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奇异之色

　　“……刘公公过奖了。”

听到这一赞誉，李寂意态谦逊，但心中却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能让正德朝赫赫有名的宦官刘瑾敬佩不已，并赞其为好人好官，确实颇让他觉得意外。

当然，现在的刘瑾毕竟还不是日后权倾一时的那个阉党首脑。

当今天子朱厚照刚刚登基未久。

“李都指挥佥事，这里就是陛下特赐的三套斗牛服与那把极品绣春刀了。”

“您可以先检视一番。”

刘瑾指了指身后四个锦衣卫力士手上的衣物兵器，对李寂如此说道。

其实那三套斗牛服与极品绣春刀，早早就吸引了李寂的注意。

不过，他仍迟疑着问道：“刘公公，御赐锦衣卫袍服不是一般只有一件么？为何这次陛下一下子就赏赐了三套？”

“是的，在通常情况下，我大明确实从未有过这种先例，向来只御赐一件锦衣卫袍服。”

“可李都指挥佥事您不同，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尊崇至极，赐下三套斗牛服不过是希望您能随时更换穿着罢了。”

刘瑾满脸感慨之情地解释着。

听闻这般缘故，李寂脸上也泛起了奇异之色——赐下三套只为便于更换？

这位正德皇帝朱厚照，行事果然另辟蹊径，一如史册所述。

不过从中他也真真切切感受到朱厚照对自己的恩宠，心中不禁颇为感动。

“李都指挥佥事，不如现在请您先验看一番这把极品绣春刀。

即便像咱家这种对兵刃无兴趣之人，也为这把刀充满好奇。”

“这是真正的旷世宝刃，陛下的内库也仅此一把。

它若是流入江湖，必定会引发一场血雨腥风，引得无数刀客为之癫狂。”

接着，刘瑾指着其中一个锦衣卫力士捧起的极品绣春刀，转向李寂说道：“说实话，连我也还未曾目睹过这把绝世宝刀究竟何等样貌。

不知都指挥佥事是否可以抽出一观，让我也能借此开开眼界？”

李寂略作思索后，拿起那柄极品绣春刀。

乍一看去，这把刀似乎与普通的绣春刀并无太大区别。

若仔细端详刀鞘，可见设计更加古朴厚重，雕刻纹路复杂异常，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当他缓缓拉动刀鞘时，刹那间一道冷冽寒光乍现，锋锐之感瞬间袭人。

而当这一丝光芒渐渐消退后，那极品绣春刀竟仿如将所有光芒收束其中，重新隐匿了那份夺目风采。

刀刃锐利如秋日寒霜，显然是那种能断发切毫、削铁如同泥的珍稀宝器。

李寂手握这柄上乘绣春刀时，能真切感知到其中蕴藏的强大威力。

果然如刘瑾所言，这确是一把难得一见的绝世好刀。

“不愧是绝世宝刀，也只有李都指挥佥事这样的英杰才配得上它。”

刘瑾带着满脸笑容看向李寂，“唯有李都指挥这样心怀百姓的仁人善士，才算得上英雄二字，其他人可没这个资格。”

“哎呀，刘公公说笑了，我不过是做了些应尽的小事，实在受不起刘公公这般夸奖。”

李寂轻咳了一声，将宝刀收鞘，用左手提着，向刘瑾说道。

不知为何，总被这正德朝臭名昭著的大奸宦如此赞颂，令他心中感到些许别扭。

刘瑾听后笑笑，随后指示三名捧着斗牛服的锦衣卫力士，将三套服饰交给了负责守卫李府的一名锦衣卫校尉，而后开口道：“李都指挥佥事，除这些之外，陛下还嘱托我要传达两句话给您。”

“噢？不知道陛下的这两句话是什么内容？”

李寂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第一句。”

“日后该得的利益一分不能少拿，该得的银子也统统收入囊中。”

“甚至，不该得的钱财也可以收。”

“还要收得坦然无愧。”

“在整个大明朝境内，他将是个特殊的例外。”

“圣命亲许——准其合理受贿！”

刘瑾刻意模仿朱厚照讲话腔调说道。

此语一出，李寂呆住片刻，心中暗叹：这正德皇帝果然豪迈洒脱。

周围的锦衣卫力士和两位李府校尉也是一怔，原来皇上竟对李寂说了这样的话，这又是怎样的恩遇啊！

过了良久，李寂方才追问：“刘公公，那陛下第二句话是什么？”

这次刘瑾不再模仿语气，径直说明：“第二句话便是请李都指挥多留意防止有人趁机掠夺贫苦百姓财物。

陛下特意强调，若是有谁敢伸爪，就直接断其手！”

