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决意，红雨

　　摇曳跳动的火光将瞭望屋内的黑暗驱逐，赵歌已经不知过去多久。

当意识到云妮牧不会伤害仙茸三人，他就认命似地‘躺’在楼梯上。他的前下方，仙茸三个被靠墙放着，依然昏迷。他们正前方，云妮牧正席地坐在对面墙角，手里把玩着某个瓶状物。

而两方之间，一张破椅子将他们隔开，四部通讯器被放在其上。

赵歌默然摇头，居然又和鲁夫人混到一起，他想不明白云妮牧的动机。

这时，动静传来，云妮牧瞧了过去。

仙茸的手从腿上滑落，眼皮也睁开了缝，摩擦感使她意识更快回归，尝试过后无法活动手脚。

云妮牧捡过一块小碎石丢出，划着轨迹砸到陵潮头上，将其唤醒。待陵潮看清左右，他变得慌张：

“怎么会？我们不是离开了吗？”

仙茸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云妮牧：“是她！”

陵潮愣住，云妮牧却举起手里的小瓶子，里面残留有粉末，

“这是一种的特殊化学药剂，我就是用它将你们迷倒的！但我下的剂量不算很多，所以别装了优瑟比，我知道你醒了。”

“云妮牧，为什么这么做？”陵潮不甘心地问道。

而见被叫破，陵潮旁边的优瑟比这才睁开眼睛，眼神中蕴含杀意：

“你指望内鬼给你解释？”

云妮牧正色说道：“从始至终我都不曾对你们抱有敌意！”

仙茸垂眸扫了扫全身，无声质问，见此云妮牧叹了口气：

“这本该是为狼准备的，我的最终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解决狼！”

什么？！

赵歌怀疑云妮牧在信口开河，仙茸三个的表情也十分诧异。

“信与不信，你们先听我说完。”此刻，云妮牧神情无比严肃：

“在我至今的人生中，我意识到一件事，厄运总是披着幸运作为伪装！”

“就像我从孤儿突然变成圣子，迎来从不敢奢望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我以为是上天终于垂怜，让我从泥潭解脱，连带着让我的样貌也开始变得十分出众！”

但之后我却知晓了鲁夫在老本的把持下，成为圣子那血淋淋的真相！这件事说来也感谢老本，他以我的外形作为收纳信徒的宣传手段，同时也为我招来一些追求者，日后将帮我逃离鲁夫的迪莫，也是其中之一。

迪莫只是一个送货工，但他知道鲁夫传言的真伪，他沉迷于我，所以不想我死。而他事情办得很小心，偷拍了老本和教派高层的谈话，并带我躲在教堂的暗室，真真正正的让我看到了老本那些人的嘴脸。

我很害怕，就像坠入地狱，身边尽是恶魔，而我能依靠的只有迪莫，他承诺会将我救出去！我们也费了些力，也许是占了之前从没任何圣子起疑逃跑的光，我们最终趁着连续暴风天，在一个深夜逃离了鲁夫。我们真的成功了，自此我们远离了普林西，远离了吉兰海属，跑到远远的城市安扎下来。

而迪莫，这黑暗中我唯一的救命光，我视他为救赎，我将他当作依靠，我对他予取予求，开始那段时间真的还不错，所以我又开始觉得上天眷顾我了，

但或许是长期的贫穷、失业、腻味，从某天开始迪莫对我性情大变，非打即骂。而在之后的一天，我被一群人冲到家中袭击了，是迪莫，他出价将我叫卖。

迪莫眼底的冷漠让我心如死灰，我们不再说话，我尝试过逃跑，但每次被抓住后，影响生意他不再打我，但会用最恶毒的话羞辱我。直到我受不了了，趁他睡觉拿刀架住他脖子。

他痛哭不止啊，而我就真的心软了，他跟我保证会改变，我相信了。但他转头就彻底把我卖了，卖给无暇使，一口价，他拿着那笔钱就此消失。

从那一刻开始，我明白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美貌也成了我在无暇使里的武器。

没多久功夫，我脱颖而出，成为地区头牌之一，也得到与幻确融合的机会，成为专为特殊群体服务的超具。

这份药剂，就是那些家伙使用的工具之一，会让超具完全无力，供他们消遣娱乐，同时我们被无暇使的管事下了特殊的药，只能乖乖听话，否则惩罚很严厉。

而就在某次我与客户的拉扯中，我第一次遇见了狼，他说我特别，每个人都这样，我只当他在撩拨。而我第二次见狼，是在主管的办公室，他们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听到狼跟我说要带我走。

