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灵果园

　　银月高悬，繁星满天。黍寻静静地坐在烂木桩上，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兆玉，任凭凉风灌进他的衣袍，吹得他背影鼓鼓。

这枚兆玉对黍寻而言颇有意义，十年之前他还年幼，父亲也尚在，一家人经营着铁匠铺，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能吃饱穿暖。直到某天，黍寻的父亲黍公远从市集上带回来一块黑玉，说是给黍寻的礼物。黍寻拿着黑玉玩耍间，偶然被黑玉砸到了脑袋，一股信息流向他的脑海，让他得知了《咒典》存在。

抱着好奇的心态，黍寻便开启了自己修行之路，直到他听说书先生说诅咒之术乃是邪术，邪道修士克制不住自己，经常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最终害人害己，祸及亲人，他才不敢继续修行。之后父亲的遗训，更是彻底断了他的修行念想。

“既然决定修行，自此便要加倍努力，将这些年落下的修为都补起来！”黍寻深吸一口气，起身回到木屋中，打坐入定。念力的修行，他早已轻车熟路，此刻不仅没有半点滞涩之感，反感身心十分舒畅。

随着时间的推移，黍寻感觉自己神海内的念力越发膨胀，那种不得不释放的感觉逼得他不得不停下修行。“这种感觉又来了，真不愧是邪功！”如何释放念力？自然是施展诅咒了！这样不仅可以释放压力，还可以提升对诅咒之术的熟练程度。当然，等待这种感觉平息下去也行，但需要耗费些许时间。“也许那些修士，就是因为克制不住这种感觉，才走上邪恶的道路。”黍寻不想和那些邪恶修士一样堕落，因此选择等待那种感觉褪去，才再度开始修行。

时间一晃而逝，红色的日轮已出现在大地的尽头，徐徐的清风吹过屋外的竹林，带着竹叶摇摆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畔，仿佛在宣告新一天的来临。

咕噜。

少年的腹部传来的声音在平静的木屋内清晰可闻，看来和新一天一同到来的，还有少年的饥饿。

想来也是，从昏厥到现在，他吃到肚子中的食物，也就那碗清粥和几个馒头。

黍寻无奈地睁开眼睛，念力精进的感觉并不让他如何欣喜，现在，想办法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去市集上看看吧，总能找到吃饭的方法！”

为给娘亲治病，黍寻耗尽积蓄，甚至还有不小的欠债，导致如今吃饭都成了问题。但他并未慌乱，毕竟穷人本就一无所有，因此最擅长的事，就是从无中生出有来，这是幼年时父亲告诉他的道理。

边溪村的市集，位于村子中部偏东的位置，既远离危机遍布的三角山，又与河流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所谓三角山，指的是村子北边的羊角山，南边的牛角山，西边的鹿角山，这三座山，形体庞大，状似兽角，兽类遍布，每年都有兽群冲下山来，向村子发动袭击，造成不小的人员伤亡与财产损失。所谓河流，自然是指边溪村旁边的水流了，那的危险程度虽然比起三角山来稍有不及，但毕竟是水源要地，很多兽类在那里饮水，因此同样危机四伏。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较为安全地获取水源，人们挖了数条溪道，为村子引来河水，这也是边溪村名字的由来。

“很好，你来的正是时候，算上你，便凑足了人数，工钱是一枚铜币，跟我走吧！”黍寻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很早了，但没想到此时的市集上已经来了不少寻找工作的人，也没听到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便被一个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拉住，塞入身后帮工的队列之中。

黍寻认识这位中年小胡子，他名为廖忠，是廖家的一位管事。

“这工作，恐怕未必轻松！”黍寻暗自猜测。

一枚铜币的价钱已然不菲，若是在平和的地方，足以买得一斤粮食，足够一个普通人吃上十天半月，哪怕虞地混乱，物价极高，也至少能买到半斤粮食。

“管事大人，能不能先供顿早饭啊？小人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只怕干起活没力气啊!”众人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行进，愈发靠近村子的边界，终于有帮工忍不住饥饿，开口向廖忠问道。

“活都还没做，就想吃饭？”廖忠冷笑一声，有些鄙夷。

他带着众人来到一座雾气茫茫的神秘果园，雾气之下，翠绿果树尽显生机，其上朱红如血的果实更是散发着诱人香味，包括黍寻在内所有人都惊叹不已，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要自觉地，立刻有人想动手摘取。

