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赴约

　　玄影怒目圆睁，大步踏入雅间，声如惊雷般炸响：“我的灵石和玉简，你这腌臜东西藏哪儿去了？”

此刻的逸尘正优哉游哉地坐在雕花檀木桌旁，身后垂落着厚重的灰绸帘幕，头顶悬挂的帛画中，一名裸身女子含羞用广袖遮掩要害。整个雅间四壁皆饰以绛红色云锦，角落处矗立着两人高的青铜鎏金樽，藤蔓缠绕着嶙峋枯木从中探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美感。座椅皆以天鹅绒包裹，椅背还镶着硕大的黄铜环扣，此间氛围既带着几分皇室贵胄的奢靡，又隐隐裹挟着江湖帮派的肃杀之气，仿佛魔武双修的镇国亲王能与暗中操控黑市的隐世阁主在此推杯换盏，一边谈论着开疆拓土的功绩，一边谋划着翻云覆雨的秘事，而那些妄图私吞宗门供奉的叛党，随时可能在此被人用玄铁铸造的捣药杵一击毙命。

逸尘面前铺着桃色鲛绡桌布，其上摆着一只硕大的水晶贝壳，内中堆满玄冰，几排饱满肥美的灵牡蛎整齐排列。见玄影冲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慢条斯理地吸起一枚牡蛎，珍珠母贝在他手中泛着温润的光。方才领路的侍者将玄影带到桌前，便垂手立在一旁。玄影却全然不顾对方示意落座的动作，径直对着逸尘怒声斥责，可逸尘仿若未闻，反而吃得愈发惬意，这模样直把玄影气得七窍生烟。更令他怒火中烧的是，逸尘竟也穿着那件金光闪耀的符纹劲装，与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辙。

“来得这般迟，我可就不客气先动筷了。”逸尘语气轻慢，又吸了枚牡蛎入喉。

“少废话！立刻把东西还我！”玄影拍桌而起，震得桌上杯盏叮当作响。

“莫要急躁。”逸尘似笑非笑，“先坐，边吃边谈。在这谈事，既清净又隐秘。”说罢，他朝一旁侍者瞥了眼。

玄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站在身侧的侍者。对方是个年轻女修，生得眉目如画，一头乌发如瀑垂落，此刻正平静地托着座椅，面上不见丝毫波澜——想来在赌场底层的馆子当差，早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纷争。被她这般安静注视着，玄影的怒火倒是消了几分，最终还是落座，接过了那本绛红色的菜单。

“玄影，可喜欢灵虾？这可是此地一绝。”逸尘冲侍者扬了扬下巴，“先上份炙烤灵虾，让玄影道友开胃。”

女侍者颔首行礼，莲步轻移而去。

“这姑娘生得标致，真想将她收作侍剑。”逸尘望着女侍者背影，语气轻佻。

“在蜃影城，只要灵石够，没什么买不到。”玄影冷冷回应。

“我行事，向来随心。”逸尘把玩着贝壳，“就像无需特意去坊市寻灵乳，顺手而为罢了。”

“少跟我兜圈子！交出灵石和玉简！”

逸尘不慌不忙又拿起枚牡蛎，慢条斯理道：“症结就在这儿吧？那些本就不属于你。从亡者的秘匣里偷拿东西，这般行径……”

“灵岳是不是许诺保你平安？”玄影打断他。

“他让我外出避风头，我便来了。不过我可不是谁的附庸，向来独来独往。接谁的活儿，全看心情。”

“说！你究竟为谁卖命？是玄渊吗？所以才拿走命契玉简？当日漠风阁接待仙侍说他访客不断，我猜你早就在那埋伏，偷听我们谈话！”

逸尘闻言，只是勾起唇角，又吸下一只牡蛎，那模样仿佛默认了玄影的猜测。

“还有灵岳的岳父，你也是为他取走李刚的病历玉简？”

“泄露雇主信息，有违我的规矩。”逸尘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真难为你还记得什么规矩。”

“至少我还有底线。”逸尘越过水晶贝壳，直直看向玄影，“总好过某些人。”