无暇使女的地位越高，赎身钱就越是天价，我不清楚狼付出了什么，但我确实能走了。离开无暇使的感觉很好，但我至今的经历提醒我，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我需要保持警惕，果然不久后狼说，只要帮他完成两个任务，就能完全自由，我暂且装作相信了。

他首先让我去接优瑟比，我耽搁了下，因为我机缘巧合，竟然发现了迪莫的踪迹，是的已经时隔这么久了，于是我先去找他了！

他混的不错，所以我把他杀了，顺带解决了他的保镖，意外的简单！然后我忍不住想，厄运又要假扮幸运来了，但真的不赖！

顺理成章的，我又跑到鲁夫，当着一群人的面，很轻易地撕开了老本，他们很想报仇，但这时我冒出个想法，于是我说，跟着老本没前途，而跟着我，能变得像我一样！只要他们吃了狼！”

说到这里，云妮牧长吁口气：“当然我骗了他们，这就是我带这些人来的原因。”

听罢，赵歌及仙茸三人都沉默不言，云妮牧的遭遇不可谓不悲惨，而她继续道：

“我的目的是借狼之手，杀死这些人，让他们死在追逐谎言的路上，实现对他们的报复，然后！”

云妮牧扬起头，神色如磐石般坚决：

“我来解决掉狼！”

她没说谎，赵歌能听出云妮牧言辞中的恳切，但仙茸三人相顾而视，似没有任何意见，这让云妮牧生出一丝失望：

“我已把我的过去完全向你们剖析，你们不相信吗？”

“就算我相信你，那你指望我们做什么，同情你，然后帮你对付狼？”优瑟比忽然发出嗤笑，

“可能吗？就你这样把我们拖下水？”

“不，我会单独对付狼，因为有一点我想明白而你一直弄错了优瑟比！”云妮牧反驳道。

“你说什么？”

“我们从来不是竞争对手，我们才是同一阵线，所以我不可能伤害你们！狼，才是站在对立面的人！”

“……”优瑟比语塞。

“我认可你这句话！”仙茸此时却开口道，她心中那点介怀大数消失。

云妮牧颔首示意，唇语对仙茸说了句谢谢，仙茸却又问道：

“但你说了，这次可能是厄运，说不定输得很惨！”

“试了才知道结果，就算帮狼完成两件事，肯定还会有下一个两件事等着，只要他想，就会有无数个循环等着我们，直到我们失去使用价值！”

“也许就是因为我不断妥协，我才会步入一个接一个泥潭，所以这次我决定反抗到底！”

云妮牧这时洒脱一笑：“所以我接下来有个提议，希望你们能考虑。”

“在我对付狼的过程中，我请求你们保持中立，我不会暴露你们，也请你们不要警示他，如果做不到，就请假装还在昏迷。”

“想想吧，如果我能成功或者逼出他一些东西，你们也是赚的，就算我输了，你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其实云妮牧说的没错，赵歌拖着下巴想道，仙茸三人也陷入思考，一时间难以抉择。

突然，摆放在中间的通讯器，其中一部响起了铃声，众人循声望去。呼声一直持续许久才消失，但不足片刻，下一部接着响起，直到四部都被打了个遍。

云妮牧没有起身，拾起脚边的石块将火堆砸熄，

“你们不需要回答，因为你们的行动会告诉我答案！”

“狼来了！”

……

“哦吼！”

狼看着未接提示，无奈收起通讯器，此时他停在园林几百米外的一条小径上，就在他下车后，另外一辆车缓缓靠近，一条手臂搭着在车门，视线上移，竟是真身狼。

“有意思，小朋友们都没接。”真身嘴角浮起笑意，“那先看看情况吧。”

“老骨头不动不行了。”狼活动着肩膀。

说完，狼和真身同时向园林疾驰而去，瞬间就踏入园林范围，狼不停歇，几个踏步登上高耸的树顶，借助冲势高高跃起，视界随之扩大，目之所及将园林的所有情况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黑暗笼罩的园林一处，燃着火光。

“找到了。”

