地上，喊着“好疼”。

有男有女，有文有武，有强有弱。

不好！

这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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