听到这里，李寂微微点头回答：“这点我自当记在心头，刘公公回去代为转告陛下，北镇抚司全体人员我都严加训示了，谁若胆敢抢夺贫民粮食衣物，不论何人，一律格杀毋论。”

“好，我一定如实转奏陛下之言。”

刘瑾微笑着接道，“我就晓得，既然李都指挥能主动让人送粮米布匹援助贫民，必不会疏忽此事。”

“辛苦刘公公帮这忙了。”

李寂表示谢意。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

刘瑾道，“放心，南北两司我都已派人知会，今后所有行动均纳入您的管束之下。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宫复旨去了。”

“请慢走。”

李寂向他告别。

刘瑾稍做颔首，带同侍从一行人离开。

在目送刘瑾离去后，李寂径直踏入李府。

身后，手捧三套斗牛服的锦衣卫校尉紧随而至，将这贵重之物递送入内。

次日清晨。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于李府门前——此人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卢剑星。

"属下参见百户大人。

"

见到卢剑星驾临，守门的两名锦衣卫校尉立时上前行礼，敬意盈满面容。

"烦请二位通报一声，卢剑星有要事需禀报大人。

"

卢剑星言辞简明地吩咐道。

听完这话，两名校尉迅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切说道："百户大人稍待片刻，属下这就进去通传。

"

众所周知，在北镇抚司中，沈炼、卢剑星、殷澄、丁修、靳一川与裴纶六人皆为大人的得力心腹。

若卢剑星称有要事，那必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无疑。

卢剑星轻点头，却不言语。

随后，一名校尉推门而出，快步进入李府。

不过数息之间。

该名校尉复又奔出，朗声向卢剑星告知："百户大人请进，大人已在大厅静候。

"

此处所谓的大厅，乃用于接待贵宾之地，多设于正院首间大厅之中。

卢剑星闻此亦微微颔首，身形展动，施展精湛身法，疾步跨入李府。

未过多久，他已来到大厅之前。

目光所及，主座之上端坐一人，身穿崭新斗牛服的李寂气度俨然更加恢宏尊贵，较之前所着飞鱼服更添一份庄重威仪。

卢剑星登时恭敬跪拜高呼："小人拜见大人！"

他心中了然：此时的李寂身份已今非昔比，不仅仍是北镇抚司之镇抚使，更是荣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统揽南北两镇大局。

至于那斗牛服，则显然是陛下亲自赏赐之物。

"免礼吧。

你说，本官交予你的任务可有结果？抑或是在发放粮食物资之事上出现了状况？"

李寂面色平静却带几分冷峻询问。

听罢此言，卢剑星神色骤变严肃："启禀大人，物资发放一切顺利，昨日我便以北镇抚司之名从各商行处筹措齐全。

如今这些粮食已然分发到每一位穷苦百姓手中。

"

其后更郑重表态道："属下特遣几名缇骑全程盯守此事，确保万无一失。

若有谁敢在这关乎民生的大事上动手脚，我们锦衣卫绣春刀绝不会容忍这般卑劣行径！"

尽管料定大人对此事已有一定了解，但他依旧按规矩详述一遍。

上级是否知悉属下一回事，自己该不该禀明则是另一回事。

"做得很好。

"

闻言，李寂目光流露赞许之意。

对于沈炼及卢剑星能妥善处理如此重要事务，他始终抱有十足信心。

今日京城上下人人称道此次义举，甚至连圣上朱厚照也为之动容，从而加封其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之衔，足以证明此二人确不负众望。

此外，卢剑星补充说明："不仅如此，在将物资逐一送到穷苦百姓手上时，我还特意嘱咐手下缇骑，明确告诉百姓这是来自锦衣卫北镇抚司大人您的馈赠。

百姓们纷纷对大人感激涕零，甚至有人提议设立寂牌位以示感恩，永世奉祀不止。

"

卢剑星轻轻一笑，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李寂忍不住笑了笑，回答道：“下不为例，日后若是本官再让你做类似的事，你就说这是陛下赏赐给大家的，不要再提是本官送的了。”

卢剑星愣了一愣。

这礼物本就是大人所得，为何要说是陛下恩赐？就像这次的五万多两白银，明明是陛下已赐予大人的，那已是大人的私产。

如今大人将之分给他人，自然彰显了他的善心与义举，与皇帝何干？

李寂微微一笑道：“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名声够用即可，过多反而会成为负担。”

卢剑星默然片刻后终于明白了大人的意图：名望太大虽好，却也可能引人嫉恨，进而招致攻击或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