“想死你就摘一个试试？”廖忠语气冰冷，抬手按住那名帮工。

“对不起！对不起！这果子好香，我一时没忍住诱惑！”那帮工当即回过神来，额头冒出冷汗。

“你应该庆幸我提醒了你，不然你就留在这，成为这片果园的肥料吧！”廖忠满是警告地注视着帮工。

“这就是传闻中廖家的那片灵果园吗？据说长久地食用这种灵果，便能蜕变成一名修士！原来是真的！”帮工中有识货之人，在队伍的后方嘀咕道。

“灵果？”黍寻没想到朱红的果子会这么不简单，难怪自己在边溪村的两年从未听说过它的存在，想来是被廖家封锁了消息。

众人继续深入，来到了果园的围墙处，只见此地大片大片的围墙倒塌得只剩土堆，仅剩的墙壁上也满是兽类的抓痕。

“你们的工作，就是三天之内修好这些地方！若是完成得好，工钱翻倍，可若不然……我廖家自有手段对付你们！”廖忠向众人威胁道。

闻言，黍寻不禁面露犹豫，为了一枚铜币参加这么繁重的工作真的划算？而且，这地方能遭到兽类破坏一次，就能遭到兽类破坏第二次，安全因素同样不得不考虑。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廖家的护卫队已经把那群畜生追赶到羊角山的深处去了，短时间内它肯定不会再来的。”廖忠许诺道。见依旧有人犹豫不决，他叫来下人吩咐其准备早饭，适时安抚道：“你们吃完早饭再动工！”

“不会来就行，我只是出来做个工，可不想把命丢在这啊。”帮工们并未怀疑廖忠的话，毕竟真若兽类袭击，他们人能跑，但树跑不了，最后损失最大的肯定是廖家。

既然能保障安全，黍寻还是决定应下这份工作，毕竟廖家是大势力，不好得罪。就这样，算上黍寻在内的二十多个帮工，在吃完早饭后为廖家的果园夯起了高墙。黍寻难得地吃上了饱饭，精神状态大大恢复，毕竟是经过修行的身体，只要能量摄入得足够，便弥补一些之前的消耗。

“外来人饿得吃不上饭，本地的富人却种有灵果，这个世道真让人绝望！”一名帮工举着发酸的手臂，忍不住怨言道。

“我们可是流亡到这的人！还活着，能吃上饭，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抱怨这抱怨那？真想发家致富，你进三角山呗！若是能冒险杀掉几只妖兽，保准你从此吃香的喝辣的！”有帮工满意现状，对前一名帮工的话展开抨击。

“你还真敢说，那妖兽一只便能统领数个兽群，我若有杀那玩意的本事，还来做帮工？”

“说白了就是不敢冒险呗，不然去河边狩猎，不死就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黍寻一边夯实泥土，一边听着众人的对话，他来到边溪村已有两年之久，对形势早有了解。边溪村三面环山，一面傍水，处处凶兽盘踞，很难开垦土地，因此资源极为匮乏，当然，这个匮乏只是针对外来的流民，本地人大多是能维持自己稳定的生活。流民们自然也想过通过暴力的方式获得更多的资源，但光是廖家的存在让流民们忌惮不已。

因为廖家的家主，是一位强大的修士！在修士的强悍威势下，不敢反抗的流民只得做做帮工，或者参与狩猎，才能获取到足够自身生活的资源。前者或许朝不保夕，但一时难有性命之险，后者有更多赚钱的机会，但无时无刻不是在拿生命冒险，毕竟参与狩猎，便有遭遇妖兽的可能。

妖兽是兽类中的特殊存在，能号令一定区域内的所有凶兽！战力比起人类修士来只强不弱！

“若是《咒典》能修炼气力或者元力，我也有与妖兽斗上一番的资格，就不用在这里夯土了！”黍寻忍不住遐想。

人的三个丹田，对应三种力量，上丹田神海的念力，中丹田气海的元力，下丹田精海的气力，掌握其一便足以迈入修士的行列。不过修炼念力的功法太过难寻，修炼气力又需要极大的财力辅助，才使得元力的修炼成为如今修行的主流。

黍寻能得到《咒典》只能说运气使然。

就这样，黍寻天鸣而作，日落则歇地为廖家做起了帮工，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有时间修炼念力。

“按这进度，顶多再是一天，我们便算做完了这个活儿。”帮工刘老四估算道。

他便是之前道出灵果这一称谓的人，因为见识不凡，被众人推举为领头。

“这果园的位置有些偏僻呀，墙的对面可就是羊角山了！哪天爆发兽潮，这园子肯定是第一遭殃的！”有帮工忧心道。

“你替他们操什么心？这些吃人血馒头的家伙就该早点死掉才好！”之前被廖忠警告过的帮工名为黄登，此刻不忿道。火光的照射下，他黄色的头发格外显眼，他的视线不时飘向旁边的果园，显然对那香味还是难以忘怀。

“廖家的狩猎队常年在羊角山活跃，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刘老四说道。

边溪村的两大势力，即廖家和村长派系，他们一北一南，共同守护着村子的边界，如果连这两方势力都守不住，说明边溪村离覆灭不远了。

此刻夜晚临近，众人围坐一圈，开始吃起了阿婆送的晚饭，也顺便聊了起来。

“潘子，又揣兜里，这是打算带给谁呢？”有人突然说道。

只见那被叫做潘子的帮工一手抓起数个馍馍，塞入自己的怀中，向众人露出赔笑的表情，说道：“没办法，成婚了，工钱还没发下来，我能吃饱，但媳妇饿着呢！”

黍寻十分理解这种做法，娘亲在世时他也偷偷做过，此刻见没人阻止，他倒是乐见其成。

“你们看，那趴在墙上的是什么东西？”突然，有人似有所发现，向众人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