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暗。

柳清瑶在黑暗中下坠，仿佛沉入无底的深海。掌心那粒时之砂微微发烫，像一颗微弱却倔强的星辰，固执地照亮方寸之地。

“韩夜——”

她无声地呼喊这个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他灰白的鬓角，他在时空夹缝中逐渐消散的笑容……

“唰！”

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撕裂黑暗。柳清瑶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敖璃布满伤痕的脸。

“醒了？！”敖璃的独眼睁大，声音嘶哑，“别动！你的灵脉差点全断了！”

柳清瑶艰难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中。四周是崩塌的青铜殿柱和碎裂的祭坛残骸，天空呈现不正常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的幕布。

“天阙祖地……崩塌了？”她声音干涩。

敖璃点头，左眼的灰色混沌中闪过一丝痛色：“沙漏爆炸的冲击波撕开了空间裂隙，我们被抛到了归墟边缘。”

“归墟？！”柳清瑶瞳孔骤缩。这里是东海之下的禁忌之地，传说中连通幽冥的深渊。

敖璃扶着她站起来，指向远处：“看那边。”

在废墟尽头，一道横贯天地的黑色裂隙无声地扭曲着，如同张开的巨口。裂隙周围漂浮着无数青铜碎片——那是时之沙漏的残骸。

柳清瑶踉跄着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就撕裂般疼痛。但她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那些碎片。

“他不在……”她喃喃道，“连魂魄的气息都没有……”

敖璃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但这个还在。”

——是那枚融合后的时空玉佩。

玉佩已经布满裂痕，背面的“空”字完全黯淡，而正面的“时”字却诡异地亮着微光。

柳清瑶颤抖着接过玉佩，指尖刚触碰到它，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当沙漏再现时……”

是韩夜最后的话语！

她猛地握紧玉佩，青莲印记应激亮起。刹那间，玉佩中的“时”字脱离玉面，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眉心！

“清瑶！”敖璃惊呼。

柳清瑶的视野骤然变化——她看到无数交错的时空线，看到过去与未来如河流般奔涌。而在某条支流的尽头，一粒青金色的时之砂正静静悬浮。

“他还活着……”她声音发抖，“不，准确说，他的‘存在’被分散在时之砂中！”

敖璃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他的魂魄化作了时之砂的一部分？”

柳清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割破手腕，任由鲜血滴落在玉佩上。血珠渗入裂缝，竟让那些碎片微微震颤起来！

“你疯了？！”敖璃抓住她的手臂，“你的药灵圣体已经透支，再消耗精血会伤及根本！”

“我必须找到所有碎片。”柳清瑶甩开她的手，眼神决绝，“只要重组沙漏，就能从时空中召回他！”

敖璃还想劝阻，地面却突然剧烈震动！

“咔嚓——”

远处的黑色裂隙猛然扩张，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废墟中的青铜残骸纷纷浮空，被吞入裂隙深处。

“不好！归墟在吞噬这片空间！”敖璃龙化右臂，死死抓住一根插入地面的断柱，“我们必须离开！”

柳清瑶却迎着吸力向前走去，青莲印记全力绽放，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你先走。”她头也不回地说。

“你他妈——”敖璃的脏话被狂风撕碎。她眼睁睁看着柳清瑶纵身跃起，竟主动冲向黑色裂隙！

“疯子！！！”

敖璃的龙啸响彻废墟，但已经来不及阻拦。柳清瑶的身影如一片青叶，转瞬被裂隙吞没。

……

**黑暗。**

**熟悉的黑暗。**

柳清瑶感觉自己在下坠，永无止境地下坠。手腕上的血珠漂浮在周围，像一串红色的星辰。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落地”——如果这片虚无能称之为地面的话。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寂静。但掌心的那粒时之砂还在发烫，提醒她并非完全孤独。

“韩夜……”她轻声呼唤，声音立刻被黑暗吞噬。

没有回应。

她开始行走。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固执地向前。药灵圣体的恢复力让她手腕的伤口逐渐愈合，但灵力的消耗让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她即将跌倒时，远处突然亮起一点微光。

青金色的，时之砂的光芒。

柳清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到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碎片悬浮在空中，周围环绕着几粒时之砂。

——是沙漏的残片！

她伸手去抓，碎片却突然飞远，像是在引导她。柳清瑶咬牙跟上，在黑暗中追逐那点微光。

一块，两块，三块……

越来越多的碎片出现，如同散落的拼图。每收集一块，她掌心的时之砂就明亮一分。

终于，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所有残片在她面前组合成一个残缺的沙漏雏形。

“还差最后一步……”柳清瑶喃喃道。

她知道该做什么。

双手捧起残缺的沙漏，她将青莲印记中储存的所有药灵之力注入其中。印记的光芒逐渐黯淡，她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但沙漏的裂痕却在缓慢愈合。

“以我之血为引，以我之魂为契……”

这是天阙禁术，是逆转时空的禁忌。

“唤汝真名——”

她深吸一口气，喊出那个几乎要被时空抹去的名字：

“韩夜！！！”

“轰——！！！”

沙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整个归墟为之震颤！青金色的时之砂如星河倒卷，在她面前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轮廓逐渐清晰，眉目如刻，正是那个为她折损半百寿元的青年。

他睁开眼，黑色的瞳孔中映出她苍白的脸。

“清瑶？”

这一声呼唤，让柳清瑶的泪水决堤。

她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韩夜愣了片刻，随即回抱住她，手掌轻抚她的后背。

“我回来了。”他低声说。

沙漏在他们头顶缓缓旋转，时之砂流动的声音如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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