真身瞅准方向，向火光处冲去。

半空中狼重力势能作用开始下落，而他一个闪身直接从高处消失，回到真身身边，随即融合进去。

行至半途，狼和真身再次分离，真身踩住凸起的石块起跳，如鸿毛般飞起，落到高处的树杈之上。

他甩去头上的树叶，而同个树上的鸟窝中，雌鸟被惊吓到，扑棱悬飞出巢，想吓走来人，却发现刚刚那不速之客的气机，此时竟感受不到分毫！

看着雌鸟归巢将蛋覆在翼下，狼嘴角勾起，随即将心神投入到狼身上。

控制着身形完全隐入黑暗，狼不着声响地接近到了废旧鱼池边。

营火将所有人的脸庞照亮，三十六名鲁夫人正围坐在凹陷的鱼池中，烤弄着食物，

“对面有人！”帕特撕下肉条丢进嘴中，贼笑着吓唬众人。

“呵，有预警呢。”布里奇晃了晃手里的耳机，这时法芬利招呼着将众人注意吸引过去。

“大家听着，这是我们陪她胡闹的最后一晚，明天就回鲁夫。”

“为什么？”布里奇停住动作，惊讶问道。

“我们已经浪费太久时间了，就算当初被蒙蔽现在也该清醒了！况且我总感觉不踏实。”

法芬利语气十分坚决，布里奇知道无法改变，他一下子失落下来。

“好哦！”

帕特发出怪叫，惹来布里奇的重锤。

“起码我们可以不用起争执了是吧。”

布里奇叹了口气，这么说也没错，可想到明天就要走，他舍不得。

“去解手？”“你自个去吧。”

帕特只得拉着另外两个同伴一起，三人深入园林，这幕被狼看在眼中！

通讯器手电筒投射光线，帕特独自走在前面。

“云妮牧现在可真劲啊。”“是啊没错。”

听着后方两人聊着骚，帕特踢开矮枝不耐打断：“快点，肚子疼着呢。”

“妈的你来大的啊？”

“废话，不然我走那么远干嘛，你们谁带纸了吗？”

啪哒！

“嗯？”

有什么突然滴到脸上，帕特疑惑地抬头，电筒扫掠上下，没发现任何异常，他耸了耸肩膀，转身问道：“喂，你们——”

表情瞬间扭曲，惊悚的画面无限抽离了帕特的胆气，一具失去头颅的躯壳不住晃动，猩红的浆体从碗口大的脖颈断处喷发，四处迸溅，带着血腥味的‘雨’从他发尖滑落，流过他的眼角。

另一名同伴浑身早已瘫软，胸腔剧烈起伏，他被人从后箍住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帕特反应过来，刚想叫喊，一只手蓦然抓住他的喉咙，并抵着他撞向树干。

通讯器灯光朝上的掉落在地，照亮这片区域，帕特看到了狼的脸，他徒然张开嘴，只能发出极低的嘶哑。

狼露出邪恶的笑容：

“你没看清吧，那我再来一次！”

视线里某个东西再次消失。

呜！！

帕特悲呜不止，眼眶瞪到最大，极致恐惧占据他整个脑海，他亲眼目睹，另一名同伴的脑袋，被徒手生生削飞，‘红雨’喷满他的眼中。

帕特抖如筛糠，十分魂魄丢掉七成，听见狼问道：“从哪来？”

“…鲁…夫…”帕特麻木地回道。

狼丢开帕特不理，衣服没沾上任何血痕，“原来如此。”

下一刻，狼眼中凶光乍现，抓住两个死者，发动了能力，无头躯壳顷刻出现在鱼池中央！

气氛瞬间冻结，突兀情况让鲁夫众人刹那失神，躯体依然保持着站立，残缺的影子被营火映照着不断摇晃，

“啊！！！！！！”

惊悚的叫声突然在远处响起，所有人顿时看去，毫不压抑如野兽般的嘶喊让所有人寒毛倒竖。

“帕特！”布里奇方才惊觉，法芬利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刚想带人过去，一道人影飞速闪过，快到视线无法捕捉，从空中直直坠落到中间的营火旁。

众人回过头来，那人抱臂站立，而被他震倒的两具躯体被火焰吞噬，织物瞬间燃起，鱼池顿时火光大作。这刚刚还是活生生的人啊，法芬利心中闪过苦痛后悔。

焦糊的火光清清楚楚地映衬出狼的脸，法芬利看见这恶魔居然露出得意的笑，恨意霎时喷涌。

“拔刀！！”