“那灵石呢？被你吞到哪儿去了？”

“人总要吃饭不是？要不要尝尝这灵牡蛎？不够我再叫些。”

玄影冷着脸摇头。逸尘却自顾自举起贝壳，仰头将牡蛎吸入喉中，咀嚼吞咽后，还惬意地长叹一声：“此乃天地馈赠，每一口都似吞下整片灵海。”

“你差点杀了我和星澜！”玄影怒拍桌子，“这血海深仇，我定要讨个说法！”

“就为这事对我这般怨恨？”逸尘面露惊讶，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那场车祸与我无关。瞧见你那翻倒的飞舟，我也吓了一跳。说起来，我还救了你们性命，结果就换来一顿指责？”

“若不是你，那是谁？”

“这倒成了个有趣的谜题。不过那仙卫不是认定是意外？说你超速、驭舟鲁莽。”

“你我都清楚，这绝非意外！之前你还威胁我，若不认罪便有灾祸临头！”

“玄影啊玄影，这不过是些吓唬人的手段罢了。虚张声势，扰乱对方心神，再暗中跟踪，引他露出马脚。”逸尘晃着酒杯，“我来蜃影城，就是想看你能查到哪一步。”

“所以那把秘匣钥匙的线索，是你故意透露的？”

“算你聪明。我早猜到钥匙下落，你能找到秘匣，倒是出乎我意料，值得称赞。不过威胁归威胁，我还不至于真下杀手。”

“你当真下不了手？”玄影死死盯着逸尘的双眼，试图从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里看出杀意。

逸尘与他对视片刻，忽而耸肩笑道：“杀人哪有这般容易。玄影，莫光顾着生气，看看菜单。这儿光是灵薯就有十种做法，可惜我胆固醇过高，只能吃些灵牡蛎和炙肉。你不同，尽管敞开肚皮吃，反正你请客。”

“凭什么我请？你拿了我的灵石！”

“那些灵石早有安排，要支付各种开销。来份奶油灵菠菜，再配上灵羊排如何？这顿饭钱，不过是赌桌上几把押注的事儿。你可玩过轮盘赌？”

“没兴趣。”

“不妨学学。我自创了一套赌术，只要你肯学……”

“你有赌术？”

“那是自然。学上几招，说不定能把损失的灵石都赚回来。就像宗门典籍所言：赠人万两灵石，只能解一时之困；授人赌术，却是一世的依仗。”

正说着，侍者端上一盘炙烤灵虾。虾身足有小臂长，外壳烤得金黄酥脆，虾须蜷曲，虾钳张开，搭配着秘制藏红花蘸酱，光是香气便勾得玄影腹中馋虫大动。他本满心怒火，可奔波整日滴水未进，此刻再也忍不住，用银叉挑出虾肉，蘸满酱汁送入口中。

“滋味如何？”逸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玄影顾不上搭话，接连吃了三只，这才停下翻看菜单，一口气点了灵羊排、奶油灵菠菜、炸灵薯条和姜糖灵薯。

“玄影，灵羊排配薄荷酱最是美味，可要试试？再来壶灵酒？饮些赤霞珠，滋补灵脉。此番算公务开销，可走账报销。”

玄影点头应下。待酒肉上桌，逸尘举杯相邀，玄影本满心恨意，可几杯灵酒下肚，又尝了几口鲜嫩多汁的羊排，紧绷的神经竟渐渐松弛下来。逸尘虽行事可憎，却极善言辞，酒过三巡，两人竟有说有笑起来。玄影不得不承认，对方挑衣服的眼光与自己倒是契合。

“逸尘，你可曾做过灵舟买卖？”玄影忽问。

“从未有过。”逸尘大笑，“那等营生，太过规矩。”

“说得也是，规矩买卖哪有这般自在？”

“正是此理。”逸尘饮了口酒，神色悠然，“做我们这行，靠的是审时度势、见机行事。”

“倒像推演灵棋局。”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玄影，你爱听故事么？我这儿可有段精彩的，你且细细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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